义可城。
义可城城小民寡,这座城周围驻扎着宋国最精锐的部队,赵德古的赵家军。
时值深秋,金黄的落叶好像天上的乌云一样席卷了这座人口不足六万人的小城。
今晨,秋风骤起,将凉爽的秋日转变成了略微寒冷的深秋,城内居民纷纷将御寒之物从家中衣物藏储处找出来,套在身上,用来抵御这突如其来的肃杀冷意。
王大牛住在义可城西南方,家中已有了妻小,日子虽然过得有些紧巴巴的,可是王大牛整日都是笑嘻嘻的,不因别的,只因为他有一位贤妻良母型的老婆,给他生下了一个可爱至极的儿子,那模样若说不是他的孩子恐怕没有任何人会相信。
王大牛以砍柴卖柴为生,天还未亮,就去城外林中砍柴,直到黄昏,日光快要消失的时候,他才将一天的成果用麻绳捆上,放在木板独轮车上推回城中,第二天就早早地推着木车沿街叫卖。
砍一天柴,卖一天柴,循环往复,这样的日子自从王大牛懂事的时候就开始了,说起来,王大牛还是砍柴世家呢,他的父亲,他的祖父都是以砍柴为生。
王大牛自知脑子不算灵光,可是有把子夯实力气,也就继承了祖业,他现在砍柴用的那一把砍柴刀还是他祖父传下来的呢,十分锋利。
妻子将王大牛送到门口,叮嘱着:“夫君,今日天冷,要早一点回家。”
“嗯,我会早点儿回来的。”
王大牛和妻子道别,摸了摸儿子的头,就推车卖柴去了。
“卖柴嘞!卖柴嘞!”
王大牛一边推着车,一边叫卖着,十分卖力气。
城中家境无忧的人家大多都在睡梦之中,只有那些家境不是很殷实的人家才早早的起来做工。
袅袅炊烟逐渐在义可城中不断升起,城中的声音也变得大了起来,人气浓了起来,街上行人也感觉不是那么的冷了。
王大牛正在卖力的叫卖着,这时,远处前方传来有节奏的声音。
哒!哒!哒!哒!……
王大牛竖起耳朵听了不到片刻,就知道了是什么声音。
是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
马蹄声!
义可城的居民已经习惯了官军的骑兵来来往往,自然对这种声音很是熟悉。
王大牛急忙将他的小木车推到街道一侧,生怕挡了路,街上方才还在优哉游哉大摇大摆走着的行人也是变了脸色,急急忙忙躲开。
阻挡官军,被杀了也是白白丢了性命。
一骑在王大牛等义可城居民们的视线中由远及近疾驰而来。
哒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近,声音之急促令人感觉好像与心脏跳动的节奏融为了一体。
众人只看到一袭青衣身下骏马快速而来,另有一匹马背上无人的骏马跟在一旁。
等到众人距离那人近了一些,才看清他的衣衫上绣着的“驿”字。
是驿卒!
众人心里不约而同地说道。
何二一手持马鞭,一手攥马缰,策马而行,以最快的速度在义可城中驰行着……
义可城西北部十里。
一座营寨在这里安下,其规模之大嫣然一座小城。三万人马屯于其中,此处,正是赵家军中军大帐所在地,宋国忠勇大将军,当今宋王的姐夫,赵德古就在营寨中。
此时赤红色的中军大帐中。
一名士兵正在给帐中的各位将军汇报打探来的消息。
“大将军,就在刚才,我们在丁国的探子传来消息,说丁国已乱,世子周颖图要和他的弟弟,玉潭郡王周颖瑜开战,此事已成定局,周颖瑜已经攻下了林康城,在林康城外停留了一日之后,大军开往东方,按照行军路线,应是万丁城。”
“还有其他消息吗?”
一个浑厚低沉的嗓音缓缓传来,让这名士兵的心砰的颤了一下,由此可见声音所属之人的巨大威严。
“暂时还未有其他消息传来。”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大将军,属下告退。”
这名士兵刚刚退出去,就又有一人高声报告。
“报告大将军,前方有消息传来。”
“进来。”
“是!”
话音落下,进来一人。
“大将军,探子来报,说是那蔡国国君赵凌晖亲自率领十万大军进入了轩恒城,粮草正在源源不断运入城中,现在轩恒城内的蔡军已经有十五万之多,文图城周将军下令城中守备士兵时刻保持警惕,以防止蔡军突然进攻。”
“大将军,属下的话说完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等到报告的士兵退出帐外,大帐内的四个人都将目光望向了坐在雕刻着猛虎纹络红木椅子上的男人。
挺拔的身躯,没有一丝柔弱气的洁净面庞,闪动着锋锐目光的墨色眸子,两道英气的眉毛,桀骜的嘴型,这就是赵德古,宋国最有实力的人之一。
现年已经四十岁的赵德古看起来只有不到三十岁的容貌,丰神俊朗。
赵德古看了四人一眼,然后说道:“诸位,丁国因为王位而内乱,宋蔡边境蔡军大军压境,现在我们来议论一下这两件事情,不知各位对这两件事有何看法。”
“大将军,末将认为此刻正是我们宋国伐丁的绝佳时机,那丁国近年来与我宋国时有摩擦,我军与丁军每隔一段时日都会发生一场小规模的战斗,虽然战事的规模小,可是日积月累下来,我军伤亡也颇多,故而末将认为这是天赐良机,应该趁此机会痛打丁国。”
说话之人名叫沈机奇,是赵德古麾下一员大将,曾经在战场上救过赵德古的命。
沈机奇与赵德古年岁相仿,一张圆脸,身形十分魁伟,性格很是火爆。
“大将军,末将赞同沈将军的看法,此时伐丁定能一举成功。”赵德古麾下另一员大将徐青附和道。
“文将军是何想法?说来听听。”
赵德古看向帐中的一名年轻人,后者品貌非凡,颇有俊逸公子的派头,不过其为人却很低调谦逊,对待谁都是和和气气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大将军,末将以为,此时伐丁的确是最好的时机。”
“文老弟说的不错!”
沈机奇大声说。
“可是,末将以为我们在伐丁之前也要考虑一些伐丁会出现的一些不可避的问题。”
“文老弟,什么叫不可避的问题?说来让老哥听听。”
沈机奇本来以为文锦孤是支持他的,可是听到“但是”二字。他就有些不淡定了。
“请沈将军细细听我说来。”
文锦孤脸上明媚笑容依旧,娓娓道来。
“现在我军如果伐丁,那么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说服大王,大王刚刚继位,还未完全掌控住宋国上上下下,虽然咱们这位大王之前所做的一些事情可能很出人意料,但是他肯定不是一个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人。我军要伐丁,就要从朝廷那里获得钱粮的支持,这样战争才可以打下去,大王听到要动用国库的钱,心里肯定不会舒服,这是第一点。”
听到文锦孤的话,即使是刚才还火爆无比的沈机奇也不由得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实话。白浅夜平日里吃喝玩乐,对于钱的敏感程度肯定非同一般,因为没有了钱就无法继续享乐下去。
文锦孤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一字一句的说:“这第二点,就是丁国虽然内部乱了,可是边军并没有乱。丁国古良城与我军对峙的单越陉治军十分严明,即使是国内乱成了一锅粥,部下也无一人逃走,由此可见这单越陉的能力。”
文锦孤这几句话让帐中的人都沉默了,就连赵德古也微微点了一下头。
单越陉是丁国的一员老将,虽已年逾六旬,可是仍旧精神饱满,一杆赤血枪耍的是虎虎生威,在丁国将士的心目中威望极高。
这些年来,就是这单越陉让宋国吃了不少苦头。
“第三点……”
说到这里,文锦孤停顿了下来。
正待下文的沈机奇看文锦孤不说了,急脾气的他忍不住出声问:“文老弟,这第三点是什么啊,你快说啊。”
“这第三点……”
文锦孤看了一眼赵德古,后者点了头之后,他才继续说。
“这第三点,就是我军解决了前两点,伐丁很顺利。”
“文老弟,伐丁顺利不好吗?”沈机奇不明白文锦孤为何要这么说。
“战争是要死人的,无论两军的实力相差有多么悬殊,胜利的一方想要不受任何伤亡就获得胜利是天方夜谭,而这第三点的关键之处也在于此。”
“文老弟你就别卖关子了,可急死我了。”
沈机奇急的直挠头,他的这个动作让帐中的气氛瞬间活络了几分,众人不禁哈哈大笑。
“沈将军,我军纵使伐丁可以长驱直入,可是我军在攻下那些丁国的城池之后定然会有一定的伤亡,现在大将军的麾下有八万军队,别忘了,玉秀城中的那一位可也有八万军队……”
文锦孤说到这里,话音截止,不再继续说下去。
大帐内的气氛再度安静了下来,文锦孤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连说话不怎么过脑子的沈机奇听得都明明白白。
正所谓拥兵自重,是为杀身之祸。
这句话对于作为一军统帅的赵德古来说是再理解不过了。
将军手中握有全国一半的兵力,而且这支军队只听从将军的号令,这件事情在国君的心中会打成多大的结,这个心结会让一国之君心中忧虑多么严重,是很清晰明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