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孙乞儿脚步蹒跚身形踉踉跄跄地从谷中走出来时,也就意味着这场战斗终于是尘埃落定。
待在谷口处只听得动静的观战人群看到狼狈不堪满脸污血灵力萎靡的孙乞儿的身形出现在谷口时,发出或大或小的议论之声。
“都瞅瞅,我就说咱们的孙少爷不可能会输给姬歌那个异族青年。”
“嘿,你可别在这当马后炮了。刚才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嘀咕着这孙乞儿靠不靠谱啊。”
“老孙头,你可别以为自己也姓孙就有人家那般本事境界,要不然咱俩也去谷中厮杀一二。”被拆台的一青年汉子满脸憋红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
“我呸,都说拳怕少壮,你以为我傻啊。”被称呼为老孙头的已过不惑之年的男子捣了捣手中的烟杆,嗤笑一声道:“不过若是同你家的那个婆娘在床上厮杀一二我还是可能做到的。”
结果这番话一出人群中顿时间发出一阵哄笑。
虽说拳怕少壮但毕竟还有一句话是姜还是老的辣。
孙乞儿一手捂住胸口,脸色惨白地站在石破天的身旁,面朝众人,嗓音有些沙哑但却是神情冷肃地说道:“异族之人姬歌已经被我击杀于雁难谷!”
“孙少爷好样的!”
“我就知道孙公子你不会丢我们巫族之人的脸面。”
“就是,想我堂堂巫族怎么可能会任由一异族青年作威作福!”
“不愧是奉天城中的世家公子,从刚才那动静来看绝非是寻常造化境强者的手段,还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站在谷前的在听到孙乞儿的话以及人群中议论赞叹声后神色自若,身形依旧是岿然不动。
只是可怜了一直站在远处的巫浅浅。
在她听到孙乞儿那句已经将贼子姬歌亲手击杀后,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一片毫无血色。
“墨渊哥哥,刚才他说什么?”巫浅浅有些难以相信地抬起手来颤颤巍巍地指着谷口前那满身浴血的孙乞儿,眼神空洞地问道。
墨渊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如实相告道:“他说已经亲手将公子击杀了。”
尚未等到墨渊把话说完,就看到站在自己身旁的那道柔弱身躯晕倒昏厥了过去。
索性墨渊眼疾手快将巫浅浅轻轻扶住,然后将这个被他们几人蒙在鼓里的可怜姑娘抱到了马车上。
而后墨渊便驾驶着马车向那恢宏壮观的雁难谷缓缓驶去。
等到那辆价值千金的马车驶到谷口前时,孙乞儿看向马车车厢,素来冷峻漠然的脸庞上竟然流露出三分柔情与三分的担忧以及四分的愧疚。
虽然这只是辗转及逝。
“听到你的话后暂时晕过去了。”墨渊沉声说道,言语当中听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孙乞儿点点头,而后侧身让马车驶了过去。
“你们现在可以进去替姬歌收尸了。”孙乞儿的这句话以灵力裹挟落在了围观在场的每个人的耳中。
“啧啧啧,孙公子还是仁义的啊。”
“就是,这人死了还让其随从收敛入土,若是依我看啊,就凭他姬歌在巫域中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性
子,就该让他暴尸荒野...”
只不过这句话尚未说完那人便被一道强横无匹的气机给碾碎开来。
“走吧。”石破天转身瓮声瓮气地说道。
“石前辈尽管放心进去便是,晚辈在外边替你们争取时间。”
“半个时辰之内我绝对不会让人踏入这雁难谷半步。”
孙乞儿以练气士心湖涟漪的手段同转身离去的石破天说道。
身躯宛若黑塔般的石破天不着痕迹地点点头,而后大踏步朝谷中走去。
“各位,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还是请回吧。”孙乞儿冷漠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沉声说道。
听到孙家的这位嫡长子亲自下了“逐令”,在场所有人虽然有些不满孙乞儿的言辞神情,但一想到他在奉天城的身份地位,还是点了点头,纷纷准备各行离开。
“等等!”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之时,在峡谷不远处有一道如雷霆巨响的话语传荡开来。
在场之中灵力修为较为薄弱的修士竟然觉得耳窍隐隐刺痛,继而有殷红鲜血流出。
孙乞儿抬眸朝着人群后方望去,看到那里黄沙滚滚有近万铁骑的如同一股铁甲洪流般朝着雁难谷奔涌而来。
那杆冥黑镶金的将旗上有双龙缠绕着一字。
孟。
那股铁甲洪流在转瞬间便奔腾至谷口前,为首带军之人正是在此之前离开的孟惑。
“今日在场之人一个都不准放走!”孟惑大手一挥,高声喊道。
紧随其后的那些乌甲将士策马扬鞭直接包围了上去,摆出的军阵直接将谷口给重重包围开来。
被莫名而来的乌甲铁骑重重包围住的人群面露惶恐地审视着这些肃杀气息极为浓郁的将卒。
有眼尖的人已经认出着近万名乌甲将卒正是南雁兵镇将军府的亲军。
不然每匹战马上的将士哪来的都是聚魄境的灵力境界?!
“将军府办事,闲杂人等退让!”一头身躯庞大如小型山岳似虎似牛的蛮兽头顶上传来冷漠声响。
“孟惑,此间事已了,姬歌也被我亲手击杀,即便是带兵再来此又有何意义?”孙乞儿仰头望向蛮兽头顶上的那道人影,强咽下涌上喉间的那股腥甜,冷声问道。
“完事了?”回府调遣重兵后又浩浩汤汤赶来的孟惑在听到孙乞儿的质问后俯身前倾,嘴角勾起一抹讽笑,他戏谑问道:“姬歌当真被你亲手斩杀?”
“不然呢?”孙乞儿目光直视孟惑,毫不客气地反问道。
“也没什么。”孟惑自那尊血脉之中掺杂着几丝上古荒兽血脉的蛮兽上一跃而下,又是在地面上激荡起滚滚黄沙。
而随后他拍了拍手掌,眼神阴鸷酷烈但脸上却露出粲然笑意地说道:“只不过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当然孟某也不是信不过你孙公子,毕竟奉天城孙家的招牌摆在那里。”
“但若真是没有让人看到姬歌的尸体只凭借你孙乞儿一人之言就说他姬歌死于你之手,是不是有些...”
孟惑摩挲着生出些胡子来的下巴,掷地有声地说道:“太过武断了吧?!”
“所以你想要怎样?”孙乞儿脸色阴沉如水地问道。
此时的他已经对眼前这位将军府的嫡子动了杀心,只不过刚刚与姬歌激战过一番的自己力有不逮,体内灵力所剩无几,若真动起手来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
就更别提他身后近万名虎视眈眈血腥极重的乌甲将卒了,而且自己一旦动手就会坐实自己的心虚,反倒对给对方留下话柄。
“很简单,只要派人将姬歌的尸首从山谷中带出即可。”孟惑注视着孙乞儿的双眸,一字一句道。
而且不知他有意还是无意,那尸首二字咬得极重。
“当然可以。”孙乞儿笑着说道:“只要你不怕那已经进去为主收尸的石破天,都随你便。”
听到孙乞儿带着警告威胁意思这番话的孟惑眉头紧皱,眼神阴翳,面若寒霜。
确实若真是惹恼了一个淬体八重楼的出神武夫,那整座南雁兵镇之中除了自己那个名义上的爹之外就再也没有一人能够将其阻拦下来。
但孙乞儿口中的那个石破天若抱有主死奴则死的必死之心,恐怕就连父亲都阻拦不下这么个视死如归的“莽夫”。
只不过他又想到临行前父亲同自己说的那句话后这位将军府的少主人便释然了。
于是他阴恻恻地狞笑道:“这就不劳孙公子费心了。”
而后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黑压压的将军府亲兵,“虽说这些将卒在那个石破天眼中皆是蝼蚁般地存在,可若真的要从这群蝼蚁中闯出去只怕也得花上着时辰功夫。”
孙乞儿闻言缄口不语,他好像已经猜到了孟惑的用意。
原来他是打算用这近万名士卒的性命来拖住石破天他们。
至于接下来怎么办,凭借着南雁兵镇将军府的这块金字招牌恐怕请来一位归真境的强者不是什么难事。
届时等到孟惑的父亲也就是兵镇的大将军与请来的外援一齐出手,届时只怕一边要护住巫浅浅等人还要一边对敌的石破天都难以招架。
一念至此的孙乞儿嘴角噙起一抹讥笑,“没想到孟将军还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孟惑对于孙乞儿的讽刺一笑置之,“我倒觉得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用万名聚魄境的练气士的性命来换一名踏入淬体八重楼的出神武夫半柱香的时辰,若是让外人看来这就有些拿人命都儿戏了。
但在孟惑看来这是理所应当的,甚至是物有所值的。
“所以还请孙公子让开,以免有些不长眼的将士误伤了你。”
“那我若是不让呢?”孙乞儿神情一凛,强压下神海中传来的阵阵眩晕之感,语气强硬地问道。
“哦?莫不是孙公子心虚了?”孟惑向后退了两步,冷笑连连地问道。
“该不会是孙乞儿你手下留情放姬歌离去了吧?”
孟惑此话一出,尚未散去的人群之中又是一阵喧哗。
孙乞儿扫视了一眼众人,表面上神情自若只是心湖之上早已波涛汹涌再也平静不下来。
因为姬歌确实没死,只不过却不是如孙乞儿所说的那般,而是姬歌“手下留情”给了自己一条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