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觉得,年轻人的死亡犹如熊熊烈火被一场暴雨所浇灭;而老年人去世就像一团火焰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渐渐烧尽而自行熄灭一样。青绿的苹果很难从树上摘下,熟透的苹果会自动掉到地上。”
古希腊哲人的深思被少女清亮略带稚嫩的声音读出,老年的镇定稳重与年轻的轻舞飞扬奇异的糅合在一起,矛盾的让人无法离开眼睛。伊万胳膊上绑着绷带,依靠在身后的白色软垫上,沉醉的看着捧着书本的玫瑰出神。
秋日午后,阳光从落地窗外倾斜而入,洒在她黑色的发丝上,反射出绸缎一样的光彩,明明暗暗像一条流动的河流。浅蓝色的百褶裙像一片荷叶漂浮在白色地毯上,调皮的粉色脚丫从裙子边缘里钻出来,透明的指甲散发着健康的光彩。她读的很认真,很仔细,表情慎重仿佛读错一个字都是不可饶恕的。蓝色的眼睛缓慢的移动着,倒映在里面的都是满满的文字。安静又不安静的时空,被淡淡金黄色彩渲染的下午,连空气都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暖暖幽香。伊万觉得自己有点醉了,这感觉和自己五岁时候第一次偷喝伏特加一样。只是没有头疼,没有难受,有的只是回味无穷的清甜和晕眩。
“人们像苹果一样,少年时的死亡,是受外力作用的结果,老年时的死亡是成熟后的自然现象。我认为,接近死亡的“成果”阶段非常可爱。越接近死亡,我越觉得,我好像是经历了一段艰辛的旅程,最后见到陆地,我乘坐的船就要在我故乡的港口靠岸了。”
玫瑰合上书,看着在窗前软榻上的伊万,他倚在抱枕上,右手手臂和胸膛上绑着一圈圈绷带,绷带上有些地方还渗出点点红色的血迹,着红色刺痛了玫瑰的眼睛,她放下书坐到伊万善变,语气像一片飘落的羽毛,轻轻的:“我念完了,你还想听什么吗?”
“没有了,你读了很久了。”伊万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搂住玫瑰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偏侧下头,偶然看着她绑着绷带的手指,心疼的感觉再一次涌上来。这可是弹钢琴的手,经过这十根指头演奏的乐曲,每一次都让自己惊艳,小爱是那么的有才华,而现在……那个叫阿尔的医生却说,因为伤及神经了,手指想恢复到原来的灵巧程度非常困难。想到这里,伊万银色眸子里闪过几道波光。
玫瑰被从地下室里救出时,十个手指血肉模糊。因为被关在里面的时候,她不停的挖着墙壁
上的泥土,试图找出除出口之外的其他途径。伊万低头吻在那一根根绑的胖胖的手指上:“小爱,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会找到世界最好的医生……”
玫瑰用手捂住伊万的口,抬起他的脸,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伊万,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找到治好我手指的人。其实偷偷告诉你,我真的非常讨厌弹钢琴,每次伊莉莎妈妈让我去练习,我都恨不得挖个地道从美泉宫逃跑。”
伊万回了她一个淡淡的笑容。
“所以你不要再自责了。”玫瑰揉揉他皮笑肉不笑的脸蛋:“真的,不要再自责了,毕竟没有人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岂止是没有人预料到那样的事情,到目前为止寻找真凶的工作也是困难重重。袭击沙皇的十五个刺客,十一被当场击毙,其余的四个被禁卫军捉到后全部服毒自杀,所以对于他们是什么人,如何进入进入叶宫,如何得知沙皇所在地的问题,全都不得而知。阿列夏正在着手调查,但是目前没有一点进展。因为沙皇最近实在树敌太多了。鉴于在玛丽案件和随后的叛乱事件里,各大贵族集团都受到了皇权严厉的削弱,所以沙皇目前最不缺少的就是敌人。另外,为了维持目前俄罗斯的稳定局面,以及推进正在进行中的开放平等政策和遏制别有用心的贵族势力,沙皇遇刺事件被严密封锁了。所有人知道的消息都是,沙皇因为喜欢圣彼得堡皇宫的红色枫叶,所以最近决定离叶卡捷琳娜宫,在这座位于圣彼得堡西北方向的皇家别院小住几天。
“不过,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了,特别是现在……”玫瑰看着对方银色湖水一样的眼眸:“我保证,我再也不无缘无故胡乱猜疑了,所以你……。”
这次事件能发生,究其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沙皇陛下为了讨女友欢心,擅自摒退贴身禁卫军,这才让刺客们有机可乘。
“那你要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永远和我在一起。”伊万用左手执起玫瑰的右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玫瑰点头。
伊万开心的笑了。
站在门口等候已久的阿列夏心里打了一个寒颤,好可怕的以退为进。陛下级数太高了,对面的小公主完全被吃的死死的,而且还心甘情愿。
“阿列夏,戏看完了吗?”就在某人神游太空的时候,一声惊雷在耳边响起,阿列夏几乎是被雷劈了一样,本能的对软榻上的人行了个军礼:“报告长官,还没有。”
玫瑰笑出声来,红头发的阿列夏因为吃惊脸色涨的红红的,看起来就像一根被擦燃了的火柴。
伊万爱怜的摸摸她的头顶,对阿列夏的语气意外的轻松了几分:“有什么最新消息吗?”
“恩,有。”阿列夏走过来,在软榻一米远处立正,打开手上的文件夹:“玛莎公主今天早上回华沙公国了,华沙方面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新任大公的上任仪式。另外刚刚得到情报,华沙方面已经派秘使前往维也纳,目的好像是和谈。”
“恩。”伊万点头,玫瑰不安的向微微倾斜,他伸手将玫瑰搂入臂弯。
阿列夏看到这个场景,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接下来的语气有些沉重:“维也纳方面已经知道公主在圣彼得堡,亚历山大皇帝今早下令宫廷御医急速赶往圣彼得堡,预计三天后到达。哈不斯堡帝国驻圣彼得堡大使已经向外政厅提交了御医团求见维也纳公主的申请。”
“批准。”伊万停顿了一下,搂着玫瑰的手臂紧了紧,沉声说道。
“是。”阿列夏提笔在文件上记录。自遇刺事件之后,陛下对公主的保护可谓滴水不漏,任何想接近公主的人还是物,没有十道八道的申请和批准是无法接近公主半英寸距离的。公主身边那种铺天盖地、囊括一切的保护,比陛下自己的保护还要厚实几分。而这次这么爽快的答应这个来历不善的御医团,也是为了公主。什么样的感情才可以让一个如此精明的人比爱自己还爱别人?阿列夏自问自己是否能做到,答案是不确定。回想起自己刚才进来觉得陛下以退为进对公主耍心机的判断,他想自己也许错了。
“另外就是刺客抓捕和真凶侦探,很抱歉,到目前为止没有一点进展。”阿列夏合上文件夹:“根据情报虽然推行平等政策之后,大贵族权利受到了很大削弱,他们也有很多怨言,但是陛下给予他们的工业化补贴平息了大部分矛盾,所以虽然他们不满,但目前还没收到任何他们参与那件事的情报。”
“那就是国外……”伊万盯着阿列夏,目光如炬。
阿列夏微不可闻的点了一下头,有点犹豫的看向玫瑰:“有一个人求见陛下。”
玫瑰从伊万手臂里站起来,笑着说:“我正好要去找阿尔,学学怎么给你换药。”
“小爱,谢谢你。”伊万拉着她的手。
“没事,我知道。”玫瑰点头,放开伊万的手离开。就算是再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也要给彼此留下一些空间,更何况伊万还不是普通人。
“去办公室吧。”伊万从软榻上站起来,这个房间是他和玫瑰生活的地方,他不想这儿沾染上那些尘世的云烟。
阿列夏点头,拿起床边的绣金长袍披着伊万身上。
………………………………………………………………………………………………………
“就这样,我们只花十七天就从美洲来这儿了,勇气号真的是世界上最快的船。”奶声奶气的童声,隔着门板,玫瑰听到一清二楚。
“真的啊,不过十七天也够长了,真是辛苦,可怜这小脸瘦的。”这个是简的声音。
遇刺的事情发生之后,简和维欧娜夫人被沙皇陛下接到圣彼得堡皇宫照顾玫瑰。和玫瑰一样,她们的活动范围也只有宫殿被禁卫军保护的核心区域。
“公主,少爷是阿尔医生半小时前带回来的。”冬妮亚看玫瑰皱眉解释道。
玫瑰推开门,身着红色银边外套,脚踏黑色短皮靴的黑短发小男孩正坐在沙发上和简讲话。
“姐姐!”小男孩在玫瑰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里跳过来紧紧抱住她,激动的大喊:“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
神马情况?玫瑰转转僵硬的脖子,小男孩正好到她的肩膀,搂着她脖子的手几乎把她掐的快岔气了。
对面的简掏出手帕擦眼泪:“你们能见面实在太好了。”
“姐姐。”又是一声长长的拖曳叫唤,玫瑰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涌起了几层。她把小男孩从自己的脖子上扯下来,瞪着那双和一年前的自己几乎一摸一样的圆圆眼睛:“锡兰!你到底在玩什么!”
………………………………………………………………………………………………………
办公室墙壁上的暗门打开,一个带着黑色头罩的人影走进来。虽然看不到面容,但是他高挑的身体,以及周身散发出来的威严气息让阿列夏不由得绷直了身体。
“在这里见到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实在太让我意外。”伊万闲闲的靠在椅子上,银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饶有兴致。
“见到沙皇陛下负伤,同样也很让我意外。”一张漂亮的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的面容出现在被来者取下的面纱下,丝毫不认为自己现在在别人的地盘上,挪威公爵随意坐到伊万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挪威公爵殿下,或者达卡城主,再或者自由商盟首领,”伊万语气上扬,轻轻挑眉:“你今天是特意来探望我的?”
“不是。”挪威公爵干脆摇头,他微微一笑,阿列夏感觉眼前花开一片:“陛下的情报网果然了得。”红唇轻起,他笑的魅惑,语气却是百分百的理所当然:“什么头衔都是虚的,我就是一个商人,来这里,自然是为了做生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