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后的掌柜慌忙跑出来,喊着伙计拿碗水,自已小心地托着老者,放到厅中一张大躺椅中,喂了两口水,老者悠悠地睁开眼。
天儿早吓得躲在燕宇的身后,不时还偷偷从后面瞄一眼。”刘公公,别来无恙!”燕宇没想到老者会是皇上身边的刘公公。
刘公公有些清醒了,攀着椅沿,坐了起来,却在一抬头正碰到天儿偷瞄的目光时,他不禁又大叫起来,“啊,啊,她……她……”
天儿没想到有人比她还胆小,嘟着嘴似笑非笑地。”她呀,是本将军的娘子。”燕宇不动声色地説。
刘公公睁大双眼,“你娘子……可……”
“可什么呀?”燕宇笑着问,拉过天儿,“天儿,问候下刘公公。”
天儿摇摇头,一手抱布偶,一手扯着他的衣服,又躲到他身后去了。
书铺掌柜和伙计发现眼前女子行径有些孩子气,个个都好奇地看着。刘公公也看出来了,他按住心中的疑惑,“没什么,洒家老了,看到个熟悉的面孔,以为是故人,原来不是。”
燕宇点点头,“本将军也常犯這样的错误,对了,你怎么在這?”
“哦,我家公子想帮夫人买点纸墨,嫌家中的不好,特让我到這店中选些精致些的。”刘公公盯着天儿,缓缓地説。
“呵,看来你家夫人也是女中才子了,对纸墨都如此用心。”燕宇揽过天儿,看她把布偶的手臂都扯下来了,地上扔得到处都是棉絮。
“是呀,我家夫人是杭州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能。”
“得此佳丽,那你家公子想必心情大好了。”
“那是当然!”刘公公目不转睛地看着天儿。
燕宇转过身,请掌柜结账,“嗯,本将军刚从云南回京,还没回府呢,明日我再到你府中和老人家叙谈叙谈。”
“也好!燕夫人?”刘公公凑上前,喊道。
天儿玩得起劲,没有抬头。
“呵,叫天儿就好了,我们还没成亲,這次是专程回京成亲的,她不习惯你這样的称呼。”燕宇解释道,心中却是一惊一惊的,看来這天儿与皇宫真有点关系,不然刘公公不会如此关注她。
“天儿姑娘,是哪里人呀?”刘公公轻声地问。
天儿摇摇头,“不知道。”
“那天儿姑娘喜欢做什么呢?”
天儿扬扬手中的布偶,给他一个甜美的笑容。刘公公直看得老泪长流,“你這样子,真让人欢喜。”
燕宇结好了账,拿起书,拉过天儿,“刘公公,本将军不便施礼,先行告辞。”
“啊,好!”刘公公哽咽着点头,痴看着天儿渐渐走远。他服侍了几年的娘娘呀,烧成灰,他也识得,难怪找不到尸骨,原来是真的没死。
“老先生,你还要吗?”掌柜小心地问着,不懂這讲话娘娘腔调,常常光临的老者今日又是晕倒又是哭的,是不是犯了什么病。
“要,要,全包上。”皇上本来就是为中宫添置的,娘娘走后,过一阵,笔墨纸砚都要换成新的,几年了,从不更改。现在娘娘活着,那不是更要添置多些吗?啊,刘公公猛然摇摇头,燕将军刚才説他要成亲,和娘娘?刘公公脸色大变,急步就冲出书铺。
“老先生,你的纸墨!”掌柜地追出门外,哪里还有人影,這人老腿脚可还利索,掌柜的笑笑,只得折回书铺,等他下次过来时一并给吧。
宫中今晚设宴款待凯旋归来的王元帅和卫识文大人,作陪之人有向王爷、冷丞相等几位大人。
历时两年的平息终于有了结果,萧钧很是宽心,席间敬了两位功臣几杯,又与向斌吃了一杯,再和其他大人也各吃了一杯,不觉,有点微醉,摇晃着站起身,“众卿,请开怀畅饮,朕去外面吹吹這酒气。”
众人起身恭送,皇上不在,他们更自在些。
小太监上前扶着萧钧,一出门,就看到刘公公满头大汗地在外面直跺脚,“刘公公,天气有這么冷吗?”萧钧狐疑地看看天,下了两日的夜,是有些冷,但也没到呵手跺脚的份啊。
“皇上!”刘公公激动地上前接住皇上,挥手让跟着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退下,“快,快,老奴有话与你説。”
“不能在這説吗?”萧钧醉意朦胧,有点想睡,“朕困了,明日説行不行?”
“啊,皇上,不行的,這十万火急。”刘公公急了,拖着皇上直奔御书房。
“边关又起战事?”萧钧问。
“没有,边关好着呢,這事比战事重要。”皇上今日的身子怎么那么沉,拖也拖不动。
“喔!”萧钧漫不经心地应着。
刘公公忍无可忍,只得俯在他耳边悄声説:“今儿老奴看到皇后娘娘啦!”
萧钧笑了,“你也看到啦,朕也常看到,可她总背过身,不理朕。”
刘公公真的想哭哦,“皇上,你那是在梦中,老奴见的可是真人。”
“什么?”萧钧抓紧他的手臂,酒意醒了一半,“真人?”
“皇上!”眼看着御书房就在前面了,刘公公看看四下无人,低声説:“老奴今儿在宫外书铺上购纸墨遇见的。”
萧钧此刻酒意已全醒了,眨眨眼,又掐掐自已,有疼的感觉,他急步走进御书房,“刘公公,你慢慢説,這是怎么一回事。”一股狂喜从心头喷出,他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刘公公感染了他的心情,流着泪把白天发生的一切説了一遍。
“你确定没有认错吗?”萧钧站起身,不敢置信的问道。
“娘娘那清秀的样,老奴怎么可能认错了,两年了,她虽然比从前还漂亮了些,可老奴还是认得出来。只是,只是,皇上,你要承受住哦,娘娘她好象傻了,心智象个三四岁的孩子。”
“啊!”萧钧惊得跌坐在椅中,他忽又站起身,“朕要亲自看看去。”
“皇上,這天黑成這样,你出宫太不方便了吧,还有长公主府,燕将军归京,今日一定好好团聚,我们去了会不会不好?”刘公公小心地説。
“燕将军?”萧钧脑中一热,“刘公公,你説会不会当日萧玮伙同燕将军一起劫走了皇后,记得他在凉州时,就缠着皇后,正好趁去云南之际,一并掳走。”萧钧越説越像,一张脸瞬刻就冷得脸发青,似乎一场暴发雨就在眼前。
“皇上……老奴觉得不是這回事!老奴不是为燕将军説话,老奴,老奴也是为了皇上啊!”刘公公看着像要发疯的皇上,忙跪了下来。
“请皇上三思啊!当日在凉州,燕将军见到的只是一个文官装扮的娘娘,那是梅大人啦,何况燕将军世代忠良,娘亲又是长公主,怎可能与萧玮勾结上?如果他真的掳走娘娘,那今日就不可能带回京城呀!皇上……你一定要三思啊。”刘公公没想到皇上会往這层想,他只顾着见到皇后的开心,不提防却陷燕将军于不义,看那燕将军对孩子似的娘娘疼爱得紧,怎么会是掳走之人呢?
“皇上,老奴看得清,燕将军对皇上是一片忠心,他从没见过娘娘,根本不知道那是娘娘,他唤她天儿,説不定有什么别的事发生,皇上,你要细查啊,娘娘现在是孩子心智,依他很紧,你要做了什么,只怕会再次失去娘娘呀。求皇上不会做让自已会后悔的事啊!”
“朕会后悔?朕会后悔……”萧钧似乎被刘公公的“后悔”给触动了。沉静了下来,慢慢的思考着。
“刘公公,你唤侍卫长过来。”
“啊?”
“再准备两身夜行衣,朕要夜探燕府。”
“啊?”刘公公傻了,整个人就呆在那里。
萧钧笑了,“放心吧,朕不是滥杀之人,你刚才一番话,朕明白了,确实燕将军不会傻到把掳走之人带回京城,這里面一定有故事。但朕现在等不及,朕想看看活着的音儿,真的是她吗,朕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刘公公,快去传呀,朕就见到音儿啦!。”萧钧催促道。
“好,好!”刘公公欢喜地起身出去传话了。
侍卫长一脸怪异地帮着皇上穿好夜行服,自已和其他两位侍卫也换上。皇上武艺还行,他们三人帮一把,可在夜间飞墙走壁。四人无话,越过几条街巷,就到了长公主府。府中华灯高照,笑语不断,四人挑了两棵大树,各自占了一个位置。三人盯着皇上,等待他下一个命令,而皇上却东张西望,象没一个目标。
“侍卫长,女眷房在何处?”萧钧悄声问。
“一般都在后院!”
“那去后院!”
夜晚的后院几不可见,四人落在一处假山后,见前方楼阁中有衣裙拂动,细微的声音自里头传出来。萧钧让其他人停在原地,自已上前几步,隐在一棵冬青树后,估量着那声音的位置,往前又移了二十步距离,飞上屋梁,掀开半瓦。
室内,烛火摇晃,一位白裙女子正在灯下翻书,身边一个身着异族服饰的女子缝制着一只破旧的布偶。
萧钧的心一下就跃到了颈口,那黑亮的长发,清丽的面容,儒雅的气质,淡然的表情,不正是他午夜梦回的音儿吗?泪水涌满了眼眶,他很想对天长叩,谢谢老天听到了他的恳求,让音儿活着回来了。
他贪婪地看着,舍不得眨一下眼睛,恨不能此刻就能拥之入怀,用生命地感触那份真实。
门忽然开了,燕宇端着一盘果品走了进来,她放下书,给了他一个微笑。那笑象刀尖似的刻在萧钧心上,他咬着牙轻忍着。
燕宇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书,坐下来,欲抱她,她不依,一手抢过异族女子手中的布偶,一手拿着果品。燕宇笑笑,爱怜地又叮嘱了几句,就出门了。异族女子送出门,回过身责备她一句,她斜着头,娇憨的样,把萧钧差点看笑了,他不知回到孩子时的音儿还有這一面,可爱到极点。
异族女子不满意地去另一间房休息了,房中只有她一人。
她掸去手中的饼屑,抱着布偶,喃喃自语。萧钧再也忍不住了,挥手一石,打熄了房中的烛火,天儿还没反应过来,他飞身下来,抬手捂住她的口,接着,抬起她的下巴,硬是撬开她的唇瓣,然后强吻她。
天儿急得用脚直踢,手拼命地拍着,他仍不放,吻得更深,他夜思梦想的人儿呀,终于能抱在怀中了,泪顺着脸腮流进了口中,咸涩咸涩的。
“音儿!”好长的一吻,他不舍地放开,柔声低唤着,发现怀中的人没有反应。凑脸一看,音儿竟然被他吻晕过去了,他哭笑不得地抱她上床,他是否是急了点。
抚摸着柔软的双唇,“音儿,明日我再来好好看你,今日,我真的是等不及等不及,才這样所为,不要怪我。明天,我要光明正大带走你,记得你还欠我个洞房之夜,我在宫中等你。”留恋地一吻,他愉快地飞身出去。
身后,一双晶亮的眼眸忧郁地看着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