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粲的目光愈发的绝望,大声喊道:“等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一切真相都将被掩盖!你最好还是别枉费尽心机了。”
百姓们哗然,锦衣卫惊悚,朱厚照无所适从,张素素愤怒,唯独陈生一如既往的淡定。
陈生将百姓们的反应一一尽收眼底,走上前去,很是淡然的问道:“你说战争可以掩盖一切真相,那我问你,你们准备如何掩盖?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你一五一十的交代,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情,我可以保证,只要我活着,你就可以活着。”
话已经说到这里,再不承认,也就没有意义了。王粲很清楚,自己如果不说,陈生会有一百种方法让自己开口。
自己还是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了,省的让陈生折磨自己。
“往年,达延汗小王子与我们交易的物品,都是铠甲和武器以及食盐,但是今年他要求与我们交易的物品,竟然是粮食,起初我们是反对的,但是他以入侵为威胁,我们已经十来年没有大规模的战事了,武备废弛的厉害,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同意。他收购走了西北几乎每一座官仓的粮食,官员们挣来足够的钱,士兵们也可以发下银子,谁曾想到,陕西道巡察御史竟然暗中发现了此事,将此事奏请陛下,被通政司拦截,御史本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
“陛下肯定是要彻查的,就在我们担心受怕的时候,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小王子竟然背信弃义,发动了入侵,有了军粮补充的小王子实力大振,连克州县,而我们因为准备不足,让西北陷入了一片混乱。年大人告诉我,他的上面已经有人告诉他了,达延汗入侵一律不许反抗,任凭他们劫掠,等他们走了之后,那么我们倒卖官粮的事情,自然就没有人知道。我们只需说粮仓的粮食都被小王子抢劫走了就好,至于卖粮食的钱,就落入了我们的口袋。”
朱厚照冷着脸问道:“所以前线三军将士的死活你们可以不管了?无辜百姓的死活,你们可以不管了?”
王粲摇摇头说道:“我算什么东西,这也是我可以管的?”
陈生沉着脸问道:“你我都是袍泽,分属军方,你这样做就不亏心吗?”
王粲摇摇头,闭目垂泪,“陈大人,自土木堡事变以来,军方多以沦为文官的附庸,你们不是勋贵就是天子近臣,身份高贵,文官奈何不了你们,但是我们只能给文人做狗,您以为我们和你们是一路人吗?不是一路人,我为什么会感觉到亏心?”
陈生心头震动。
一群人拼死要做人。
一群人甘心做走狗。
走狗怎么会在乎人的死活?
短短的两句话,仿佛道出了京营征伐小王子的处境,若是帮助军方,打败了小王子,谁来管们这些蛀虫的的死活?
那样,还不如看着京营的部队去死。又不是没有先例,土木堡一战,京营部队不也毁于一旦吗?
大家的日子照样过,而且很多人过得更好了。
陈生再次陷入了沉思,然而周围的人却无法控制自己了。
朱厚照拿着棍子,朝着王粲不停的打过去,一边打一边咒骂道:“混蛋,告诉我,你刚才说的都是假的。我大明的官员,怎么会跟你一样,不懂礼义廉耻!怎么可能都跟你一样,是叛国投敌之辈!”
王粲垂着头,任凭胳膊粗的水火棍落在陈生,眼泪簌簌的流下来,径自看着陈生,流泪道:“陈大人,今日我将真相告诉你,我想我离死也就不远了,百姓们没有远见,但是您应该清楚,因为我以及我的前任,边疆起码有了十年的安稳,这份功劳到底有多大您应该清楚。没有粮食,我们给边境换来是来和平,这份功劳不会有人给我。到头来,您还是要将罪给我的,但是这份罪责您真的应该给我吗?我还是那句话,我算什么东西!我只是个小喽啰!”
陈生神圣说道:“十年的和平,或许真的足够长久,但是君不闻养虎为患乎?你们真的是给边疆带来十年的和平吗?你们养大了一只凶猛的老虎啊!你或许感觉,你只是一个小喽啰,但是你依然罪孽深重。此次通过试探,你们迅速弄到一万石粮食,这绝对不是两个人可以做到的,可见平凉府参与此事的人还有很多,王大人,请你告诉我,还有谁参与此案?”
王粲浑身颤抖,苍白的脸更加惨败了,肥厚的嘴唇变成了紫色,看起来就跟地狱的鬼一般。养虎为患吗?自己以前真的不知道吗?自欺欺人罢了。
见到他犹豫不决,陈生弯腰附在他耳边道:“你若不说,我便将你的儿子发配到烟瘴之地,女儿卖到教坊司,不要认为我是钦差,就会有人性,其实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混蛋,谁不让我痛快,我让谁整个家族不痛快,说到做到。”
王粲急的眼泪直流。
此时,他终于意识到,当初选择与年希尧合作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这么大的事情,所有人都掩耳盗铃的以为陛下不会查到线索。
所有人都以为陈生已经死了,然后终于有人着了陈生的道。
只是陈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啊?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然可以算计那么多人。不管他最后能否将这些人揪出来,但是这件事情已经捂不住了。
将有无数人人头落地。将有无数人失去高官厚禄。
陈生冷然的看着王粲,淡淡的说道:“我不求你知道这件事情所有人的名字,我只要平凉府参与此事人名的名单。”
陈生的脚步很轻浮,但是却充满了力量。
陈生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他没有查探这件事情的话,那么他大可以不管,但是事情已经被自己得知了,已经揭开了黑暗的冰山一角,那么就必须查下去。
王粲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说完参与的人之后,自己的大限也就到了。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将这件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别说百姓不会饶了他,就算是其他参与此事的官员也不会饶了他。
王粲恍惚间,魏百户已经将家里他的老少一家七十三口全都抓捕过来,从老父亲到小儿子,全都跪在风雪中瑟瑟发抖。
百姓们用准备号的臭鸡蛋、烂菜叶不停的丢着。
看着父亲和母亲大人愤怒的眼神,父母脸色瞬间苍老下来的面孔,王粲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王粲几次开口,却仍然踯躅不已。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若是把这件事情的人名交代出来,那么平凉府就完了,陈生并不是简单的少年,他如果顺藤摸瓜,会找出更多的人。
到时候,到底要死多少人?王粲感觉自己的脑袋完全想不清楚。
王粲犹豫的模样,被陈生一一收入眼底,陈生冷笑问道:“王大人,您怎么那么糊涂呢?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既然能抓得住你跟年希尧,其他人我就能一一摆平,因为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一个少年,而是陛下派出的钦差,我的老师是左春芳大学士杨延和,我的义父是保国公朱晖,军方和文官我都有人脉,你们这些人虽然厉害,但是盖不住天,这天下毕竟是大明的。你自己都明白,你们只不过是一个卖家的狗罢了,主人要收拾看门狗,还有费多少心思吗?”
陈生的话终于击碎了王粲心里最后的防线,王粲仰天长叹,神色黯然的说道:“陈大人,请您近前来,这件事情,还是别让所有人都知晓的好。”
陈生摇摇头道:“我还是别上你近前了,给他一支笔。”
王粲只剩下一根胳膊,在寒风中颤巍巍的写下了一行行的名字,每一个名字都是那么的有分量。
等他写完的时候,王粲已经冷汗淋漓,满脸死气的,跪在地上,给父母磕头,哭嚎着喊道:“父母大人,孩儿对不起您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