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飞云醉了,他实在不能不醉。
他完全无法相信,君临天下三十一年的朱元璋竟然会在自己前来的那一瞬间暴毙,这真是太巧合了,也实在太可笑了。
可是他却又不能不信,因为当他知道在朱元璋死后应天府十三个城门全都出了送葬棺木的时候,他信了,他百分之百的相信了,因为熟读历史的他知道,一个帝王,只有在他真正驾崩的时候才会用上这种掩人耳目的下葬之法,以确保自己死后的安宁。
赵飞云这才真正的意识到,朱元璋是的的确确的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只可惜赵飞云宁愿自己不明白这些,因为这种明白,实在令他痛苦不堪。
因为这就将意味着他赵飞云永远也无法再找朱元璋这个皇帝报仇了,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个坏极了的消息。
原以为这将会是坏到极点的消息了,谁知道却还是祸不单行,当赵飞云还在对朱元璋的死不能置信的时候,一个更坏的消息突然间向他袭来---朱标也死了!
朱标也死了,而且是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经暴毙了,就当着自己还在无极仙府之内拼命练功要去报仇的时候,自己要报仇的目标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真是他妈的太滑稽了,就在几天前自己还在不断的盘算着如何将朱标这个家伙锉骨扬灰,可其实这个家伙的骨头恐怕早就化成灰了,赵飞云此时真是觉得自己好象是一个大大的白痴,尽做出了一些傻冒透顶的蠢事。
恍惚之中,赵飞云的耳边竟似又回响起了那两个路人的闲聊。
一个路人道:“嗨,想不到皇上终究还是没有度过这场劫难啊,这下皇位将会由谁来继承呢?”
另一个路人接道:“是啊,现在街面上都在传说,那皇长孙最有继承皇位的可能,不过说到底他也是孙辈,上面还有好多叔叔呢,所以这情况也并不确定。”
“皇长孙?”那个路人道:“是否就是先皇太子---朱标的儿子啊。”
“嘘。”另一个路人连忙捂住了那个路人的嘴,低声道:“你疯了,当街直呼先太子的名讳,你不要命了。”
“哎。”那个路人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可惜先太子英年早逝,不然若是由他来继承皇位,以他那宽厚仁慈的性格必定可以造福苍生,真是可惜啊。”
而另一个路人听到此言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他也有同感,叹道:“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先皇性格太过强横了,而先皇太子却又过于仁慈,结果先太子禁受不住先皇的严厉,竟就这么活生生的给吓死了,真是天妒英才啊。”
那个路人闻言也默默的点了点头,黯然的叹道:“是啊,听说先皇太子驾薨的时候面色青紫,双手漫天乱舞,嘴里还一直都在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想必是在害怕先皇的斥责,据说他是死不瞑目啊。”
想到这里,赵飞云默默的苦笑,心中暗道: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又知道些什么呀,他朱标哪里是被朱元璋给吓死的,他根本就是被师父的那一拳给吓死的呀。
当年师父那致命的一拳,虽然没有真正杀死他的肉体,但是也已经杀死了他的心,那使他险死还生的一拳早已经在他的内心深处狠狠的烙下了一个永远也无法抹去的恐惧印记,这个刻骨铭心的印记使得他辗转反侧,寝食难安,最终在恐惧中结束了他伪善,罪恶的一生。
现在赵飞云几乎就可以看得到那朱标临死之时的那一双充满了惊惶和恐惧的双眼,而一想到此,赵飞云的心中也就稍微的舒服一点点了。
可是,也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吧。
很快,赵飞云就被一股巨大的失落和空虚感所包围,一个接踵而来的问题无法躲避的横挡在他的面前---此时,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朱元璋死了,朱标也死了,仇人都死光了,如今自己又能去干什么呢?
去杀那个皇长孙?去杀光那朱氏家族?一人做事一人当,自己还不是疯子,更加没有想过要把那朱元璋给株连九族。
去闯荡江湖?从小养成的孤僻性格使自己很不愿和外人接触,那个什么闯荡江湖自己更是连想都没想过,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去闯了。
返回无极仙府?难道自己就在那里终老一生,孤零零的死掉?作为赵氏一门唯一的遗孤就要这么让自己的家族从此香火断绝?
……………………
嗨,算了,别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再度仰首将碗中的烈酒一饮而尽,这个动作在这几天来他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了,多的连赵飞云自己都感到厌烦了。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任何东西都是有着时间限制的,赵飞云就更是如此,当悲伤和失落所带给他的失控超过了它的时间限制的时候,赵飞云就知道自己不能再用酒精麻醉自己了。
虽然前路迷茫,但是依然只有‘面对’才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赵飞云毕竟不是凡夫俗子,他更加有着超凡的智慧和理智。
所以他决定离开了。
随手掏出了一把足以买下整个酒楼的银票,赵飞云就这么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满目的素缟白花花的令他觉得很不舒服,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没办法啊,国丧吗。
你去丧你的吧,我先去找个安歇的地方。赵飞云拿定了主意,就这么一摇一摆的离开了酒楼,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刚刚就走出了一个可以歇息的地方。
连赵飞云都有点神智不清了,看来这酒精的‘威力’还真是够大啊。
所以在这里劝戒诸君一声,饮酒切莫贪杯啊。
酒气熏天的赵飞云晃悠悠的走上了大街,迷迷糊糊的他几乎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只知道满街的行人不断的在避让自己这个酒鬼,看来如今的自己真是够讨人厌的啊。
没关系,有路就走吧。赵飞云借着酒性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只要看见空处就走,走到哪就算哪吧。
赵飞云就这么漫无目标的走了一会儿,突然身形一定,因为在这是他却发现在他的四周已经没有空地了,四周的行人似乎都在向自己的方向涌来;赵飞云觉得十分的奇怪,自己怎么突然间又变得这么受欢迎了。
可是定睛一看,赵飞云明白了,哪里是自己受欢迎啊,根本是因为前方有了一个比自己更加讨厌的生物疾驰而来了,满街的行人不过是在努力避让罢了。
毕竟酒鬼虽然讨厌,但是其危险性还是怎么也比不上一匹高速飞奔的疯马呀,这些群众虽然没有高深的智慧,但是这最简单的比较法总还是知道的。
看着飞奔躲避的众人,赵飞云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憎恶的心情,自己已经够倒霉的了,现在连一匹马都来跟自己叫劲,真是可恼啊。
酒精作用之下,什么顾及思虑都被抛到脑后了,赵飞云借酒壮胆,毫不在意的平推出一掌,狠狠的向奔驰而来的马头击去。
糊里糊涂的出了一掌,也没用上什么招式,但是光以其中所蕴涵的无匹内力,就已足以让一匹马最坚硬的头骨彻底粉碎,整个马躯都强猛的击力打得凌空而起,向后飞去了。
“哎呀!”马上的骑士惊叫一声,急忙跃身而起,身形在空中优雅的翻了几个跟头,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而那匹马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头骨爆裂,几近千斤的躯体狠狠的落在了几丈远的地上,激起漫天尘土飞扬,连哀叫一下的机会也没有就这么暴毙了。
看到自己的马就这么玩完了,马上骑士甚是恼火,刚刚回头想找赵飞云算帐的时候,竟就这么突然间楞在那里了。
马上骑士看着醉眼朦胧的赵飞云,十分意外的道:“方兄弟,怎么是你啊。”
方兄弟?谁会这么叫我?赵飞云勉强打起了两分精神,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叫他的人,良久,赵飞云终于把他给认出来了,这个马上的骑士不正是那个在自己手下吃过两次亏的高全盛吗?怎么他也到京城来了。
究竟是什么原因,此时的这个脑筋迟钝的赵飞云实在想不出来,而那个高全盛吃惊的看着此时的赵飞云,有一个问题他也实在想不通。
这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啦;以前的他,是何等英伟睿智,气宇不凡的一个青年才俊;为何才刚刚过去了几日,他就变成了这样的一个贪杯好酒,形状萎靡的家伙,这几日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会有怎么大的转变。
看着赵飞云身体摇摇晃晃的样子,高全盛急忙上前将赵飞云扶住,同时口中关切的问道:“方兄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啦。”
赵飞云迷茫的看了高全盛一眼,嘿嘿的笑了起来,嘴里口齿不清的嘟噜道:“啊,原来是高先生,真……真好……,想……想不到能……能在这………“意义不清的话还没说完,连续好几日昏天黑地的赵飞云终于支持不住了,只感到头脑之中一阵天旋地转,猛的伏在高全盛的身上昏睡过去了。
“哎。”高全盛长叹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这个已经沉沉睡去的赵飞云,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无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