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对札特的承诺,左寅从连番失利的沮丧中重新扬起斗志。
此时大雨消停,灰濛的天空黯淡无光,愁云密布。
左寅环顾四周,这个地段跟他先前研究的地图标记位置差不多。正前方是他们游渡过来横穿灌口到蔓山的一条林道,往东是上山的壁道,遥望可见大雨冲刷的泥土,已经阻绝一部分落脚的空间。
而下行是条蜿蜒的小路满是泥泞,遍地都是树枝荆棘,还有碎石子,极为崎岖。
费猴子一直偷偷注视着左寅,发现他默不作声,不禁轻声唤道“少当家,少当家,你怎么了?”
“没怎么,对了费哥,问你件事,观风口的打将你知道多少?”
左寅忽然问道。
费猴子一愣,待看到眼前这位少当家眼眸中重新燃烧起斗志,心中一喜,微微思索,沉吟道“观风口雷豹时期的老人现存不多,布老虎手底下,瘸腿儿老马、九胆老猫、哑巴疯狗、小玲珑莫桑槐、独臂金刚钟轮这些都是有名的将才。剩下的例如横岭那边的武堂、张冲他们也是极为不错的打将。其余还有些掌旗也颇为出彩,不过能力还不足独当一面。”
点点头,左寅坐靠在大树上喃喃自语道“马三放、叶毛、陈丧狗...”
“怎么了少当家?”望着仿佛得了魔怔般念念有词的左寅,费猴子有点纳闷问道。
不过左寅并未给他答复,只是换了个姿势,蹲在地上用手指在地上划着图像。
附近的札特在发泄完心中的怨气,坐在块大石头上双眼无神望着天空,隔了约莫半刻钟的时间,他有点按捺不住,压低嗓音道“这里离山顶不远!”
“我知道,但是没关系,观风口的人不会伏击的。”
站起身,左寅轻描淡写的回了句话,把眼前湿漉漉的发梢别在耳后,他指着下山的那条小路道“从这里下山,天黑前,我们要赶三里路到望野坡。”
“望野坡?”
札特跟费猴子相视一眼,脸色有些怪异。
望野坡地形十分复杂,左边是小马庄的必经之路,右边可通过小路直达观风口底下的乱石道。
看出了身边札特脸有愠怒,费猴子抢在他前面说到“少当家的,现在距离天黑仅仅只有半个时辰不到,这路难走,弟兄们又是疲惫,我看不如原地休整一夜。想来当家的跟我们失去联系,应该会派人来援助的。”
费猴子早先受了叶顶的嘱咐,每天都会快马加急三次呈报形势。想来一天一夜过去,费猴子相信,叶顶遇到状况一定会去找李鱼,而只要二当家的知道消息,一定会推测他们现在面临的危机,定然派人来加以解救。
摇摇头,左寅仿佛知道费猴子心中所想,直言便道“鱼叔现在一定知道我们的危急正在派人解救,所以我们必须去望野坡跟援兵会和!”
“不行!老子不能在让弟兄们跟着冒险,我提议,要不在这屯守,要不直接攻上山顶,反正咱们现在势弱,无论去小马庄还是观风口都是找死。”札特双目喷火道。
附近那些累的东倒西歪的天北崖马贼举目不定,他们更倾向于札特的说法,但是有不敢公然违抗左寅的命令。
倒是费猴子此时起到中间缓和的作用,疑问道“少当家的,如果你心中有什么计策不妨跟大伙说说,也好让咱们有个底。”
“不错,少当家的,你让咱大伙天黑到望野坡,咱们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可您老这身子骨就怕吃不消啊。”
底下马贼有几个叫嚷道。
左寅没有被哗变影响心情,反而暗松了口气,以现在的形势,那群手下大伙有这种情绪,证明对活下来还有寄存。当下他道“依我估计,到现在还不见观风口伏击,证明小马庄村民应该已经转移,如果大家决定去山顶,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山顶缺粮,一旦被观风口的人马察觉,以咱们目前的状态能支撑几天?”
一句话,左寅便底下人的情绪抚平,乘热打铁,他继续道“与其坐以待毙,咱们不如放手一搏!趁着大家伙还有余力,留在蔓山,咱们迟早被围堵,要是下山,反而多了跟援兵会和的机会,逃出生天!”
“那要是没有援兵了?”
一名马贼脱口而出道。
左寅微微一笑不做言语,只是深深看了眼费猴子跟札特,拾起地上一根树枝,朝下山的小道上走去。
“你他娘的傻啦,少当家的可是寨主跟老爷子的心头肉,知道咱们现在的情况,估计援兵早就开拔了。”
刚才那名挑刺的马贼被同伴狠狠敲了个爆栗,顿时周围人如梦初醒,忙起身跟上了左寅的脚步。
费猴子见札特双眼紧紧盯着左寅的背影,以为他又闹情绪上前安抚道“老札,我觉得少当家的话有道理。”
“我也这么认为!”札特重重的点头,双眼爆发出炙热的神采。
微感诧异,费猴子道“老札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变了?”
“不,我没变,是少当家变了!”
“啥?”
札特捡起地上的砍刀抗在肩上,用猩红的舌头舔舔嘴角,指向左寅道“少当家变了,他变的向我们草原上的狼,不,是头狼,能够带领狼群撕裂敌人的草原霸主!”说完,札特不管愣神的费猴子,急冲冲跟上了左寅的脚步。
从蔓山到望野坡足足有三里地,放在平时,路况平坦,骑着大马半盏茶的时间绕上几个来回都不成问题。
可是在大水的冲击下,淹至膝盖的道路寸步难行,左寅那些天北崖马贼还得防范低洼以免陷脚,一路走来更是磕磕绊绊。
不过,道路虽然难走,但是天北崖马贼的士气正在被凝聚,看似不堪重负的左寅拒绝了费猴子背载过路,悍然当起前锋,双手拿着把砍刀开路,做着向导。特别是因为天色渐晚,有的马贼体力不支被水中石头绊倒,左寅上前扶伴着行走,不光是费猴子对其刮目相看,就连札特的态度都明显有了转变,举止都带起发自内心的尊敬。
无论左寅如何加快行军,等到了望野坡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暗,视野模糊,极难视物。
望野坡跟蔓山地势不同,这里满地泥泞却无积水,让天北崖马贼浑身轻松,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
一路走来,左寅此时比任何人都要辛苦,疲惫让他双眼视物有些模糊,脑袋更是浑浑噩噩,特别是体力的严重透支,让他身体更显摇曳。但是他清楚,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一步走错,正如老话,满盘皆输!对于心高气傲的左寅来说,一错再错,那是决不允许。
趁着大伙儿倒在地上休息,左寅蹲在地上不着痕迹的撩开裤脚,如果此时有月光可以发现,他的小腿上已经鲜血淋漓多了十几条刀痕。
把钢刀架在地上,左寅闭上眼让大脑舒缓一下,就在他被深深的倦意冲击着神经,忍不住就要沉睡下去。他身子微微倾斜,大腿剐在刀锋上一划,一条深可见骨的刀痕触目惊心出现在他腿上。
颤抖着吸了口凉气,强烈的刺痛感让左寅霎时间清醒,这时费猴子拿着野果递过来道“少当家的,这有两个野果你吃了吧。”
接过野果,左寅正欲塞进嘴里,享受那丝丝甘酸,忽然眼神瞥到附近一个马贼身上。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年纪跟左寅相仿,长得干瘦,几年前流浪到了清河乡,年前加入天北崖充当小厮,这次跟过来是随行的马夫,命好,没有在灌口被砸死,后来渡水也是仅存的幸运儿之一。
“喂,你叫什么名字。”
左寅亮亮手中野果,那个干瘦小伙眼睛跟着乱飘,喉咙发出咕咕声。
“喂,少当家问你话了。”
瞧那小子呆呆傻傻,费猴子一脚踹了过去。干瘦小伙忙道“我,我叫周祥。”
“周祥?不错,能活到现在挺不容易的。”左寅点点头,把手中野果抛了一个过去。
费猴子大急,现在不比之前,这些野果是他们路过一片果园摘的,满打满算不过四十来个,平均分下来,费猴子好不容易存了两个给左寅,现在白白便宜一个马夫顿时让他心疼无比。
倒是那个叫周祥的马夫眼疾手快,接过野果,三下五除二连果仁都吃进肚里,正眼巴巴瞅着左寅最后一个野果。
费猴子瞧他贪心的摸样忍不住又是一脚踹过去道“他娘的,尝尝味道不错了,怎么着,还想吃个饱啊,老子还饿着了。”
瞧周祥委屈的摸样,左寅笑着摆手道“算了算了,费哥,劳烦你件事,前面两条路口,你帮我瞅瞅情况。”
“成!”
费猴子起身就要前行探路,干瘦小伙,也就是那个叫周祥的马夫,忽然站起身以极快的速度,抢在费猴子前面跑了出去。左寅大感诧异,他虽然不懂功夫,耳熏目染,也瞧得出那小子的速度就是丁凯生前也难以比肩,正想开口询问,却见费猴子也是诧异摸样,于是决定等会亲自询问。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像风一样迅捷的周祥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捧着一个大西瓜气喘吁吁跑过来道“少,少当家的,我,我吃你个野果,还你个西瓜。”
捧着怀里沉甸甸的西瓜,左寅哭笑不得道“你跑哪里去了?”
“我,我先去了右边的小道,发现那里有些脚印,以为附近有埋伏。转了圈,没找到人,就跑到小马庄,那里有片西瓜地,我就给摘了个好的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