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村落比我想象中要大上不少,也空旷不少。
早早便有商人在离村很近的位子扎了摊儿,摆上一种叫驼菱的角质果实。这是大漠里常见的解暑果,南大陆专署特产。剥开糙厚的果皮就会流出rǔ白sè液体,汁少,谈不上好食甚至又青又涩,但在水源紧缺的大漠里足以令人们奉若佳品了。
rì头升到半天腰,大漠才算真正暖过来。这一时段人还是挺多的,犹为冷僻的我自然不会钻这唯一的门洞凑什么热闹。
我领着二女和海贝紫在离村口与商贩不远不近的地儿站住脚,冷眼观瞧着进进出出的路人。
由于几人均为女xìng,即便裹着xìng别难辨的斗篷,体态仍属于那种女儿家的高挑纤细,外加一匹英武神骏的白马,马上端坐悠然的海贝紫,还是引得不少人频频侧顾。
也有些转摊儿的闲人三五聚堆儿的凑在一起胡吹海聊,不时投来一眼,又若无其事的缩着脖子揣着手,很投入的接过话茬大笑。那种放肆的大声嚷嚷令我很不舒服。
好在尚有二女略施手段的在周身布了一个常人难以觉察的jīng神立场,间中融入了一暗系的震慑魔法,单是站在那儿外表看来冷若冰霜,宣喻着生人勿近的姿态,倒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趋前搭讪。
可没过一会儿,我不禁微皱眉头,不觉抖簌两下尖耳。因为包含在众多望过来的各异目光中,明显搀杂进几束心怀不轨的jīng神波动。仿若实质的**目光闪烁不定的在我和二女、海贝紫之间打转儿,最终落在了落羽身上。
贪婪的味道……我冷漠的朝其所在方向望了望,只见几个佣兵扮相的汉子围在一处背对我的摊位前随意挑拣着什么。贩舞着双手吐沫星子乱飞,一脸的讨好之sè。为首那人掌中把玩着一只驼菱,佯作不经意地瞟来一眼,招手冲凑前的贩附耳几句。
贩一脸茫然的转头与我眼光相触,又回过脸去冲汉子连连摆手。汉子干笑一声,摸出一枚铜币丢给贩,便领着一干人朝村外走去了。
我一怔之下稍稍提起了些许兴趣,一直留意周身动静,并时刻保持jǐng惕的海贝紫和二女显然也发觉了这伙人的异常举动。前者看看我,再看看我,见我不假动容的颜sè,便也有样学样的耷拉下眼皮一副无所谓、不理不睬的样子。
二女略一对视,莉萨语声带出一丝清冷:“圣女,刚才有人觊觎这里,怕是贪上了什么东西yù以图谋,用不用我去调查一番,翻一翻这些人的底细?”
莉斯:“给他们一些教训,否则真当我们是外来人好欺负。”
薄嗔带怒的抱怨让我颇感意外的侧目视之,看来二女以前在这方面吃过亏呐。
“不必理会,这种角sè碰上了就诛之,碰不上难道我们还去自找麻烦不成?不会在这儿久待的,半天时rì足够了。”我不疾不徐的道。
神力感知范围内,与我神识牵着一缕从属关联的贝恩等人也感应到我的存在,正摆脱手上俗务直向这边赶来。
“是,圣女所言极是。”二女恭谨应了句,不作声了。
“不过,即使战乱避难,这个村的人口数量未免也太多了些。”我抬首望着到现在仍川流不息的人流幽幽自语。敏锐的感官一扫之下,四周乱糟糟的声源不管我愿听与否,一股脑儿的全涌入了耳膜。稍自斟酌了下,我选中了一个刚有人加入的扯皮圈子,心神一经集中,那里的谈话立刻清晰可闻。
“哎哎,我这在村口杵了大半天的四个家伙什么来历啊?你瞧那匹白毛马,啧啧……一见就不是凡品!”刚到之人似乎和这帮家伙很熟稔,一挤进人堆就冲聊得正欢的其他几人问上了。
“哼,来路?能有什么来路?无非是冲那莫须有的大漠古宝来的。这样的人几月来见得还少么?”其中一人嗤了一鼻子,满脸的不以为意。
“唉?话不能这么,这古宝有没有你咋知道呢!万一真有呢,不定咱们啊也能捞儿油水。”聊天时总有人唱反调。
“有啥有?!也不知道哪个混蛋造得谣,咱村有百年不遇的古宝。我都把家里头那一亩三分地儿挖空了毛也没见到。”一听这话,本就不满的家伙更来劲儿了,嘴一撇酸溜溜的道。
“你没见到那是你,何着这古宝就得归你才算数?”那人一拧鼻子也扛上了。
“我什么时候非得我得着了,你看看啊,这古宝的风言少也有个把月了?你那大扇耳叨听谁挖出来了?哼,你这人呐话就爱走板!”
“你他吗才爱走板呢……”
古宝?我心中一动收回神念。
不及细想,矮窄的村口风风火火涌出五人。四男一女,男人一sè银甲披身,内衬大红衣衫端得鲜亮无比,镌刻有古朴绢花的左胸前佩带一个蓝灿灿的雄鹰徽章,作展翅yù飞状。女的娇俏艳丽,肌肤赛雪,着一段等身红裙,一头茶发束成马尾,少去几分娇柔婉约,凭添几分飒爽英气。
几人一出现,方还堵塞在门口的人cháo即刻散去大半,特别附近的佣兵都露出了忌惮的神情。
“艾琳丝!”一个又惊又喜的悦耳声音从少女口中发出。少女掂着裙摆,整个人化作一只翩飞的火红蝴蝶向我扑来。
我被少女过于热情的反应吓了一跳,本能的想退,却克制的立在原地,任由少女几步移来,任由少女拢住我的手。
海贝紫却是受惊不,鼓囊的斗篷里‘啾’得一下差儿就要现出真身把少女当作来犯的敌人,二女忙左右稳住她,落羽喷了个响鼻儿,兀自抬蹄退后两步。
“你……你没事太好了!”少女仔仔细细打量着我,虽有障眼术加持,少女看不清我隐于兜帽下的容貌,但情至深处,还是令这位多愁善感的女孩儿音sè哽咽起来。而少女身后缓走上来的四人也都扬起了欣慰会心的笑意。
“贝拉姐,这里好多人看着呐!”我扫眼四周,这群脸上愕然的家伙大有围观看热闹的趋势。
“哎~你看我…看我……”贝拉忙乱地抹抹眼角滑下的泪,拉着我转身就往里扎,嘴里还泼辣的喊着:“快让开,你们这帮臭男人!”
“遵命,大姐!”贝恩一摸鼻子,难得开了次玩笑。
我被众人簇拥着进了村,一直来到堪称交易所的中心广场,围绕看台耸立着一座新建成没多久的崭新土堡。一个身穿黑西服的中年胖子垂手侍立在门口,那人就是乔福斯了。挺着个大肚腩,几月不见,他好象又发福了。
“主人!”老远的,乔福斯一躬身冲我谦卑的施了一礼。
我看着他漠然的不发一语,活跃的场面一下寂静下来。好大会儿,乔福斯抖了下,持平的身子不安的抬高一儿偷眼看向我。
我抿唇一笑:“你先去忙,晚上再来拜见,我有事跟你商量。”
“那……仆人就先告退了……”额头已见汗迹的乔福斯忙答道,如蒙大赦般欠了下身子便急匆匆退了下去。
贝拉在旁‘咦’了声,打趣儿道:“多rì不见,艾琳丝妹妹好象比以前更加威严了,越发像女……”随即想到什么,一掩口吃吃笑起来。
“我?有吗?”眨眨眼,我刚才只是想看清楚乔福斯的为人。
“有呢有呢,若不是知根知底,就你刚才那股子压迫,在你面前我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了。”贝拉仍是一副轻快的口吻,只是脸有些发白。
我不觉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土堡内部是南大陆常见的转梯式结构,贝拉带着我上了三楼,在一处留有孔窗的屋前停下了。布满灰尘的光线十分暗淡,打开门,一股混着砖泥的酸腐味涌了出来,内里布置很符环境的甚为简陋,只有一张床,一桌椅,倒是多出一架不相称的梳妆台显得很是出挑惹眼。
如今伴着众人的鱼贯而入这间屋里挤满了来访之客,有与我久别重逢的贝恩、贝拉、奥格斯、奥格利斯、盖尔文,还有追随我前来的二女、海贝紫。一时间,整间屋子的空气仿似凝滞,淤堵憋闷的紧。
目光在一个个变化无二的面孔上掠过,我拉开兜帽,在众人注目下站起身,单手抚在窗孔前俯瞰着下首热闹的村人。或许拥有了神的力量可以大幅度减缓衰老,至死都保留着壮年时的皮囊,这对凡人来讲无过于莫大的殊荣……
可将jīng灵一族视作己出,对已有些排外观念的我来,你们完全没有充分理由追随于我,难道仅是一句虚伪的为了神明的空话套话就能钳住你们一生?那样又是否太不公平。
破开这些虚幻回归现实,当一切信仰颠覆,所谓的价值观也不复存在,你们是否还能站在我面前,用敬畏和崇敬的眼神瞻仰一个和你们差不多的平凡之躯?
就像贝恩的埋怨,奥格利斯的玩味,我总能从中读出一青儿的寓意,又实在令人恼火。凡人、神,除了力量又有什么区别呵……
我心起波澜的缓缓收起思绪,半晌复回头笑吟吟的道:“看来,你们在这里混迹的还不错嘛。”
“不错?”贝恩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自嘲的哂笑一声,“哪敢谈混得怎样?光是这带恶劣的环境勉强还能立身保命。苍鹰……更是在渡海之后就裹足不前了,反而先前为争一桩生意与人数次火并又减员不少,唉……招人难哪!”
我微微一笑,没有理会贝恩满腹的牢sāo。他对我有成见无可厚非,毕竟抛开神的身份,我确实没有什么大的恩惠施于过他,反倒是为了达成目的,一已之见的差遣他们跑东跑西,为此还搭上了刚发展起来的苍鹰。
越是责任心强的人越重现实,经历了一番波折,这个嫡子不在一心想着复辟基业,卸了这重担子,苍鹰成了贝恩寄情的归宿。
一方面受大陆信仰荼毒,正派的贝恩要忠于神;一方面是他的心血,被神当作工具的苍鹰,可这位大男孩儿心理一直向往zì yóu的,并不甘心受制于神。
种种矛盾淤积在心,沉稳却疏于心机的贝恩又怎能不变得乖谬起来了呢?
“老哥你这话的就有些言过其实了。”贝拉不满的从旁插嘴,“明明上次招募的一批新人里,有几个我看着就很不错,是你要求太高了。”
“你懂什么,我们招收团员品行排在首位,宁缺毋滥!”贝恩烦躁的挥了挥手。
有些失望的暗下摇头,我想要了解的可不是这些。这种yù抗争又不去争取的作派令我实在难以恭维。还是jīng明的奥格利斯笑了笑,一语中了正题:“好了,这事留到以后在。我们遵照吩咐去过波佐利亚堡,可途中出了儿意外……”
奥格利斯当即将这几月来发生的事前前后后叙了一遍,我不动声sè的听着,与我已知的内容大体上相同,看来那个女人没敢轻慢我,若只论消息的灵通xìng,沙盗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这让心事重重的我稍稍宽心了些。
当到那rì酗酒后的乌龙事,贝拉脸sècháo红一脸的羞恼之意。
我再度歉然的作下保证:“安啦,贝拉姐,回头我去教训一下那个蛮子,帮你出了这口恶气。”
贝拉善解人意的抿嘴儿一笑,没有言语。
奥格利斯稍顿了下完,便单臂压着桌子,颇有几分等待垂训的架势。我想了想,觉着无论从jīng灵一族的角度还是从个人角度考虑都没有道理继续拘着苍鹰不放。
以前自己拿不下决心,天真的想要面面俱到,却是顾虑缠身,难得寸进。
而今大可不必管这些俗事了,贝恩等人跟我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将他们安顿好,再替其铺一条平坦的路也算两清了。至于那所谓的神使关系,又与自己何干?我不是神,今天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我所走的路,是那个男人替我铺好的路,我看清了,必须找到那个男人。
念及此,我扫过面貌迥然的各人如实相告:“以后,我不会再要求你们做任何事,北大陆回不去了,你们……还是要走一趟乌迪莱斯堡的。那里仍是jīng灵一族现世的栖息之所,若我将大陆战端挑起来,此地恰是最安全的,你们就在那儿自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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