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阆中冷眼看她,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是不是知道了她心里的小九九,是不是知道这小九九跟她父亲和她当年所行的所谓的大事并无半分关系。
花三问将阆中:“将阆中,你是不是也像其他人那样,想我继续行当年我们没做完的事?”
将阆中冷笑一声,道:“什么我们?那是你们!你们那些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世俗污秽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花三道:“你若不想参与其中分一杯羹,当年为何不请自来,一定要教我那些鬼神事呢?”
人人都带着目的来接近她,或是经由她去接近苏木易,各怀鬼胎,安了好心、为了宏图大志的没有几个。
将阆中冷冷的面上表情有了一道裂缝,这裂缝里头透出讶异与难堪,好似是……
好似是心思被戳破了,似对花三知道他本就是什么样的人,怀揣着什么目的这件事而惊奇。
花三叹一口气道:“将阆中,我一直知道你是苏木易的人,你来的第一日我就知道。但我想,你对我是没什么坏心眼的,不然也不会忍了两年多,不会直到事发还跟着我们。”
将阆中无语一阵,开口问她:“二姑娘,你如何知道我是苏尊的人?我不记得我有哪个地方露出过马脚。”
他传授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就算唯一的学生不想学,他还是能讲就讲,能叮嘱就叮嘱。哪能想到当时就没半分学习心思的学生果然半分都没学到,只会一个阆中符,只会用血召他,却是用断风割的血。
将阆中无言抬头看了一眼上头的断风,大刀高悬,里头的东西对被插在阵墙之上的困境极其不满,正暗自自发力轻动,想脱身回到花三手中。
若它回到她手中,他这之后,要在她面前现身可就难了啊。如今这十步远啊,已经是极限了呢。
花三道:“是苏木易自己跟我说的。”
将阆中惊讶道:“是苏尊与你说的?!”
花三挠了一挠脸,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有一日在湖边练刀,他来看我。我也不知道他就是苏木易,只是觉得这个小哥哥好看得很,就多与他说了几句话。”
她那时候身边很少有玩伴,她爹要她早早长成一个大人,那几年她的身边就都是大人,他们像对一个大人一样教导她,与她说话都是大人的语气。连晓娘与大公子在人前都不能像对个孩子一般疼爱她、迁就她,否则就要受到责罚。
花三思及往日,面上有了些羞涩的笑意,道:“我那几日正因听说湖里有水鬼的事情,夜里怕得睡不着,又不敢跟旁人说,他听我说了这件事,安慰了我几句,说苏地裂崩之后,二百年间鬼怪事层出不穷,鬼神的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我学一些八卦法阵之类的。过不了几日,你就来了。”
她爹对这些鬼神事不是很热衷,秉持着一个谋事在人、谋事在天的理念,但身旁有人进言,说二姑娘体质异于常人,若是会些牵制鬼神的技能,大事必定指日可成。
她爹听了觉得言之有理,便派人往各处去寻一个能教她的良师,后头被举荐的,是“恰好”在苏城游历的将阆中。
花三道:“那时我年纪小,双目还可以看见眼前人此前接触过的人,我在你身上看见了当日湖边那位小哥哥的残影。”
她本也不知道那小哥哥就是苏木易,心里还想怎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后来是大公子告诉她,苏木易偷摸进府被人看到了,她爹勃然大怒,要大公子叮嘱她,若再见苏木易,千万谨言慎行,小心说话。
她后来问了大公子苏木易生得如何模样,大公子细细说了,她才知那日在湖边看到的那个,在将阆中身旁看到的残影,是苏木易。
但她与苏木易湖边见过这一事,她谁也没有提,连跟大公子都没有提。
将阆中道:“苏尊听说你爱得鬼神亲近,叫我去教一教你一些基本的东西,说你往后必能帮上他大忙。”说罢嗤笑一声,道,“我到了才发现,你们却是要杀苏尊。”
花三惊讶,道:“你发现了,居然没有告知苏木易么?”
将阆中默一默,才似是有些艰难答道:“我本以为你是个寻常人,这些不过是你们这些俗人争权夺利的事情罢了。却没想到……”
没想到花三不是寻常人。
他自认天赋异禀,生为肉体凡胎却能通鬼神、知天下事,本就是一个适宜修道成仙的凡人。但这位苏木易珍视的二姑娘,他越是想将她看清,就越是看不清,每每推演,罗盘必崩裂粉碎,他也必遭业火焚心,妖异得很。
他又不甘心,就算忌惮断风之气,也要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一看,便是看了两年。
将阆中道:“我推算演练向来准确,但唯一断不出的就只有你。”
莫说花三本人,连跟花三有关的事情都推断不出,也因此并不知花三后来会遇上心破并遭火焚的大事。
因此地上这伏跪着的姑娘,能听见花三心里所想,竟叫已活到这把年纪的将阆中心里生出妒忌来。
他可是接近成仙的将阆中啊!修道多年心早已如止水,竟会嫉妒一个肉体凡胎!
将阆中想着,一只手结手势画符,虚空一指,打在喜莲头顶正心,大喝一声:“切!”
花三只见喜莲身子一软,那方才就叫她看得心烦的战战兢兢瑟瑟发抖的战栗终于停下了,喜莲往旁边一歪,昏死过去。
花三心里不觉得可惜,也没有一丝怜悯。喜莲方才听他们说了半日话,该听的不该听的早就听到了,她心里又因往事纷乱,看将阆中必也是如此,这姑娘知道的已经太超过了,若将阆中之后不取她的命,纵然她再是个能读人心的神奇宝贝,花三也必不留她了。
将阆中又望一眼断风,花三现在的眼看不出断风的妖异,他自己却看得清那刀在奋力挣扎,只怕不过半个时辰,那刀里的东西就要破了他的护阵,落下来的头一件事,必就是向他袭来了。
于是问花三道:“我与二姑娘不得相见多年,二姑娘还有何要问我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