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不知道自己出生那一刻会有什么感觉,估摸着也和现在差不多。
拥挤而狭长,充斥着束缚的通路,漫长而有难以忍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第一丝光明······
身上束缚感骤然消失的那一刻,唐玄一直瞪大的双眼审视这个自己到来的世界的时候,不由的轻轻吐了口气:“原来是这样的。”
是的,原来是这样的,不是怎么是这样?为什么是这样?
生命本不该有太多的为什么,尤其是豪无正解的为什么,虽然探索精神可嘉,可时间没了,又能有什么结果呢?
浩瀚磅礴的永恒之力不再无形无相,而是浓的化不开一般,以纯净的乳白色飘荡在在四处;周围满是光怪陆离大大小小的气泡。气泡游来荡去,看似透明,可当它们成群结队的从唐玄眼前掠过的时候,勿论他如何瞩目甚至不息动用神意,都看不清,看不破,也看不透。
简简单单,只有永恒之力和气泡的世界,每一个气泡却又那么的神秘而复杂,即使它们中的每一颗都很美,美的不可方物,绝世之世。
没有气的规则,唐玄无法呼吸,只能运转起元气之花,满足自身所需;没有飞腾纵越的规则,只能随着气泡的掠动,缓缓向前后左右滑行;没有水、火、金、木、土相辅相成,相克相生的规则,空中没有哪怕一点关与它们的影子;没有雷电、重力、引力等等规则。
这个稍显拥挤的世界,竟然是一片毫无规则的“空”的世界。
只有永恒之力是存在的,还有那些气泡。
“岁月无尽,时空有涯,想不到从我“创神之地”,竟还有生命能够走到这里来······”
声音悠悠,听不出喜怒,更感受不到其所在,即不空荡,也不高亢,极为中正平和。不过声音方落,唐玄整个人便不再满目目的的在虚空气泡中游走,而是向着一个方向缓缓飘去。
气泡边缘,摆在唐玄眼前的是一个空旷的空间,永恒之力构成的苍天,白而且浓稠,怪异且扎眼。而永恒之力汇聚而成的空旷大地上,赫然有个亭外有树的亭子,亭内一张圆桌,桌畔有人,也许,也许不是人。亭、桌、树似乎都是由浓郁至极的永恒之力凝结而成,就连那个“人”身体周围,也都是柔和滚动的平和力量。
距离太远,看不清长相。可却是唐玄在这个永恒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发出声音的东,东西。
唐玄感觉似乎身后有人推了自己一把,他不由得跨步,恍惚间,一步就来到亭内桌旁,再回首,气泡的世界彷佛很遥远,而背后有一颗气泡,孤零零的爆裂开满眼晶华,如同即将消散的一个大世界。
转过头,唐玄目光闪动间看了看眼前“人”,随手微笑说了声,你好。
“你这一步,耗了我库藏一界的永恒之力,不过,也算物尽其用了······你可知道,你这一步的距离,足以超过你一生走过的路程千倍、万倍,也算值得自豪了。”声音毫无波动,这给唐玄的感觉像是眼前根本就是一个枯死的木头,发出有意义的音节。
只是这意思颇为托大,不动声色间就告诉这样一个事实:我随边动一动,都是以界为单位的,挥手间的深度,够你一辈子去拼搏的了。
“也许吧,”唐玄笑了笑,随意坐在他的对面。从身体与椅子接触面,他可以深刻的感受到浩荡的永恒之力带来的那种帖服和舒适,忍不住赞了一声。
“你说的创神之地,指的是母星?”唐玄并不担心自己口中所说的名词对方理解不了,作为创世者,这个世界最顶端的存在,元生界也好,下界也罢,有什么在他眼中会是陌生的呢。
已经在这个世界,坐了个面对面,互相介绍身份这种事儿,或者大喊一声我乃是某某某实无必要。唐玄知道他是什么样一个存在,而他恐怕对唐玄的来历更是一清二楚无需赘言。
听完唐玄不经意的问话,他只是点了点头,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差点让唐玄笑出声:“我是创世者,同样是这个永恒界的架构者。始地创神,闲来无聊之举,只是,只是······”
唐玄接口道:“只是你发现,神这种生物,被你赋予了太多的特权,又太过自强不息,以至于让你产生了威胁感?”
创世者道:“可以这么说,一时好玩儿罢了。我给予了他们永恒的生命,修炼的法门,无尽的规则之上的神力,可他们竟然妄想破坏永恒界的本源架构,实在太不自量力了。”
唐玄幽幽叹了口气道:“是啊,多么的不自量力。”
神思恍惚间,另外一个模样的始地母星上,一大群纵横天地的强大生命,虽然往来争杀不断,可无不笑对天劫,更于无尽的劫难中,苦苦追寻存在的真相以及生命的真谛。遨游乾坤、破灭虚空,终于动荡了这一界永恒之力的输出,由此引发的千万下界的大劫难。
唐玄叹息着,又望了望眼前人,确切的说,是个孩子。
齿白唇红,双目大而有神,皮肤白净,头发漆黑散落,光溜溜的很惹人爱,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和宇内世界人族的顽童没什么不同。只是稚嫩的脸庞连一丝表情都欠奉,麻木的有些欠揍。
“你也这么想?”孩子似乎有些意外的瞟了眼唐玄。
可这次唐玄没有表示同意,只是上下打量着他。不出意外,就算是语意有点惊奇、意外甚至惊喜的意思,表情也都是这样一成不变。
天生的优越感?
天生的迟钝?
天生的麻木不仁?
对于唐玄的太低他并不是很在意,而疑问似乎也并不需要对方给出一个答案,十分的无所谓,只是自顾自的道:“对于永恒界而言,本命元界就是这里了,元生界便是树干一样的存在,有用的只是千千万万的下界生灭消长所滋生出来的“大无上之力”。可下界生灭过程虽然短暂无匹,总是会滋生出生命这种无用的东西。我不得不创造出生命有限规则、物质恒定规则、因果循环规则、无限伴生规则以及生命囚笼等等,更是让无数创道者们不断吸收创道者一员,他们代我以执掌元生界,监控下界,以应对在下界的演变过程中,因生命变迁而产生的新情况。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关心下界怎么样,没那个时间······而且你知道的,推倒重来,重新架构一个永恒界,实在太繁琐,太累了。”
他望着唐玄,似乎想从这个从下界走出来,来到这里与自己平等对话的生命体的每一个细胞的波动,来得到些什么。只有这个时候,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中,才会掠过淡淡的光。
唐玄叹了口气道:“是啊,您太辛苦了!生命体自强不息,拼搏奋斗,努力向前,百折不挠实在太不识相了;而他们之间的深厚的,对自己,对同类,对旁类以及对所在世界的情感,不过是沉浸在自娱自乐世界里,不值一提的尘埃。就算懂了规则又怎么样?就算明白了处境又能如何?”
“难道你知道了生命有限规则,也只能认定是无法抗衡的自然规律和宿命,能改变什么?再多的努力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爱,注定荒芜?恨,也一定没落?创造出来的无穷无尽的狂歌、悲泣、辉煌、灿烂,在迟早劫灭,毫无残留的结局里,又有什么意义?”
“我们捧着过去的不放,不仿古不说话,不经典不成活;我们自相残杀、更死命的折腾自己的世界;我们自私自利,疯魔般的自我,在短暂的一生中,把疯狂杀戮,欺凌同类,不顾一切攫取,尽情洒脱当成最大的追求;阴谋诡计且为乐,不厚不黑是蹉跎······”
“感谢你,让我彻底明白了什么样的我,才是“世界,是我”。”
孩子静静的望着唐玄的疯狂表达,一声不吭,深邃的双眸,闪光渐多。
唐玄继续道:“在我们那有一句话叫“物质决定意识”,就算现在共同世界,也是极其正确的真理。例如我,光有无尽的想象,没有强大的身躯,浩瀚的神意,无尽的元气,也没办法把自己扔进永恒界的最深处。换言之,生命之所以悲哀,悲泣,假装而虚幻的快乐却生死不休、离别恨多、无奈常伴、永无解脱之时,跟你那些所谓的规则,天生的设定,后期不断增长的笼壁与信马由缰、高高在上的创道者们,真的没有一点关系吗?”
唐玄情绪渐渐激动,最后那句更像是吼出来的:没有一点关系吗?
·有一点关系吗?
··一点关系吗?
···关系吗?
······吗?
充满感情的嘶吼,终于有了发射的对象,望着一脸萌萌的,呆呆板板老神在在的创世者,他唐玄大吼出世,震荡四周,一股情绪的潮汐汹涌而生,推波而去。
永恒之力退散,更有远处的气泡世界宛如炸开的浪花,一阵翻滚,漫天凌乱。
这是生命直面规则,最直接的嘶吼!不再满身力气时,颓然老去时,啸问苍天时,连个对象都没有,那么悲催、悲凉却又无奈。
这本没有规则之地,却在唐玄无心之下,滋生出一种全新的规则,情绪的规则:喜则欢笑;怒则冲冠;悲伤则落泪;惶恐则忐忑。
唐玄拎出酒缸,纵情豪饮,随即酒缸乱丢,掏出香烟来,舒服的点燃。
没有空气算什么?我有元气!
这个永恒界无数生命之上的存在,最正经,最中正平和的孩子,就这么木呆呆的望着全身包裹着元气的唐玄,在那放浪形骸,更有甚者甚至对着他的脸,吐出一口极尽不屑的烟气。
这是股什么样的味道?
多么的刺鼻!
也许是受到情绪规则的影响,渐渐的,他的脸上有了怒色,双目也渐渐喷出火光。
没情绪时,或可不在意,可有了情绪之后,谁能容忍一个外来户,还是不太熟的外来户,在自己的家里,不光乱丢垃圾,还对自己作出侮辱的动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