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御笔
一夜酒醉,韩眐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罗日愿走进来说道:“公子,今日早晨礼部侍郎史弥远去见了钱象祖。”韩眐洗着脸,若无其事的说道:“哦,知道了。”
史弥远!吕柘立刻大吃一惊,在他能够记住的宋朝人物中,这个人是不能忽视的,他把持朝政几十年,使南宋步入衰落的深渊,再也难以振兴,既然他已经掺和进来,那么韩侂胄肯定是在劫难逃了。想着,脸上的担忧越发的重了。紧张的说道:“这个史弥远绝对不能小看,一定要派人盯紧了才行。”
韩眐说道:“他不过是个侍郎,又能翻起什么浪来,前阵子他在临安城里四处造谣,说什么北伐劳民伤财的坏话,家父那时正忙着对付钱象祖,懒得理会他,如今正要罢了他的差事,将他赶出临安去。”
突然呵呵一笑,说道:“这个史弥远和兄弟倒是相识,那年兄弟被抓入临安府的大牢中,他就是临安的知府。”
原来是他,吕柘仔细的想着,两年前史弥远留给自己的印象已经淡忘了,但有一点吕柘可以肯定,这个史弥远就是韩侂胄的掘墓人,送葬者,虽然史弥远获得权力的过程吕柘记不清楚,但这样的结局却绝对不会错,除非能够改变历史。
但历史真的能够改变吗?吕柘说不清楚,也许会,从前看过的那些小说中,许多熟知的历史都发生了改变,原来的皇帝变成了草寇,太平盛世变成了群雄逐鹿。但这些并不重要,吕柘想着,真正重要的是必须尽快让韩侂胄授予自己节制襄阳兵马的权力,建立、发展、壮大属于自己的力量。
吕柘问道:“他和钱象祖说了什么?”
罗日愿摇摇头,说道:“这个倒是不知道。”
吕柘大为生气,这个罗日愿在战场上强悍无比,怎么这样的小事都办不好,严肃的说道:“你快去,让人盯住史弥远。从现在开始,不论他去了那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要打听清楚,就连他晚上和谁睡觉,在梦里说什么话都要打听的清清楚楚。”
罗日愿一脸的错愕,似乎觉得吕柘有些小题大做了。韩眐摆摆手,说道:“吕兄弟这么说,你就这么做好了。”罗日愿这才离开。
韩眐淡淡的说道:“兄弟太小心了。”
过了一阵,罗日愿回报说,史弥远已经离开了钱象祖的府邸,让车轿自行回府,他自己一人去了城南的勾栏院里喝酒。
吕柘问道:“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去勾栏院里喝酒,一定是有人在那里等着他!”
罗日愿说道:“我手下的人看到他一个人去了勾栏院,至于里面还有谁就不知道了。勾栏院里那么多人,怎么能一一盘查。”
吕柘气恼的说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从现在起就算是晚上睡觉也要盯紧了他,你怎么能够这么疏忽,大敌当前,难道不怕我砍了你的头。”
罗日愿一脸的不悦,心想,这个吕公子怕是疯了,这里是临安城,那里有什么大敌当前,况且就算是两军对阵,我又不归你节制,你怎么砍我的头。
韩眐呵呵的笑着,说道:“你去办事吧!往后小心细致些。”
对吕柘说道:“兄弟怕是太紧张了,咱们这会身在临安,周围那有半个金兵,兄弟一定是还想着对阵金兵的事情。呵呵,待会我叫几个唱曲的给你解解闷,轻松轻松。”
史弥远一定是到勾栏院里和党羽密谋去了,吕柘想着,从前看过的小说中就有在妓院商量大事的桥段,可是韩眐却没有察觉危险的能力,不禁替他可惜。既然话题引到了对阵金兵上,吕柘索性与他说起抽调禁军赴江淮前线的事情。
韩眐笑着说道:“我就知道兄弟心中想的一定是这件大事情,兄弟且在这里等候消息,我这就去和家父商议这些。”
调禁军入江淮作战,韩侂胄的兴趣似乎并不高,其实在北伐开始时,他就曾调一部分禁军入江淮前线,比如田俊迈,就是禁军步兵司的将领。韩眐失望的回来,对于此事的热情大减,吕柘毫不气馁,鼓动韩眐用禁军有可能作乱的事情来说服韩侂胄,几天下来,韩侂胄终于心中有所顾忌,将禁军中的将领在心中遴选了一遍,将那些不是很忠心的将领挑出来,和陈自强拟好了折子,准备上奏朝廷。
但吕柘却并没有如愿得到节制襄阳兵马的权力,韩侂胄只给了他一个襄阳副都统制的官职,归京西北路招抚使赵淳节制。北伐开始时,皇甫斌以襄阳都统制的身份兼京西北路招抚副使,如今他被罢官,襄阳并没有都统制,吕柘这个副都统制其实就是都统制。
韩眐再次成为监军,和吕柘一起赴襄阳,有了这个和自己兄弟相称的监军,赵淳也不过是个摆设,吕柘心满意足,只盼着能够尽快离开临安城,率军在战斗中站稳脚跟。
韩眐也十分的兴奋,让家人将他的甲胄擦得铮亮,并让人在后院摆上箭靶,邀吕柘以射箭为乐。经过战场上的浴血厮杀,吕柘的身体被锻打的十分结实,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病弱公子,虽然箭法不如韩眐,但弓弦响处,箭支破空而出,也显得力气十足。吕柘勉强射了一壶箭,抬头看天,此时已过中午,却不见有人来回报消息。
据韩眐说,韩侂胄昨天就已经将调派禁军入江淮作战,并提拔自己为襄阳副都统制的折子递了上去,圣上也已经应允,但是已经过去一天了,却迟迟不见御笔下来。
两人射了一会箭,都有些累了,坐在后院的亭子里休息,吕柘说道:“既然圣上应允了,为何还不见御笔下来?”
韩眐说道:“家父昨日面圣时,圣上气色甚差,据说是近几日天气无常,受了凉,只怕要休养些日子了。”
皇上病了,偏偏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吕柘只能叹息,问道:“既然圣上已经应允了,何不请人代为执笔,写下诏书。”眼看着到手的东西因为皇上生病被拖了下来,心中颇为着急,但也没有办法。
韩眐说道:“兄弟不要急躁,这御笔岂是旁人可以代劳。”吕柘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发泄一下心中的急躁,韩眐突然嘿嘿一笑,说道:“其实这御笔也并非不能由旁人代劳,当年赵汝愚为相时,嫉妒家父的功劳,想要将家父逐出朝廷。当时我姑姑尚在宫中,将这消息告诉家父,并趁着圣上酒醉,秘密使人持御笔草诏,反将赵汝愚一党尽数开革。嘿嘿,当时事情紧急,家父才有这非常之举。”提起当年的事情,似乎颇为得意。
虽然韩眐说的得意,但吕柘却忧虑起来,韩眐说的这位韩皇后吕柘没有见过,但现在的皇后却让吕柘忌惮万分,既然当年的韩皇后可以请来御笔,那么现在的皇后也一定能,假如她手中掌握了御笔,加上外面的杨次山,钱象祖,史弥远,还有什么事情做不成,不禁焦虑起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掌握住御笔。
正要说话,管家走过来,说道:“吕公子,府上的吴妈又来了,说是府上出了大事,一定要等着见你。”
吕柘只得出来,吴妈一脸的泪水,哭哭啼啼的说道:“公子快跟我回去吧!如意这几日咳嗽的厉害,夫人请了好些大夫,都不见效果。”
一番话勾起吕柘的骨肉亲情,顿时将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想也不想的说道:“我这就回去,我这就回去。”给韩眐的管家交代几句,随着吴妈走了出来。
乘了马车往回走,走过几条街,马车突然停下,吕柘撩开车帘往外看,只见一队禁军士兵护送着十几辆牛车马车,车里坐着女眷和孩子,一个个哭哭啼啼的,好像是死了亲人一样,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坐在车辕处,一脸的彷徨。另有几十个挑夫,挑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往城外走,沿途的车辆行人纷纷躲避,车夫只好停下来等候。
马车旁站着几个闲人,小声的说道:“不是说禁军要去前线打仗吗?怎么还带这么多的家当,你看那车上,竟然连老婆孩子都带着。”
旁边的人说道:“这那里是去打仗,这是禁军的老爷害怕家眷留在城中被人欺负,因此要先将家小安顿好才肯走。你想想看,要是他在战场上送了命,家里养着的这些美娇娘还不便宜了别人,倘若有心狠的,连他的家产都卷走了,他的孩子又怎么办!”
另有一人说道:“哎,这些禁军的将领倘若都操心着家里的事情,这仗还怎么打。”
那人说道:“你道这些人愿意去打仗吗,我刚才听说,马军司的一位老爷因为不愿意去前线,竟然连官都不想坐了,上折子说他母亲病故,要回家守孝。哎,天知道他娘是真死还是假死,总之死的时候却是刚刚好。”
吕柘不由的心思一沉,想不到禁军中的将领竟然如此的畏战,既然他们不想去,只怕要从中作梗,运送家眷和行李的车辆过去,马车又往前走,吕柘突然喊道:“停下!停下!”
吴妈惊道:“少爷要做什么?”
吕柘狠着心说道:“我今日不能回去了,你和夫人好好的照看如意,就是花再多的钱也要治好如意的病,我明日,最多后日就回来。”顾不得吴妈如何回答,跳下车,急匆匆的就往韩眐府上跑。
几个路人的话让吕柘十分的惊恐,韩侂胄奏请朝廷调派禁军入江淮战场,这是何等机密的大事,怎么才一天的功夫就传的满城皆知,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散布谣言。
匆匆回到韩眐府上,只见罗日愿与韩眐正在说话,韩眐一脸的警惕,看见吕柘回来,连忙说道:“兄弟回来的正好,刚才史弥远去了杨次山的府上,他前脚刚走,杨次山就要在家中请客,请的却多是禁军中的将领。”
吕柘皱起眉头,真正的对手要登场了,杨次山代表着皇后娘娘,这时候和史弥远勾结在一起,看来皇后娘娘是要出招了,眼前又浮现出皇后娘娘笑吟吟的脸来,隐隐觉得风雨欲来,将刚才在路边看到的和听到的说了,说道:“事情紧急了,请兄弟即刻去劝说令尊进宫,无论如何要请出御笔才行。皇上诏命一出,事情就再也无法更改了,他们就算是想作乱也没了机会。”
韩眐意识到事情的紧急,点着头说道:“兄弟说的对,这些禁军将领心里存了不满,倘若受人挑唆,或许真的敢犯上作乱。”
吕柘坐在屋子里等候,想着以韩侂胄的官场经历,应该不难判断出情势的紧急,只要他进宫请出御笔,那么自己就可离开临安,开始属于自己的事业了。说起来,自己让韩眐这么做,竟然是为自己考虑的多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