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大战之后
毕再遇说道:“前些日子营中探子回报说,山东之地有忠义人杨安聚众十万,占据密州等十数处州县反抗金兵,声势浩大,金人有内忧如此,如何又能全力南侵。若我军此时能逼近淮河渡口下寨,必能再次大败纥石烈胡沙虎。”
吕柘说道:“将军已是京东路招抚使,数万兵马节制手中,悉数听从你的调遣,既然有此打算,就该妥善筹划,为何却要踌躇不前。”
毕再遇叹息一声,说道:“我所忧虑的,乃是兵力不济,若要进逼淮河渡口,须分兵驻守楚州,如此一来则兵力分散,况且孤军深入,一旦粮草被金兵切断,将陷全军于危险之境。若是等到攻占周边州县之后,只怕更加的无兵可用。”
吕柘说道:“将军何不向朝廷求援兵。”说完,突然觉得自己肤浅的很,毕再遇本就是从镇江来的援兵,奉命来解楚州之围,现在围攻楚州的金兵已经败退,朝廷就算是有援兵,也不会派到这里来了。
毕再遇摇摇头,突然说道:“此番大败金兵,言及论功行赏之事,诸将皆为毕某请功,钦差大人亦有此意,催我将请功折子呈上,由他带回临安呈交圣上。”犹豫片刻,踌躇着说道:“营中诸将的功劳且不必说,只是这头功毕某却愧不敢受。”
吕柘说道:“将军为破敌之事殚精竭虑,这头功谁人可夺。”
毕再遇摇摇头,说道:“依我之见,这头功非吕兄弟莫属。”
吕柘心中大为好受,虽然头功没有自己的份,毕再遇这句话却比朝廷的奖赏还要值钱,六合城外大败纥石烈子仁三万兵马,楚州城外又牵制了金兵两万兵力,这份功劳谁能小视,只不过比起毕再遇来,这些功劳似乎还有些单薄,毕竟纥石烈子仁绝非仆散揆可比,毕再遇对阵仆散揆时,那才是真正的血战。此后在楚州中总揽全局,使郭倬伏法,将纥石烈胡沙虎逼入绝境,这才成就大功,自己虽然在六合城外大败纥石烈子仁,说起来仍旧是他策划下的一部分,这份头功给了毕再遇,也算是实至名归。严肃的说道:“将军不要羞辱我,这份头功我绝不敢当。”
毕再遇说道:“冲锋陷阵,用计破敌,不过是为将的本分,朝廷养兵千日,又怎可因此而居功。我所看重的,乃是吕兄弟的心胸,想当初,监军大人对我是何等的轻视,几乎不能相容,若非吕兄弟一力相助,毕某此刻不过是一个军中老卒。”
一脸真诚的说着:“金兵势大,仆散揆等亦非无能之辈,我军能大败金兵,解楚州之围,固然有赖于计谋精妙,兵士效命,但制胜之要诀,却在于互不猜忌万众一心,非此,无以破敌。今日大功告成,金兵远遁,毕某因统兵之责,而据头功于囊中,心中却有愧于吕兄弟,奈何钦差大人已将战报送与朝廷,这头功……!”
头功已经无法相让,且不论谁的功劳大,单是这份坦诚,就让人无法用小人之心相度,当初蔡州城破时,皇甫斌也曾写过请功折子,只是那份心计与毕再遇相比,实在是龌龊不堪。吕柘哈哈大笑,说道:“这份头功将军受之无愧,我不过是一个逃兵,如何能撼动三军之心,承蒙将军如此看重,改日你我痛饮一番如何?
毕再遇也是哈哈大笑,说道:“既如此,毕某就不再多言,待到刀兵止歇之日,定当请吕兄弟痛饮。”笑声过后,眉头复又紧皱,告辞而去。
吕柘的伤未及筋骨,敷了药休息一天,已能下地行走,正在院子里活动,只见韩眐穿着那件绣着猛虎图案的白色衣服,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罗日愿和几名兵士,手中牵着几匹高头大马。金兵大败而逃,丢下无数的东西,这几匹战马就是其中之一,个个身材高大,四肢欣长,一看就是产自西域的好马。
韩眐得意的说道:“这几匹马体格健壮,都是不多见的良驹,一日之间奔行三百里当不在话下,我昨日在城中好不容易在寻到,今日特地给兄弟送一匹来。”让罗日愿将一匹毛色乌黑发亮的马牵到吕柘面前,说道:“这匹马送给兄弟。”
吕柘见其它的马匹背上都放着行李,说道:“兄弟这是要走吗?”
韩眐说道:“楚州之围以解,此处再无战事,我需回临安去,亲率一军,沿江而上,去蜀川将吴氏父子捉来。”
吕柘一愣,说道:“兄弟要征讨蜀川,……。”想起蜀川地势险要,蜀道之难又百倍于他处,韩眐又是个急脾气,这时突然说要征讨蜀川,不禁担心起来。
韩眐说道:“吴氏父子负我太多,如今又勾结金兵,我若不兴大兵前去讨伐,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吕柘说道:“蜀川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且吴氏父子在蜀川经营多年,党羽众多,不如遣一良将,……。”不知怎地,又想起了毕再遇。
韩眐愤然说道:“毕再遇不过一个军中老卒,出身寒微,尚且可以大败十万金兵,我父子世受朝廷厚恩,岂能落后于人。”看到吕柘受伤的腿,又说道:“听叶先生说,金兵主帅完颜宗浩围攻襄阳不克,自己却因为水土不服而病倒,前些日子已经死了,如今金兵士气低落,正该我军大举反攻之时,兄弟快些养好了伤,我将说服家父,将襄阳兵马托付给你。如此,我从蜀川出兵,兄弟从襄阳出兵,再让毕再遇从楚州出兵,三路齐进,金兵何愁不破。”
一番话说的吕柘顿时激奋起来,原本还想劝说韩眐要三思,这时候心中的勇气也突然鼓荡起来,说道:“好,兄弟且先回临安,我随后就来。”
韩眐高兴的说道:“如此,我就在临安等着兄弟了。”
送走了韩眐,吕柘心中的激奋仍旧难以平静,兵出襄阳,必将攻克唐县,那里是自己的伤心之地,燕红还躺在唐县城外冷冰冰的泥土中,尸首不得还乡。哎,想不到自己就要再次统兵出襄阳了,这次不再是军中效力的粮草官,而是节制一方的招抚使。
韩眐有这样的能力,吕柘并不怀疑,毕再遇就是在他的举荐下成了楚州的招抚使,如果自己真的能够如愿的当上这个招抚使,加上有毕再遇的呼应,一定可以完成北伐,收复中原故土。不仅如此,节制一方,有了自己的实力和力量,曾经的愿望就能够在不被打扰的情况下实现,强国富民,功成名就,啊!这愿望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休息了几日,伤势渐好。叶适来看他,说起毕再遇率军攻克周围州县,只是兵力有限,分散到各处州县之后,已经没有力量在发起更大的进攻。吕柘也只有感叹,毕再遇选择了收复被金兵攻占的州县,也就意味着他放弃了击败淮河渡口的纥石烈胡沙虎,虽然不能说这样做是错的,但给了纥石烈胡沙虎喘息的机会,以后再想击败他就难了。
这一日,听说叶适就要走了,吕柘急忙来到叶适的住所,叶适坐在床边,摊开一张地图,给躺在床上的叶青细细讲解,叶青身中数处刀伤,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可是伤势稍一好转,又急着要学习兵法韬略。
管家领着吕柘走进来,叶适竟然躬身行大礼,说道:“叶家族人甚多,但只有叶青可堪大用,在永嘉之时,我常劝他修习兵书,只是他醉心于拳脚,于兵法韬略却不屑一顾,世人都说叶某满腹经纶,对此却无计可施。”
吕柘连忙说道:“先生如此抬爱,吕柘愧不敢当。”
叶适又说道:“叶家后辈之中,庸才甚多,叶青若只是醉心于拳脚,也不过只是一个莽夫,近日观他如此勤奋,日后当能光耀叶姓门楣。”
叶青也说道:“将军当头棒喝,才令叶青警醒。”
吕柘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叶青脸上淡淡的鞭痕,说道:“当时着急,出手有些重了。”
叶青说道:“若非如此,如何能使我茅塞顿开,我愿终生留此印痕,不敢相忘。”
管家奉上茶水,几人闲聊几句,叶适说道:“公子和毕将军在城外大败十万金兵,如今金兵气势已坠,正该趁势歼敌,公子以为该当如何?”
吕柘不禁想起毕再遇前些日子的话,趁势歼敌固然好,但兵力不足又该如何,说道:“叶青这几日熟读兵书,何不听听他的看法!”
叶适笑着说道:“也好,也好,且先听他如何说,倘若不对,还请公子指正。”
叶青指着地图说道:“毕将军大败金兵,如今士气正盛。金兵围困襄阳,因水土不服死伤甚多,金兵主帅完颜宗浩,也因此而病死,倘若朝廷兵马归我节制,可让楚州兵马向西,襄阳兵马向东,攻占附近州县,切断金兵的粮道。迫使金兵主力回援。金兵既然主力回援,则前锋必定虚弱,可让建康兵马北上,金兵必将退往淮河以北。”
叶适点头说道:“你能有如此想法,这些书可见是用心读了。”目光中大有赞许之色。
吕柘说道:“前些日子听说朝廷诏命辛弃疾将军出任建康知府,若是由他统帅沿江兵马,必能在江淮之间大败金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