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蒙多福兴把诺阿梅朵领进了夜郎王府。
按照诺阿梅朵的请求,夜郎王没有大操大办,只把姑家和舅家这些最亲近的人请了来,要大家团坐着吃一顿就了事。
老夜郎王和王后坐在正位。
夜郎的主宰一脸喜悦,王后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蒙多福兴的姐夫就是滇王庄尝疆,姐姐蒙多落霞也来了。他们在老夜郎王的对面坐着,笑盈盈频频举杯。
夜郎王左边坐的夜郎太子,也就是蒙多福兴的哥哥蒙多德兴;蒙多德兴身旁,那个胖胖的太子妃简直就是一个肉球。
那个肉球的父亲就是蒙多福兴的舅舅。
当然,夜郎王的这个舅子也被请来了,正在王后身边坐着。
他那天帮蒙多解毒,以为这个外甥根本就无救了的,现在不但人没事,还带回了这么一个天仙一样的媳妇儿,有惊,有喜,有歉疚,还有着对自己小女儿的惋惜。
这个夜郎的国舅一言不发。
国舅身边坐的正是他的小女儿。也就是那个与蒙多福兴错过了姻缘的胖姑娘。
胖妹和她的胖姐姐面对面坐着,两个肉球一个看着一个。她们其实都想赶紧离开这样的场活,却又只能尴尬地坐着,有些无地自容的样子。
八个人在一张八仙桌四周团团围坐,蒙多福兴带着新婚的妻子在一旁张罗。
“兴儿有幸逃过了一劫,还娶了这么一个天仙一样的媳妇回家,真的是万幸!”王后看着那边正对着女儿蒙多落霞微笑的儿媳妇,对老夜郎王说。
“是啊,也不知这外甥媳妇哪里学来的本领,居然能手到病除,就是这样的奇毒也能轻松搞定?”
“奇毒?这......”
诺阿梅朵很是不解,好像要说出什么,却被丈夫过来,往她的手腕上握了一握。
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把来到了嘴边的话收住了,然而她看着舅舅,自己的那双眼睛却亮了起来,接着又往那两个胖肉球是身上看了一眼。
“舅舅啊,我嫂子和这个表妹本来天生丽质,是舅舅让她们长得胖了,好在并非于是不补,若果调理得法,依然还是美人胚子呀!”
“什么?你说你嫂子她......”太子蒙多德兴似乎一下子心奋了起来。
“她们是美人胚子,就像舅妈一样......”
“你怎么知道你舅妈是美人?”蒙多的舅舅突然叫了起来。
“你是说,我们还可以改变这个肥胖的身躯?”蒙多那个胖表妹也跟着叫了起来。
“是的,不过......”
“不过什么?”
“舅舅得毫无隐瞒地说出你们妈妈的究竟是谁,我才有十足的把握呀!”
“爹!那你......”两个女儿定定地看着父亲,眼里可怜巴巴。
“这----”蒙多福兴的舅舅似乎有些为难,“有的事我想烂在心里,不想说出来呀!”
“那,你是要我们一辈子在人前都抬不起头吗?”
“这----”来自小女儿的一句反问让这个年过四旬的人为难了。他看了看自己的姐姐和姐夫,也看了看滇王庄尝疆和滇王妃蒙多落霞。
“这里的都不是外人,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老夜郎王这时发话。
“对啊!”老夜郎王妃也跟着应和。
这个老夜郎王的舅子最终熬不住她两个女儿眼泪汪汪的样子,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起来--
原来他的名字叫达洛索亚,父亲是当时的夜郎王岳父,也是夜郎东方大城的辰州王。
这个辰州王有只带着儿子一人去打猎的习惯,达洛索亚对于打猎的情趣更是超过了父亲。
有一年的中元夜,达洛索亚和父亲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赶。对于这父子二人来说,父亲已经衰老,儿子却正在血气方刚。
这次出猎的运气真差。连续的暴雨让他们只能一连几天在岩洞里面躲避着,一无所获。好容易天气晴了,可是他们却不能再打猎了,因为已经到了农历七月十三日的中元夜。这一天他们是要赶回家的,在这亡魂归家的日子,他们要回家向死去的先人祭奠,最少也得化些纸帛。
可是到了那条必经的河流时他们却傻了眼。
眼前洪流滔天,架在河上的桥早已不知去向。
日落西山,东面那轮欲满还亏的月亮渐渐放出了光芒,几颗稀疏的星星眨巴着眼,就像那些鬼魂的渴盼。
辰州王父子无奈,只得把目光到处搜寻。
好在不远处有个十分简陋的茅草屋,看来他们只能让先人空空而来,空空而去了。今晚他们只能在这里睡上一晚。
小屋周围是无数的墓冢,达洛索亚父子知道,那小屋是修造这些墓冢的工匠们临时搭建的。
老辰州王进了小屋不久就睡着了,达洛索亚却睡不着。
月光投进茅草屋,有些阴惨惨的。远处是风吹落叶的萧萧瑟瑟,还有当风的枯草在呜呜咽咽,偶尔还会传来一两声夜猫子的啼叫声。从小茅屋敞开的窗户看出去,墓冢的那边影影绰绰,里面的鬼魂真的出来了,正来来去去。
达洛索亚毛骨悚然。
他知道明天水位退去后父子是能够趟过河回家的,还可以把纸帛搬到亲人们的坟墓前补上祭奠,可是这样的夜晚他是真的没法睡去了。
就这么两眼鳏鳏,直到半夜以后达洛索亚才闭上了眼,可没多久他又睁开了眼来。
小屋子充斥着莫名的寒气,门是开着的,屋里站着一个周身披雪的美女,肌肤也是雪一样的白。
有一些雪花飘落在了达洛索亚的脸上,让他感到阵阵奇寒,可他就是喊不出声也动弹不了。
“怎么才刚刚入秋,外面就下雪了?”达洛索亚又试图挣扎了一下,还是无济于事,“天哪,这是鬼上身!”
那女子先在老辰州王的身边蹲了下来,嘴唇微微撮起,里面长出了两瓣僵尸牙。
一股游丝飘飘摇摇,被她吸入了口中,这个猎人的脸渐渐变得苍白,呼吸也渐弱渐细,最终停止。
达洛索亚心的在战栗,口里却还是喊不出声音,身子也挣扎不起。
汲取了老辰州王魂魄的女子迈过了她刚刚制造的尸体,又来到了达洛索亚身边,慢慢蹲了下来,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个年轻猎人的脸,最后俯身上前,轻轻地亲吻达洛索亚的嘴唇。
这一次对方却没有长出僵尸牙,那张女性的嘴唇倒是温温润润。
女鬼没有吸走达洛索亚魂魄,而是那么留恋的看着他。就像达洛索亚看着她的样子一样,眼睛一动不动。
“你英俊漂亮得就像一只花瓶,我不忍打碎了!”那女子说,“我叫雪狸,不过今晚的事你不许告诉任何人,也不能在我的面前提到‘鬼’字,要不然除非我自己选择寂灭,否则你就得死!”
女子说着,飘然不见。
坟墓那边的鬼叫最终还是让达洛索亚清醒了过来。
他去摸父亲的身体,老人已经冰冰凉凉的,辰州王的儿子只能抱着父亲的尸体大哭不止。
不知为什么,后来的达洛索亚居然不恨那个女子,与那女子亲吻的情节却经常跑到了他的梦里来。
看看就是冬天,达洛索亚一个人又背着弓箭,拿着猎叉,进入了山里。
刷剌剌一声响,林子深处钻出了一只白狐。
达洛索亚弓开满月,嗖的就是一箭。
白狐嗷呜一声,一下子滚进了那边的雪窝。
达洛索亚跑上前去时,雪窝里的却是一个女子,满身披雪,容颜绝美。
女子凸出的胸口中间插着一支箭,红血在汩汩地流。
“雪狸!”这个年轻的猎手叫了一声,就把那个女子抱在了怀里。
达洛索亚伸手要拔去插在雪狸胸上的箭。
那箭却突然间不见了,雪狸的胸部起起伏伏,流出的血渐渐凝结成了一个心形图案。那张脸容颜冷艳,眼里却在脉脉含情,似乎有火苗跳动一般。
年轻猎人怀中的女子也伸出手来抓挠着眼前这个男人的前胸,嘴唇里流出的是那个中元夜后就永远忘不了的气息。
达洛索亚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心口也被插上了一支箭,仔细看时那支箭也不在了,只有血在汩汩地流,不过他没有感觉到疼痛,似乎只是一股火苗在胸腔里燃烧着。
流出的血液也渐渐凝固成了一个心的形状。
一阴一阳的两颗心接着剧烈颤动起来,渐渐靠拢。
雪花飘飞,两片嘴唇在抖抖索索渐渐靠拢着,树林旋转成了万花筒了......
第二天,小猎户就带着他美貌的妻子回家。
雪狸在四年内生了两个女儿,却是容颜不减。
有一天,达洛索亚看着自己娇美的妻子出神,又一次想起了当年与雪狸初次见面的场景。
“谁都说遇上鬼是倒霉的,没想那天夜里我遇上了鬼,却成就了我一生的幸福!”达洛索亚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回头时雪狸的脸色已经大变。
“叫你一辈子不能说出这个‘鬼’字的,现在.....”雪狸说出这一句话,就见她口里长出了一对僵尸的牙。
达洛索亚知道自己错了。他闭上了眼,等待着对方吸走自己的灵魂。
可是久久也不见动静。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的达洛索亚突然记起了“除非我自己选择寂灭,否则你就得死!”那一句话时,心里就更慌。
“是我的错,快让我死!”他在叫喊。
外面的天气突然大变,风吹得窗户纸呜呜咽咽的哭泣,达洛索亚的身子感到了有雪花飞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等待死亡的过程很漫长。漫长之后一切俱静。
达洛索亚认为自己已经死了,原来死亡就是无边无际的宁静呀?
他睁开眼睛时吃惊和悲哀同时产生。
雪狸没有吸走自己的灵魂。地上却有了一滩雪融成的水,里面还有一具狐狸的骨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