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姐”让李恒方心里发颤,他紧紧盯着无极道人把记忆中的夜郎在胸前的太极图案里演绎--
洗衣的女子一面呼唤着,一面把毛竹里面的女子扶起,伸手往她鼻孔试了一下,有些微微的气息。
“姐--姐--”呼唤一声又一声。
另外一根毛竹里的孩子在被人揭开了上边的竹片后就不再哭,现在反而笑了。洗衣的女孩可无暇顾及他,她只是一边摇晃着自己救起的那个女子,一面声嘶力竭地呼唤。
不远的半山有几户人家。听到河边带着哭声的叫喊,一行人急急忙忙就往这边跑。
“衣衣,你怎么了?”一个老头子的声音一边奔跑,一边高声地问。
“是我姐,阿爸!”被叫着衣衣的女孩哭喊着叫到,“我姐不知怎么就被人装进了毛竹里,现在昏迷着,人事不省!”
“你哪个姐?”问话的声音有些慌乱。
“就是你的大女儿楚楚呀!”
“什么?楚楚不是在巴国做王后吗,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还有一个孩子也被装进了毛竹里,应该是我姐的儿子!”
说话间一个老人已经到了跟前,他弯下腰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又把女子的眼皮翻开看了看:“哦!是丢了魂了,快,谁给我去抓一个公鸡来!”
跟着老人来的一行人中有人“摁”了一声回头就跑。
这当儿老人看了看被人抱起的那个孩子,又叫人把另外一根毛竹上捆绑着的篾片解开。
毛竹的里面是两卷竹简,几匹黄色的丝帛画成的符咒,还有两个紧紧捆扎着的包袱。
那老头用手在包袱上摸了摸,
“看来巴国完了!”他痛苦地说,“没想到楚将庄蹻被白虎拦道,沿乌江逆流逆流而上去了滇国,巴国还是要完。我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庄主担心的事是什么?”有人问。
“我女婿巴王多彤肯定中了秦人的奸计,被......被人家顺手牵羊剿灭,他也一定是遭了难!”
“这--为什么?”
老头还未来得及回答,派回去抓鸡的人气喘吁吁地来了,提着一只火焰般红的大冠子鸡。老头急忙把那个鸡抓来过来,一手抓住鸡脚托在手掌上,让它颤巍巍咯咯咯煽动着翅膀,一只手竖起金刚指,在鸡头上比划着。口里念念有词--
此鸡不是凡间鸡,
一朵红冠子,
七彩花毛衣;
常在昆仑仙府叫,
每自王母深宫啼。
俗人说你能司晨,
本座让你叫三魂。
死魂火速归地府,
生魂快快护本身。
魂归地府超生去,
护得本身保前程。
......
那老头念叨着,一边用左手把那只公j鸡抱在怀中,右手掐了一些鸡冠上的血弹在昏迷在地的巴王娘子身子,还在空中画了三个排在一起的“v”,又在三个“v”的下边按从上到下的顺序写了三个大大的字:“雨”“渐”“耳”。
公鸡扑棱着翅膀发出一声声怪叫。
李恒方知道那个老人画的是被称为“二十八宿”的咒符。
这时无极道人肚腹上那个太极图幻化出的影像变了,他让李恒方看到的是河谷上空的一场生离死别--那里,巴王多彤要往北方的酆都城方向飘飞,却被他的娘子死死抱住不放。
“楚楚!再不回去,你就真的回不去了!”巴王着急地推开他的娘子。
“我就不!”楚楚的魂魄固执地撕扯着巴王不放,黏黏软软,像一块牛皮糖,“蒙多楚楚没有了夫君,在人间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我们的夜郎该怎么办?”巴王多彤的魂魄焦急起来,“何况到了地府,阎王也不会让我们长期厮守哟!”
“夜郎?”楚楚一愣,接着就呆若木鸡。
巴王之灵乘机挣脱楚楚的怀抱,急急忙忙向西飘走;蒙多楚楚的魂魄是那么幽怨,那么缠绵,尽管是千般不舍,也只得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无可奈何地从云端中落下。
鸭池河的河岸,老人的叫魂咒语还在念叨,衣衣依旧是一声一声的呼喊。
那个楚楚的身子已经被人从毛竹里面弄了出来,面色渐渐红润。
“夜郎!多彤夜郎!”苏醒过来的蒙多楚楚一边喊着她儿子的名字,一边睁开了眼睛。
“你的夜郎在这里!”衣衣赶紧把夜郎抱到了她姐姐的面前。
蒙多楚楚看了看夜郎,又看来看衣衣,还看了看在衣衣身旁蹲了下来的那个老人,突然爬起,跪下,对着老人喊了一声爹,嚎啕大哭。
老人、楚楚、衣衣哭到了一块,夜郎也开始哇哇叫。
哭够了,楚楚一边讲述着巴国和巴王的遭遇,一边被人搀扶着往半山上林荫掩隐下的山庄走。
“也只有我这个女婿了,在头颅断了的情况下,还能让自己的魂魄不飘散;就是身首异处,也能让魂魄驾驭竹筏逆水而行,护送自己的妻儿来到这里。就冲这一点,我蒙多家不能让他的儿子长大成人,就枉自做人。对了,这孩子因为竹子逃得了性命,我们彝语中,“蒙多”就是“竹子”,以后就跟着我们家姓,我们就叫他蒙多夜郎吧!”
“谢谢爹!”楚楚对他父亲蒙多说,“孩子的爹说把他留下的竹简弄透了,可以帮助夜郎恢复巴国,为他报仇雪恨;还说那两包大豆将来是十万兵马。”
“哦!”蒙多老人听了,沉吟着,“做外公的一定尽力了!”
“也是夜郎公子命不该绝,要是前几日,庄蹻所领的楚君正从这鸭池河往上游走!那不死于秦人之手,也要遭楚军的秧哟!”这时蒙多的一个随从插话道。
“庄蹻所领的楚军从这条河逆流而上?”蒙多楚楚大惊,“他们怎么没有上岸,攻击占领这一带地方?”
“不是他们不想,”那个随从接着说,“乌江河谷两岸全是高山峻岭,较为平缓的地方,全都被蒙多庄主使了法术,楚军上了岸,走不上一百步,就会陷进庄主所布下的荨麻阵中,一个个生不如死,他们只得一路逆流而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