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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忍

鬼方道士 山水云鹤 3322 2024-11-18 00:03

  原来安疆臣听说了杀害自己妻儿的人是朝廷锦衣卫王义德,证实了自己心中积存了好久的想法没错,忧愤交加,又喷出了一口鲜血。

  陈其愚慌忙请郎中救治。

  时间被无极道人掐掉了两天。

  两天后,安疆臣似乎觉得好了些,急叫陈其愚秘密通知弟弟安尧臣,堂弟安邦彦、安邦俊和几个亲近头领到来慕俄格议事。

  大家都到了。

  安疆臣身体还很虚弱,挣扎着要起床,被安尧臣强行按回被子里。

  安疆臣只能半卧在床。他先把侍卫长鲁连叫到身旁,仔细问了这次聚会的保密措施,确信没有外泄的风险后再用目视众人。

  看到主公如此谨慎,大家都知道了他要交代的事情非同小可,就一个个都表情严肃了起来。

  安疆臣于是先叫陈其愚先向大家讲述了自己妻儿遇刺的调查经过,一个个都听得目瞪口呆。

  “诸葛南征后论功封给了我们祖先水西这个地盘,到今天已经一千三百多年了,”安疆臣等到陈其愚说完,就用微弱的声音开始说话,“经历了隋唐宋元等几个朝代,大概每个朝代都是这样:开国之初利用我们,开国之后就想方设法逼反以便名正言顺消灭我们。我世袭了这个宣慰使,才真正体会到了先祖创业之艰,守业之难。就本朝来说,因为我们受够了元朝的气,于是响应了朱洪武起兵反元;而明朝天下才刚刚稳定,朱元璋就对我们软硬兼施:是我们先祖母奢香忍辱负重为朝廷开了龙场九驿才免了被剿灭之祸。九驿一开,我们这个地方也就更利于朝廷的统治和管辖。然万历上位伊始,就用张居正‘改土归流’的策略,加速裁撤土司,任用流官。其实所有的方法都如出一辙,那就是逼反你,然后剿灭你。”

  安疆臣说得很慢,很轻。

  将领们看着他们主公的胸脯一起一伏,听到他的喉咙一声接一声的喘气。

  “万历二年朝廷剿灭了僰人,万历四年又剿灭了腻乃,”安疆臣接着说,“之所以不先对我们动手,一是我们能忍。朝廷名不正言不顺;二是水西、永宁、播州三处照应,引一发而动全身,朝廷承受不住损失;而且北方有事,朝廷要稳定北方,腾不出手来对付西南苗彝。现在北方事平,万历又有了经营西南的打算。偏偏杨应龙又闹出了许多事来,正好给了朝廷剿灭的借口。朝廷此次用兵,九成是西南各土司兵马,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各土司实力俱有损伤,一举多得。海龙囤被围后,杨珍为了给杨应龙解围,冒死刺杀了李化龙的爹,以便朝廷换将或者扰乱李化龙心智。万历却借机让王义德在传达圣旨时顺路用杨珍的名义刺杀了各土司家眷,这样可以增加各土司对杨应龙的愤恨,冒死攻击险关,损伤实力;更重要的是造成各土司都无嗣,按照土司世袭必须是嫡亲儿子或兄弟的原则,名正言顺地对没有了世袭人的土司之地任用流官。”

  “奶奶的,这样的朝廷拿他何用,待我领兵杀上北京,剁了那狗皇帝的人头。”安邦彦听得安疆臣说完,瓮声瓮气地嚷道。

  “你以为你能办到吗?我最担心的就是你这样的火爆脾气!”安疆臣的眼色使安邦彦低下了头。

  “那嫂子、侄儿、侄女的事就这么算了?”安邦俊显然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

  “水西几百万彝人的性命比较你嫂子他们哪个更要紧?”安疆臣又训斥了一声。

  此时安尧臣插话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一个字:‘忍’,”安疆臣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忍?”

  “忍!一个个朝代走马灯一样的过去,我们安家却能在夹缝中延续了一千三百多年,最主要的就是我们能忍。我可能时日不多,偏偏又只有尧臣一个人才够资格继承这个宣慰使的位置,所以你得放弃陇城,我上表朝廷后就由你接受我这个位子。”

  “放弃陇城?”

  “你该不至于要放弃了水西吧?这段时日就偷偷的把能带的都往这边带,充实水西实力以应不时之需。还有,你必须在最近与奢崇明妹子奢社辉把婚事办了,我们安家不能到了我们这一代就玩完。”

  “一切就听大哥的了。”安尧臣弯下了头,接着说,“只是,对于杀嫂子她们的凶手,不除掉,实在忍不住这口气。”

  “除掉王义德不难,也不用我们动手,眼下千万不要引火上身。”

  “不用我们动手?”安邦彦来了兴致。

  “只要偷偷地把杀人真凶是王义德的消息告知马千乘、秦良玉夫妇,他们自会除掉王义德的。”

  “偷偷?”陈其愚有些不解。

  “就是不能让他们知道谁透露给他们这个消息的。”安疆臣说。

  “他们会相信吗?”

  “他们会相信那把飞刀的主人。”

  “万一他们除不掉怎么办啊?”安尧臣还是有些担心。

  “除不掉?过几天朝廷一定要表彰功臣,邀请我们这八路大军的主将参加。秦良玉一定会到那里哭闹。万历也会舍车保帅杀了王义德。”

  “万历会杀王义德?”这是安邦彦的声音。

  “朝廷刚刚在播州取胜,但元气大伤需要喘息,暂时不会得罪各土司的,而且万历不会让王义德说出真相而陷自己与不义,一定会这么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才是历代帝王最真实的性格。”安疆臣说。

  无极道人听到这里,拉着李恒方就出了慕俄格安家宣慰府中。

  掐诀,念咒,时间在他胸前的太极图案上黑黑白白地翻动着。

  转眼就是深秋。深秋里的北京金风肃杀。朝廷却要在这个时候将播州钦犯杨兆龙、杨国栋处死。

  长安街上人头攒动。朝廷御林军押着三辆囚车沿街游行。

  第一辆车上是杨应龙的尸骨,原来刘挺他们在那天在新王宫大火熄灭后,在新王宫两具女尸之间找到一具男尸。那具男尸被烧焦了,是脚上的一个银镯子告诉了刘挺这就是杨应龙。

  第二辆囚车上是杨兆龙,披头散发,已经不成样子。

  他远远地看到了有人穿着彝族和土家服饰,于是大喊大叫起来:“他奶奶的安疆臣、奢世续,还有马千乘、冉御龙,你们不久就要走上播州的路。老子等着你们快快灭亡,到阎王殿来老子好吐你们几口口水,不要以为万历狗皇帝是个什么值得你忠诚的好东西......”

  第三辆囚车上是杨国栋,他的目光在搜寻着彝人当中有没有安邦彦,口中一股劲的大骂:“安邦彦那小子你来了没有,你有本事捉了老子,你以后也一样死无全尸,老子到了阴曹地府也要找你狗日的算账。”

  囚车到了午门,监斩官李化龙早在那里等着了。杨兆龙、杨国栋对他又是狗血喷头的一阵乱骂。

  当日晷指向了午时三刻,李化龙扔出了手中令箭,叫了一声:“行刑!”

  杨应龙的尸骨首先被摆在了行刑台上,被两个刀斧手轮流着剁成了粉末。

  “这就叫做挫骨扬灰?”李恒方想。

  接着是杨应龙被拉了出来。他的四肢和颈子分别被绑上了一根绳索。每一根绳索又都分别套上了一辆车。每辆车上又都驾着一匹烈马。

  身子和五辆车上挂满鞭。

  李化龙的令箭扔出,鞭炮哗哗啦啦地响,五匹马向五个方向尽力狂奔。

  杨兆龙痛得一边喊叫一边大骂。他左边的胳膊先被扯断了,接着是右边的胳膊,再接着是两只腿被撕开,肠子肝脏流了一地,最后是头颅和下肢分离。似乎到了这一刻,鞭炮声才停止,杨兆龙的惨叫声却还在城垣中回荡。

  杨国栋见到了杨兆龙的惨状,想方设法地把自己的头颅往囚车上撞。只是自己带着盘枷,想早死也不能,最终还是没有逃脱车裂而死的命运。

  李恒方他们看到杨兆龙和杨国栋的魂魄飘飘悠悠往西南而去。

  再看观看的官员,那群身着飞鱼服的土司中没有安疆臣的影子----看来那个彝族土司的病情严重了,没有来京。

  安尧臣看着这令人不寒而栗的场面,知道朝廷要他们来到现场观看行刑,其实是在杀鸡儆猴。

  已经世袭了永宁宣慰使的奢崇明倒是还蒙在鼓里,虽然水西知道了朝廷的阴谋,却不敢告诉与他。

  马千乘、秦良玉夫妇二人都到了,但他们好像有什么心事,一言不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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