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道人把自己和李恒方的驻足点转到水西时,周世儒他们这一行人已经回了家。
不过只有奢社辉、安位、安邦彦知道他们干什么事回来,对其他人绝对保密。
贵阳城中,新任代理总督闵梦德只在这里代理了不到两个月,得了好处的魏忠贤就把让他再次回到湖南巡抚的位置上,理由是他没有能力做好总督的事。
贵州巡抚王瑊看出自己根本就没有平定水西的能力,不能为而为之,简直就是找死。
他想到自己朝中无人,也无银两去找关系往其他地方调,就上疏一封,说自己无法担当平地水西的责任,宁愿辞职做一个平民。
后来朝廷满足了王瑊,给贵州又派了一个云贵湖川陕五省总督兼贵州本地巡抚的人物来。
新抚的名字叫张鹤鸣。
张鹤鸣到了贵州,恰逢天启大赦天下,停止对水西剿杀。
水西似乎也很知趣,安于本分,没有跨界滋扰。
新任总督也就乐得轻松,只求一个相安无事就行,哪里还会无事生非。这样,明朝和水西也就在这一段日子里和平相处。
“天启不是只做了几年皇帝吗?他是怎样让位给崇祯的呀?”这时李恒方问他的师父。
“我们还是去看看吧!”无极道人看着李恒方十分认真的样子,笑了笑说。
咒语。口诀。接着李恒方就回到了大明的皇宫。
明皇宫里,天启因为那场噩梦本已经丧胆,后又被王恭厂的爆炸惊散了魂魄。
他下了罪己诏后,开始亲临政务。
然而总觉浑身无力。太医天天都在身边守着,什么十全大补,什么高丽人参之类,天天进食,却不见好。
“我已经没有力量把这江河日下的大明扭转乾坤。”天启想。
他知道自己把政务交与了魏忠贤,现在这个‘十八女鬼’已经权倾朝野,满朝廷皆是魏忠贤的爪牙,要一下子清除掉他也非易事。而且现在得罪魏忠贤不得,多数的情况下还得听他的。
好在魏忠贤虽说败坏了朝纲,现阶段却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从前皇后张嫣几次劝说自己亲政,自己不听,现在懊悔不及。张嫣认为孩子早夭,自己无法再生育,就是因为得罪了天启的奶妈客氏。对了,这个魏忠贤还真就是客氏引进的。
张嫣曾说过魏忠贤在没有自宫之前就与客氏是一对情人。可是天启不信,他认为那是张嫣的父亲张国纪与魏忠贤政见不合,相互排挤,编出来的流言蜚语。现在看来这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只是他们现在魏忠贤和客氏一个控制着内政,一个把持了后宫,就是身为皇帝也奈何他们不得,只能从长远计较了。
李恒方看出,天启有一件事做得很好:就是爱自己的老婆和自己的兄弟。
现在他有心事只有偷偷地给皇后张嫣说,明说;也只有偷偷地给自己的兄弟说,暗示。
兄弟信王只有十五岁,即使在无人时他也不敢明讲。
时间在无极道人手里转得飞快。
看看就是天启七年的五月端午日,朝廷照例放假一天。
这一天,就是普通百姓都要到处游玩。天启也想出皇宫去走一走,远的地方去不了,最近的去处就是西苑。
西苑只与紫禁城一墙之隔,自然是丛林掩映亭台楼阁,碧波荡漾白云蓝天,笙箫画舫,放光无限。
好难得天启与张嫣龙凤齐飞,后面是魏忠贤领几个阉人,客奶妈伴一群侍女。
一行人进入西苑门,由乐成殿转昭和殿再转紫光阁,经无逸殿过仁寿宫又入乾光殿。
差不多围太液池转了一周,最后到的是蕉园。
大明天子领头到旁边的画舫听了一曲,又吃过了几杯酒。
张皇后是文化人,每到一处都只是沉醉于前人的诗情画意里边。
特别是本朝王宠所书的西苑诗,清雅隽秀、潇洒飘逸,让她流连忘返。
天启目不识丁,但他看了这画舫,做工别致,装点豪华,思想又进入了木工活的乐趣中。特别是见了明镜一般的碧波上有几艘小船在往来穿梭,就提出要亲自驾一叶去漂漂试试。
张皇后见天启兴致勃勃,一改往日闷闷不乐的样子,自然没有劝说,还高兴地在一旁拍手叫好。
魏忠贤叫两个太监各划一舟跟着。
天启驾舟慢慢地游。
平静的水是琉璃一样的平,蓝天一样的清。这让天启想起张嫣的那一面镜。这里一朵、那里一朵的荷花倒影在水中,那么羞涩地摇曳着,又让他回头一次次地看张嫣那婀娜的身姿和那一张笑脸。
张嫣也在水边看着他笑,一朵芙蓉在那边摇着,一阵微风送过来一阵荷香。
天启划着小舟向前,慢慢由浅水移动到了深水。
起风了,张嫣最先发现起风了。
首先是一只鸣蝉不在鸣叫,慌乱地由这株柳树,逃向了另一株柳树;接着看见所有的杨柳,都在向太液池中的天启摆手;天启和张嫣的影子被弄皱着,方才还在婷婷着的荷花开始前仰后合......
“圣上--”魏忠贤把手拢成筒呼喊,声音像一只慌乱的公鸭。
“圣上--”客氏也把她的亮嗓门抖进了风中。
张嫣看到天启在拨转船头,可是那只小船却在水里转开了磨。
小船越转越快,天启在上面手忙脚乱了。
张嫣不敢再看,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当她再一次睁开眼时,皇上已经不在船上了,两个太监正急忙忙往水里跳着。
魏忠贤扯破了嗓子喊叫,有许多人跟着又跳进了水里。
天启在水中挣扎,两手狂抓着水面,身体一起一伏。
张嫣要往水里跳,却被几个宫女死死地抱住了。
不一会天启就被几个人推涌着上岸了,嘴张着,只知道一股劲往外吐水。一个太监赶紧跪下,让天启伏在自己的身上嗷嗷地吐。
看主子有些平静了下来,魏忠贤让才和几个太监把天启弄上了轿子,吩咐轿夫起轿,抬回了宫中。
回宫后的天启不再吐水,只是不停地干咳。
第二日天启开始发烧,太医来把了脉,说是肺部有些呛了水而感染了,开了一剂叫住“青龙汤”的方子。
偏偏天启却吃不得苦药,一吃就吐。后来远远地闻到药的气息,就开始翻肠倒肚把吃下去的所有东西都吐出。
魏忠贤召集群臣进来,他说:“龙入水中,本是吉兆,可是目下龙体欠安,各位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众人面面相觑。
却见兵部尚书霍维华走出班来,他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药瓶,说:“我这里有一种仙药,叫”灵露饮“。能立竿见影,保吾皇万岁健康长寿!”
天启接过来喝了一点:“哦,这东西服后感觉清清凉凉的,好......好......,以后朕就只吃这种药物。”
几个太医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他们相互看看后,什么也没有讲,就退了出去。
日子被无极道人掐着,几日后的一天夜里,所有的人都已经退出,天启示意张皇后留下,对她说:“你能不能把太皇太祖让刘基写下的《烧饼歌》找来,读与我听听。”
其实张嫣早就知道皇宫里有这无人能解的歌诀存在着,自己也把它背得精熟了。上次皇上偷偷告诉她,正一真人给他透了一句天机,就是“十八女鬼乱朝纲”这句指的是魏忠贤乱政,张嫣认为人家解得有理。
现在皇上既然提出要求,张嫣就一句一句在天启的耳边小声背了起来。
天启岔开了她,说:“你只从‘十八女子乱朝纲’一句往下背。”
“为什么?”张嫣问,
“你想,如果这一句‘乱朝纲’解释对了,下面的句子且不是‘乱朝纲’后的结果?”
“行,”张嫣从那些木工活里,早就知道这朱由校其实是一个冰雪聪明的人物,就从这句开始一句一句往下念:“忠良杀害崩若山,无事水边成异潭,救得蛟龙真骨肉,可怜父子难顺延.......”
“停,”天启又喊。
“怎么了?”
天启沉吟良久,说:“这‘崩若山’一句,指的似乎是去年王恭厂的爆炸;这‘水边成异潭’,应该就是我前几天落水;那么,这‘父子难顺延’一句就是说我不会有儿子,要传位给别人吗?”
“这不可能,我不能生,但皇上后宫,可有的是能生育的人。”张嫣急了。
“可我将要不久于人世.......”
张嫣一下子蒙住了天启的嘴,却又被天启把她的手拿开。
天启说:“‘灵露饮’只能止住我的咳嗽和高烧,不能医治我的病啊!”
张嫣咬紧了嘴唇,后来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音,天启先是跟着她哭,后来勉强自己止住了,又问:“再念几句《烧饼歌》我听听。”
“万子万孙层复层,祖......祖宗山下......贝衣行,呜......呜......”张嫣大哭起来,再也念不下去。
天启紧握张嫣的手,一直在自言自语:“万子万孙,万子万孙,万历的儿子,万历的孙子,层复层,层复层,一个传给一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