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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二,殒命浮屠关

鬼方道士 山水云鹤 3889 2024-11-18 00:03

  不一会儿,二郎关内的湖泊里就有了一层厚厚的油。

  朱燮元于是又向邱志充下令:“放火。”

  黑暗中的城壕下燃起了一支支火炬。

  火炬接二连三地跳跃进了壕水中,壕水立即烈焰熊熊。熊熊的烈焰挤进了关门,二郎关内冒出了一湖烈焰。烈焰冲天,十七座连营很快就被烧着了,二郎关一下子明亮得如同白日。

  二郎关上熟睡着的张彤所领彝兵睡得死沉。

  秦帮明、秦屏明领兵拾级而上,用白杆枪把那些彝军从睡眠里直接送进了阎王殿中。

  张彤仰面八叉靠着城垛睡着,睡眠像一只口袋将他装了进去,梦中的他还在极力挣扎,拼命摆脱睡梦之神渐渐扎紧的袋口。

  这个瞌睡神他是邂逅过无数次的,但今天人家的面孔很奇怪,微笑的嘴巴一张,张彤看到的是一口红红的血盆。

  不对,眼前的神仙不姓“睡”而应姓“死”,张彤大惊,醒来时已经有一杆枪扎进了他的胸膛。

  他赶紧用左手拼命抓住枪头后面的枪杆,双手一掰,居然把那杆枪一折两段,接着右脚一踹土家士兵的胸腹,把那支只有后半部分的枪杆夺在了手里。

  那个执枪的土家兵丢下了枪往后就倒。张彤顺势一个鲤鱼打挺跳跃而起,一伸手,白杆子枪后面的套环就套上了那个把枪头插进了自己胸腹的土家军头颅,一用力,对方整个地离开了地面,摔向了一边,把两三个往这边奔来的土家军打到。

  张彤狞笑着,口里却慢慢涌出了鲜血。

  又一杆白杆子枪从后背捅入,枪尖透出了前胸,与那支被折断在胸腹上的枪头山下并排着,上面的是破碎的枪杆,下方是锋利的枪尖。血流不断。

  补这一枪的是秦屏明,他向后抽出了前。洞穿了尸体仰后仰倒,卡在了二郎关墙头的垛口之上。

  秦帮明这时也杀到了二郎关的城楼上,他左手拿枪,右手却执出腰刀,将二郎关上维系着吊桥的铁链砍断。

  城外杜文焕、邱志充的士兵却未冲向城门,因为那里到处是狺狺吐着长舌的烈火。官兵纷纷把云梯架在了用沙袋填平了的城壕上,一个接一个往上攀登。

  那个被疲倦伐倒在二郎关与浮屠关之间的樊龙也在做梦。

  梦中的世界红彤彤。

  天红红,地亦红红。红红的地面泛滥着一片血水,血水中好多人在挣扎,樊龙看到那些挣扎着的生命好些是自己斩杀了的魂魄,风吹浪涌,他们立即变成枯骨翻滚在血水之中。

  然而好多又都是自己的部下,这些部下不是刚刚被自己训斥着挖沟引水的那些士兵吗,怎么现在都浸泡在血水里?

  呼救声一阵一阵的涨潮。

  一阵又一阵的潮浪涌来,樊龙自己也被卷入了其中。

  怪了,一滚入血浪,樊龙就感到钻心的痛。

  这一痛却叫他摆脱了疲倦醒来了,四周红红的不是血水,是熊熊燃着的火焰。自己的好多兵士都在火焰中哭爹叫娘。

  樊龙一下子站了起来,手中的黄金槊倒是还在,只是自己的衣甲却着了火。然而就在他站起时,却被脚下的火焰里一个痛苦地翻滚着的士兵绊倒,樊龙重重地摔了一跤。

  这一跤把慌忙不知所措的他摔进了二龙关内湖泊的深水区。

  倒在水底再爬起来的樊龙衣甲尽湿,上面的火苗一下子却没有了。

  这位彝家将军一下子就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于是大喊自己的士兵:“都不要谎,赶紧往水深的地方滚一滚。”

  有人如法一试,乖乖,这炼狱的下面还有着救命的黄泉。

  樊龙见十七座连营俱已着火,二龙关关墙上好多白杆子军正在耀武扬威,官军纷纷从关墙上涌下,关门被烈火封堵着。再看两边,长江岸边人头攒动,彩旗飘飞;嘉陵江这边的高地亦被官军抢占。

  杀声动,金鼓鸣,火焰飘,鲜血涌。

  樊龙知道从这边倒是还可以跳河逃生,不过自己水性不行,况且浮屠关那边还没有被占领的迹象,若能抢先到达浮屠关,也许这重庆城还不至于就丢失。

  樊龙于是发声喊,跳上高地,发疯了一样用黄金槊席卷官军,然后招呼一个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部下,忍痛奔向浮屠关来。

  浮屠关关门大开。

  樊龙就要进关时,关门洞中一阵箭雨,关墙上檑木缴石轰然而下。

  彝兵们死的死,伤的伤。

  樊龙只顾把他的黄金槊舞着去抵挡,却不想黄金槊头上的钢刺却扎进一根硕大的木头当里,

  樊龙一举槊,那根木头也跟着被举起

  樊龙把槊放在地上,想借自己的脚把槊头与木头分开。

  关墙上,刚刚指挥士兵们放下檑木的秦翼明在烟火照耀中看得真切。

  “樊龙,”他叫了一声,接着就射出了一箭。关墙上的士兵一听,就都对准樊龙放了一排箭。

  樊龙身中数箭,秦翼明射出的那支箭插进了樊龙的左眼当中。

  这个彝家汉子一拔箭杆,连眼珠子一下子都拔了出来,他一阵大叫。

  秦翼明觑得真切,弓开满月,箭去流星。这一箭,正中樊龙的咽喉。

  樊龙的叫声一下子被截断了,身子慢慢向后倒下。手中那支带着自己眼珠子的箭却还能在头颅接触地面的那一霎掷出,插进了糊涂关关墙上一名正在放箭的士兵咽喉之中。

  秦帮明、秦屏明他们收拾完二郎关内的残敌,又纷纷涌进浮屠关来,与秦良玉、秦翼明一起攻击浮屠关和重庆城内的敌军。

  邱志充、杜文焕的人马也跟着杆子军涌进了重庆城。

  官军一路对彝人赶杀。

  天明时,二郎关的火熄灭。

  重庆城里已经没有了喊杀声,官军用沙袋堵住了嘉陵江流往二郎关壕沟里的流水,又派人掘通了樊龙的彝军没有掘通的引水沟,把沉浮着的一具具烧焦尸首的湖水引回嘉陵江。

  烧焦了的尸体在嘉陵江上沉沉浮浮。

  已经被烧朽了的二郎关吊桥被上加了一排圆木,在圆木上铺上了木板。常汝坤、常恭二人同他们的镇远营保护着朱燮元进入了重庆城。

  朱燮元一边叫人发榜安民,吩咐官兵要爱护百姓;一边叫人查清府库钱粮,开仓救济重庆黎民;还叫人请来了二三十个和尚,给阵亡的士兵超度了,把樊龙和张彤厚葬,也给他们和那些阵亡了的彝家士兵超度了一翻。

  晚间朱燮元宴会各路将领,所请都到了,唯独秦良玉他们还未来。

  朱燮元正要叫人查问时,秦帮明派人来报,说是秦良玉在重庆城内打扫战场时手臂负了箭伤,现在昏迷不醒。

  朱燮元听着,急领诸将都来秦良玉营中探视。

  隐身的李恒方和他的师父也跟着进了秦良玉军营。

  原来昨晚秦良玉引军占据重庆东门城楼。

  城中彝军不多。

  那些彝军见二郎关与浮屠关之间的连营烈火熊熊,就拼命要出城前去接应。

  秦良玉把自己所领的一千来名杆子军按照阵法部署在城门洞内侧。

  彝军向城外攻击,却陷进了杆子军变幻多端,神秘莫测八门金锁阵里,左冲右突无法出来。

  秦良玉用一把火在城楼上绕动着指挥,杆子军在黑暗中进退自如,攻防有度。

  乒乒乓乓一阵兵器碰撞,一会“五虎群”,一会“六丁六甲”;或者“七星北斗”,或者“九字连环”,或者“十面伏兵”。

  彝人不久便如羊入虎口,纷纷毙命。

  天明官兵总攻,秦良玉是徒步在前,亲自领人逐街逐巷的搜索前进。

  正当他们到了城南面的鸿恩寺时,不提防寺院内一阵箭雨射下。

  秦良玉身边的杆子军倒了五六个。她把手中宝剑舞成了一张盾牌时,自己的左臂早中了一箭。

  大家一拥而上肃清了这一股敌人,秦良玉那只手却麻麻的动弹不得。

  朱燮元到了秦良玉帐中,亲自解开了秦良玉包扎着的伤口,举灯看了一看。

  这一看朱燮元的神态就更加严肃起来,接着就从自己内衣中取出一个竹筒。

  竹筒里倒出了许多银针,朱燮元用一根银针往伤口处探了一回,又拿到灯下端详了一会,急忙俯下身,用口去吸允秦良玉的伤口,然后往地上吐出了一大口黑黑的血。

  再吸,再吐。

  众人怔怔地看着,秦家三叔侄知道巡抚在用口为他们姐姐或者姑姑吸毒,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朱燮元吸了无数口,看着吸出的血渐渐变得鲜红,才住了口。

  这个巡抚又从自己的贴身处取出了一个纸包,摊开时是一些药丸。

  他取出两粒叫秦帮明捏开昏迷着的秦良玉嘴唇用酒灌下,又取两粒叫秦屏明捣成粉末敷在他姑姑的伤口上边。

  朱燮元用一块新的纱布给秦良玉包扎好了,吩咐以后不要包扎得太厚:“这大热的天,捂着只会叫伤口化脓,溃烂。还有你们用的金枪药好是好,可这中的是剧毒,不先解了毒,秦宣抚恐怕......”

  他没有再说什么,秦家兄弟听出他说话时舌头有些麻木了,那血里的毒真的不轻。

  所有人都在对这个巡抚独有的绝招而佩服,对秦家人而言,更多的却是感动。

  他们看着已经年过五旬了的秦良玉。她的面孔开始泛红,呼吸也均匀了许多。

  朱燮元在秦良玉这里待了太久,宴会不成,叫手下去处理了食物,又告知众将秦良玉好了之后再请大家赴宴。

  朱燮元在秦良玉苏醒后才回到住所,还未来得及吃点能充饥的,下人又来报告:新任贵州巡抚王三善遣使到了,已经等候多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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