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奕扬是在一个优越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他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可以克服挫折,可未必能接受自己的缺陷。废掉一条腿,对于成奕扬来讲,可以说,无异于没掉了半条生命。
一想到成奕扬醒来后,面对断掉一条腿时的痛苦,成父就觉得揪心的疼。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病房。
成奕扬还处于昏迷中,两个女人各自站在床的一边,眼睛真勾勾地盯着成奕扬的那伤痕累累的脸庞,仿佛他们一眨眼,成奕扬就会消失掉了似的。
"老公,医生有没有说,我们家奕扬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啊?"
一见自己的丈夫进来,成妈妈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成爸爸没有回答,只沉重地望了她一眼,便慢慢挪到床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掀开了被子,看着那一长一短的两条腿,他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脸上的伤肌肉也在不停地抽搐。想哭,但始终没有哭出来,眼睛红得很,红得吓人。
相比成爸爸的沉默,成妈妈是吓得一下子就惊叫出来。她惊恐地看着那残缺不全的腿,久久未能缓过神来。
而秦汝娃则当即掩面而泣,不久,又蹲到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们的哭声,惊动了门外路过的医生,医生从门缝里探进个头来,厉声喝道,"不要吵吵吵闹闹,病人需要安静!"
不得已,秦汝娃只好努力克制住,哭声是没有了,可还是一个劲地在抽泣。身体也随着一次次地抽泣,而不住地发抖。
病房内总算安静了,两个女人,一人一边,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什么也不想,就在无声地等待,等待床上的人,赶快醒来,然后睁开眼睛,开口讲话。
成爸爸默默地走到了一边,脸色凝重地看着病床的成奕扬。
他的期望没有两个女人的简单。他现在所担忧的是,他儿子醒来后,要如何面对失去一条腿的这一个事实。另外,他们作为他最亲近的人,要怎么做才能最大大限度地减轻成奕扬的痛苦。这些问题,就像虫子一样在咀嚼着他的内脏,让他感觉呼吸不过来。
在夜幕降临之前,秦汝娃离开了医院,是被自己的公公劝走的。成爸爸给的理由是:成奕扬醒来后,需要她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她得回家收拾一些东西,为照顾成奕扬而做好充分的准备。
秦汝娃听从了,在成奕扬醒来的前几分钟里,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医院。
"猪脑袋呢?"
这是成奕扬醒来后,开口讲得第一句话。
在他昏迷的这几个小时里,他脑海里总是出现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而每一个画面里都有秦汝娃的身影。就连告诉他,他的腿要被截肢的医生,也是秦汝娃的脸。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因为秦汝娃不穿白大褂,可他心里却在惧怕梦里医生所说的话。
他还没来得及去验证梦里的话是否真实时,就被自己的父母的面孔分散了注意力。
一听到成奕扬虚弱的声音,两位老人便慌忙走到床边。
"你醒了,儿子你醒了!"成妈妈激动地喊道,眼泪因为兴奋而不知不觉地就又涌了出来,"你吓死妈妈了,知道吗?"
"对不起,妈!"成奕扬有气无力地答道,心疼地看着眼前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的母亲,特别看到一旁的父亲,竟然也因为担心自己而掉下了眼泪,成奕扬就更加地愧疚不已了。
"爸,我没事,不用担心!"成奕扬勉强笑道,此时此刻,他只想安慰自己的父母,不让他们太担心自己,并未有余力去发现自己身上的问题。
成父张了张嘴,想要告诉自己儿子事实。但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决心,最后只能别开脸,不敢去看自己的儿子。
成奕扬隐约感到有不妥的事发生了,但也无力去猜测,只想快快知道重点。
"爸,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成奕扬问。
成父心痛地看了他一眼,继而把眼光转向了自己的妻子,企图能从她那里得到更好的处理方式。但他知道那也只是白费力气,这话,无论从谁的口中说出来,对成奕扬来讲,都是挥之不去的一条伤沟。
成妈妈止住了哭泣,神色慌张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又迅速把眼光收回到自己的丈夫身上,仿佛会怕成奕扬看穿她的心思一样。
"老公,要怎么说?"成妈妈问,话是对成爸爸说的,可眼睛却心疼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爸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成奕扬问,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双眼恐慌地在父母的身上来回地溜转。
成老夫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盯着对方好一会儿了,又齐刷刷地望向自己的儿子,谁也没有开口。
成奕扬往四周望了望,没有发现秦汝娃的身影,就误以为自己父母难以启齿的话,是因为秦汝娃。
"妈,秦汝娃呢,她在哪了,是不是跟人跑了?"成奕扬激动地问道,双手紧紧抓住他母亲的手,脸上的小伤口,也因为他的动作而张裂开来,渗出了丝丝血迹。
"没有,没有,汝娃她没有走,我们叫她回家了,等一下她就会回来了!"成妈妈急忙答道。
"那好,我现在就去找她!"说着,成奕扬就要下床。
成爸爸想阻止,可惜来不及了。因为,成奕扬,突然没在动了。
成奕扬的这一动,可把成爸爸要说的话给省去了,他知道了,是他自己发现的。他发现了自己的不一样,动作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右脚已经下了地,左脚,却还留在床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