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时间没有来千寻居,安若澜竟有种久违的亲切。
许是在侯府憋闷太久,再次踏足这个湖心小岛,她眼里的天空跟湖水都蔚蓝许多,就连秋日的阳光也变得更加温暖明媚。
还未靠岸,远远的传来一阵呼喝声,钟四爷解释道:“那是项夜在练兵。”
安若澜了然颔首,她侧耳细听,那声音虽然洪亮,却不像是有许多人,她不禁疑惑道:“怎么在这里练兵,有多少人?”
“因为是水战,所以只能选在靠近水边的地方练兵,盛京城就这么大,方便操练水军的就只有这里,这是项夜说的,至于人数,不多,只有一二十人,都是从此次武举者里挑选的佼佼者。”
钟四爷百无聊赖地耸耸肩,忽地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张锦帕交给安若澜,嘱咐道:“一会往那边过,难免会被他们瞧见,你带上这个。”
安若澜乖巧颔首,用锦帕将面容遮挡住。
不一会,船在码头靠岸,钟四爷扶着安若澜下船,父女两人稍稍避开在码头附近的草地上操练的一群年轻人,沿着石子路往里走。
饶是如此,还是被眼尖的发现了。
“诶诶,快瞧,钟四爷带了个姑娘回来!”队伍中,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推了推身边的同伴,伸长了脖子往码头那边张望。
这少年姓郭,单字一个茂,出身将门,父亲是个副将,在盛京还算有几分权势,而他身边的的少年,则是姓姜名淮,两人身份相当,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
闻言,姜淮顺着郭茂的视线望去,还真看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倩影,但他性子较为稳重些,是以并没有声张,只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许是钟四爷带着自家侄女过来游玩。”
“啧啧,若真是这样,我们可就有眼福了,听说钟家的小姐个个都是才艺双绝,姿容无双,也不知这来的是哪一个?”郭茂更是兴致盎然。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小,其余人也都听到了,一时间,个个都伸着脖子往码头那边瞧。
不过此时钟四爷已经带着安若澜走远,众人只看到了一个窈窕纤细的背影。
单是个背影,就已经让人赞叹不已。
卫刑并不感兴趣,只是他身边的人一直扭着要他看,他就匆匆扫了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就让他再也无法静下心来。
别人不识得,他却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人哪里是什么钟家小姐,分明就是安若澜!
想想也是,钟四爷最疼爱的就是安若澜,又怎会带其他人到千寻居来,更何况在钟四爷回来前,她一直是住在这里的。
陌生女子的出现,毫不意外地引起了这群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们的好奇,他们甚至忘了还在操练,当场就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一群学武的糙小子凑在一起,说话自然没个顾忌,卫刑听着那些人的议论,只觉又气又恼,恨不能将人一拳打翻在地。特别是有些不知轻重的,还说些荤段子,简直不堪入耳,直听得卫刑忍无可忍,当真不管不顾地动起手来。
被打的那人姓黄,家里有个做禁卫军统领的父亲,初来的时候很是嚣张了一番,他没想到卫刑敢对他动手,当即就恼羞成怒地扑了上去。
两人打成一团,训练自然是无法再进行下去,有好事的在旁鼓劲呐喊,赌谁能胜出,也有息事宁人的劝两人住手,可都是火气旺盛的少年人,哪里听得进劝,只拳拳到肉,打得难分难解。
姓黄的在武举中排行第九,自然不是卫刑的对手,很快就被打得呜呼哀哉,他也不认输,只凭着一股蛮力,跟卫刑硬拼。
卫刑身上也挂了彩,他在气头上,许多招式都忘了使,只怎么爽快怎么来,毫不避让的结果就是深刻俊挺的脸上万紫千红。
直到一声大喝响起,这场闹剧才落幕。
“你们在干什么?!”伴随着凌厉的怒喝声,一道黑色身影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鬼斧神工般的脸庞,威严的气势,不是项夜又是谁?
所有人当即吓得噤了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三步,就连打斗中的卫刑跟黄伟岩也不例外。
强势地逼近一步,项夜面沉如水地俯视着面前这一群噤若寒蝉的小子,音声冷如寒冰,一字一顿道:“告诉我,你们在做什么。”
闻言,所有人都不由打了个颤。
哪有人敢说,一个个都险些吓趴了好么。
集训不过五日,他们对项大将军的畏惧就刻进了骨子里,平日看到都想躲,何况是现在?
继噤若寒蝉后,一个个又都呆若鹌鹑。
以为装傻充愣就能逃过一劫?
项夜危险地眯起眼,视线缓缓扫过众人,抬手指了指卫刑跟黄伟岩,凛然道:“你们两个留下,其余人立即绕小岛外围跑十圈,何时跑完何时用晚膳。”
连一声抱怨都不敢有,一群人垂头丧气地去跑圈,走前还不忘甩两个眼刀给两个罪魁祸首。
卫刑不觉讪然。
跟着项夜来到临时搭建的校场,自知犯错的卫刑跟黄伟岩规规矩矩地站好,等着受罚。
项夜扫视两人一眼,在休息用的椅子上坐下,问:“你们可知你们是犯了军规。”
“末将知错!”两人异口同声,黄伟岩不忘辩解:“是卫刑先动的手!”
项夜威严的眼望向卫刑,少年当即挺腰收腹,洪声道:“黄伟岩出言不逊,末将实在气不过,才会动手,末将甘受惩处!”
“嗯。”项夜淡淡颔首,厉眼转向黄伟岩,问道:“你都说了什么?”
据他所知,卫刑性子稳重,不是爱惹事的,能让他气得直接动手的话,他还真是有些好奇呢。
“额……”黄伟岩被问得哑口无言,那种荤话,他哪敢说给大将军听,一时间支支吾吾的,急得涨红了脸。
只是被项夜凌冽的目光一扫,他又不敢不说,只好哭丧着脸把看到陌生女子的事,以及后面那些荤话含糊不清地说了。
项夜的脸蓦地成了锅底。
下午跟着钟四爷上岛的陌生女子,除了安若澜还有谁?敢议论他跟贺瑾的闺女,皮子倒是很紧!
指关节捏地咯吱咯吱响,项夜倏然起身,要笑不笑地望着黄伟岩,“亲切”道:“本将军看你骨骼清奇身手不凡,是可造之材,来来来,跟我到练武场来,本将军要亲自指导你武艺。”
卫刑只觉背脊一凉,他怎么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黄伟岩却傻傻分不清楚真假,欢天喜地道:“末将多谢将军厚爱!”
“不必客气。”项夜笑眯了眼,眼底的冷光若隐若现,他转头对卫刑道:“至于你,别人跑十圈,你就游十圈吧。”
说罢,拖着黄伟岩就走了。
卫刑低低应是,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训练场这边的事儿,安若澜自然不知道,她跟着钟四爷去见了易先生,还真别说,挺怀念易先生的毒舌的。
直到用过晚膳,安若澜才知道训练营的十多人受罚的事,这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从傍晚开始跑,十圈下来,估计都大半夜了。
当听到其中一个闹事的被从练武场抬出来时,安若澜更是不禁咂舌,项叔叔手还真黑啊。
钟四爷却是知道其中原委的,闻言呵呵冷笑,只给了两个字评价:“活该。”
安若澜倒是不担心其他人,只是听到卫刑被罚绕着小岛游十圈后,她就坐立不安了。
钟四爷看出她的心思,闭着右眼悠悠然道:“我劝你不要急着现在去看他,你去了也帮不了他,还有可能被其他人看到,不如等他受完处罚再去。”
被看穿心思,安若澜当即恼羞成怒,冷声哼道:“谁说要去看他了,而且他受完罚都夜半了,哪有做爹的让女儿深夜去见外男的?”
“哟呵,这倒成了我的不是了。”钟四爷一个猛子从软榻上坐起身来,敲着她的头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安若澜气哼哼地偏过头不理他。
当夜,一群人当真到深更半夜才受完罚,一回到临时收拾出来做饭堂的厅子,个个就呼哧带喘地抱着海碗不撒手了,等吃饱喝足,一个个直接瘫倒在地,好一会才爬起来回房间躺下,躺下就直接不起来了。
卫刑泡了几个时辰的水,全身上下都透着惨白,手脚更是虚软得不像话,他几乎拿筷子都拿不起来。好在他也不是特别讲究的人,匆匆扒了几碗饭,填饱肚子后,他就撑着虚软的身体回了房间。
他们现在住的是千寻居仆役的屋子,在外围,虽然简陋些,但比军营里的大通铺好很多,条件已经算不错。
换下湿漉漉的衣服,卫刑放任无力的身体摔倒在床上,刚要就这么睡过去,敲门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是谁?”卫刑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声,外面却没有应答。
若是跟他一起训练的小子,怕是早就嚷嚷起来了。不过那群人现在跟死猪一样,又怎么会来找他。
“难道是她?!”脑中灵光一闪,卫刑一下来了精神,腾地一下就爬了起来,又是理头发又是正衣襟的。
敲门声还在继续,卫刑应了一声:“来了。”深吸口气,走过去开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