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北像往常一样,吃了雷允泽买来的早餐,就去送夏楠上学。
今天开门时她特地小心翼翼的朝对门看了眼,还好没有“巧遇”上他。
夏楠的声音在楼道里显得特别响亮:“咦,叔叔今天不出去吗?没有小轿车坐了。”
夏小北赶忙捂住儿子的嘴,匆匆下了楼,才告诫他:“妈妈不是教过你,别人的再好,那也是别人的,”
夏楠张张嘴还想说什么,触及夏小北阴郁的眼神,只好乖乖噤声了。
把夏楠送到学校,出来仍是按惯例去公车站等车。背后不知为何一直有喇叭鸣笛,她有些烦躁的回过头,竟是一辆十分拉风的路虎!而且看那放慢了速度缓缓前行的样子,像是一路跟了她许久。
她有些诧异的站在路边,看戴维取下墨镜,隔着车前窗向她微笑招手。车子缓慢滑行到她身边,停下,他摇开副驾驶位的车窗,对她说:“上车。”
夏小北想说点什么拒绝,公车站就在眼前了。
可是他很利索的推开车门:“你不是去上班吗?反正是顺路。”
夏小北左右看看,已经有不少等公车的人把目光聚焦在这辆公然停在公车站前的路虎身上,她赶忙钻进去,讪讪的系好安全带,说:“开车。”
戴维打了个响指,车子性能极佳,一个飞身已经驶出路人惊叹的目光。
等他们汇入车道,戴维才放慢速度,跟着前面那辆车不紧不慢开着,反光镜里照出他晨光下慵懒的笑。他问:“徐记的生煎包好吃么?”
“哎?”夏小北一愣,便听他在那埋怨:“我大清早七点钟给你们当外卖工啊,雷二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居然连楼都不让我上。”
她想起今早雷允泽来送早餐的情形,平常夏楠去开门,他总要和夏楠闲话几句聊上一会,她每次总当眼不见心不烦的躲在洗手间里。今天却是意外的送来人就走了,好像赶时间一样。
她正好问出心里的疑惑:“你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好好的待在北京祸害首都人民还不够,跑这上山捉虎下海擒蛟呢。”
戴维抿着唇,笑得乐不可支:“你们都走了,我一个待北京多寂寞啊。我就跟来凑凑热闹,真的,要问你还得去问问雷二打算什么时候走。”
夏小北顿时泄了气。那个人,她是避之唯恐不及,怎么会主动跑去问他。
戴维看她一脸颓丧的样子,又下了剂猛药:“不过我看雷二这么辛苦,五年才找到这儿,八成是不打算走了。其实他待这也挺好的,发展祖国内陆经济啊,我看了你们公司给他做的那规划,啧啧,三个五年计划,准备‘赶英超美’啊。”
夏小北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果然很符合主任办事的“浮夸风”啊,那份规划书她也看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提了一大堆设想,其实就是巴着寰宇这块肥肉不想放了。雷允泽这丫平时看起来老奸巨猾的,没想到这次真能让主任这么给蒙了。
夏小北想错开这个话题,于是问:“你怎么好好的不当医生了,这五年,你跟你大哥都还好么?”
他说:“我以前觉得给人当私人医生是最清闲省事的,雷家这几年病的病,去的去,我觉着这活太折腾了,所以就不干了。”
夏小北听了一阵惘然。自从她认识绍谦以后,就一直看着他受伤、生病,这几年雷家接连出事,她问:“老爷子和秦阿姨身体还好吗?”
戴维说:“老爷子五年前那次发病闹得厉害,差点一口气背过去就醒不来了,你还记得么,就你失踪那天。听说雷二去找老头摊牌,要跟温大小姐离婚,把老头气着了,当晚就进了医院急救,老太太打了一整晚电话找不着雷二的人,等他第二天清早赶到医院,老爷子已经出了手术室了,还好没事。那天雷二在病房门口跪了一整天,老爷子愣是没看他一眼,还说他已经不是雷家人了,说没生过这种儿子。”
夏小北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了,她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他的手机一直在响,可他无暇去接,所有的力量都用来抓住她。可是她没有给他一丝怜悯,毫不留情的砸晕了他,逃了出去。
如果,她不是选择那天逃,不要那么巧,早一天或晚一天都好,雷老爷子会不会就不那么失望了呢?她见过雷老爷子,书房里的谆谆教诲她记忆犹新,老人已经失去了一个小儿子,唯一的一个儿子在他病危之际却不在身旁,从雷允泽的脾气,她更能想到当雷允泽单独找到他和他提起离婚的事时,老人有多么的生气。她想,一切总归她也有责任,这些年,她每次回到北京,都是私下里单独和秦书兰见面,她甚至连对长辈说一声“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
戴维看她脸色不对,忙安慰她说:“你也别太担心,老爷子这是老毛病了,只不过那次来得急,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身子大不如前,加上儿女都不在身旁,所以性子更加怪癖了。”
她点点头,低声说:“我知道。儿女们年轻时候总觉得父母还健康,不能陪伴身旁也无所谓,等到后悔时已经来不及了。其实他们……真的老得很快的。”她如今为人母亲,越来越有这种体会,不知不觉自己已经不是二十多岁可以任性的小丫头了,要是现在,她恐怕绝没有勇气再一个人跑到美国把夏楠生下来。办公室的小姑娘们都习惯的叫她一声“夏姐”,岁月看似淡漠无痕,却其实在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到达公司后,他们在停车场分手,先后上楼。夏小北一进工作间,就被一群脸上写着“八卦”的人士热情包围。
小高说:“夏姐,我就说有人在追求你嘛,透透风啦,到底是哪位?”
夏小北一头雾水,有人让开来,她才看到自己位子上竟然摆了一大捧的白色郁金香,幼嫩的花瓣纯洁如玉,每一支都是新鲜绽放,花心里仿佛还有露水滚动,衬着可爱的满天星,用嫩黄色轻纱围束。
夏小北惊叹一声,这么夸张的一大捧,丢进垃圾桶都会塞不下的那种,说不喜欢那是假的,没有女人不爱收到鲜花,尤其是这么一束招人眼球的花,可是她实在想不到有谁会这么干。
夏小北自问搬来S城后桃花就没开过,偶尔疑似一朵两朵,后来经证明那也是开错季节未待绽放就先凋零了,她在众人目光中走到座位上,发现鲜花里也没有什么卡片的,更是无从猜测。
她心里不禁冒出股恶寒:雷允泽不会这么无聊吧?
一整个上午办公室都在低调而热烈的八卦氛围中度过,夏小北觉得一大捧鲜花香喷喷的也挺好闻的,就丢在窗台上了。中午时候,戴维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她座位,叩了叩说:“有没有时间,赏光共进午餐啊?”
夏小北刚抬起头,就发现周围可疑的八卦眼神,忙咳了咳,用所有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说:“什么,戴经理,规划书你有几个地方还是看不懂啊?好,没问题,我牺牲午饭时间帮您讲解。”
戴维一副了然的笑,也咳了咳说:“那怎么好意思,耽误夏小姐吃饭时间我多过意不去。要不我请你吃饭,咱们边吃边聊‘工作’吧。”
他把那个“工作”咬得特别意味深长,夏小北白了他一眼,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办公间。
下楼时,戴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说:“你撒谎骗人的功底可真是一流。”
夏小北挺得意的:“这叫‘办公室真经’,你们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少爷们是不会懂的。”
他别有深意的望了她几眼,问:“你不喜欢白色郁金香吗?为什么扔窗台上?”
夏小北很长的“啊”了一声,然后瞪大眼睛看着他:“那花是你送的?”
戴维很无辜的眨了眨眼:“是啊,我以为你会喜欢的,本来还想吃饭的时候邀功的。”
夏小北顿时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她一直觉得和戴维聊天挺开心的,他是那种什么时候都没心没肺,总能把你说笑了的人,这种人最适合做朋友。可是今天他这举动,让她彻底迷惑了。她有些不解的盯着戴维。
戴维被她看得不自在,皱了皱眉说:“你别一直拿这种眼神看我啊,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
夏小北终于是忍不住,噗的笑出来:“你这抢我台词啊,我本来想说:你别对我这么好,我要喜欢上你可就惨了。”
他颇为懊恼的挠挠头发:“哎,早知道就让你先说出来了,这样我还能顺着往下接。”
夏小北不以为意,两人说说笑笑来到停车场,她问:“这上哪吃饭啊,还要开车?”
戴维神神秘秘的:“你别管了,跟我来,保准你不后悔。”
她说:“午休就一个半小时,待会还上班呢。”
戴维已经替她把车门拉开了:“上车吧,我也不想下午迟到。”
这样一家私家菜馆,是夏小北从来没有想到的。每间包厢的天花板上都有一块是半透明的玻璃,也许是射灯的照射,在白天竟有如点点星光。客人的座椅都是紫藤花形状的鎏金铁艺,戴维绅士的帮她拉开座位。
她带着几分惊叹坐下,尤其当焖得红彤彤的螃蟹端上来的时候,她简直说不出话来。
服务生上菜时十分有礼貌的说:“戴先生,您预订的清蒸大闸蟹和鲜烧基围虾,需要帮您把蟹钳打开吗?”
服务生手里拿着精巧的小锤子,戴维微微点头,就有人端着一整盘浓郁鲜香的大闸蟹到边上,逐个敲开那硕大诱人的蟹钳。
S城属内陆城市,要吃到海鲜只有到个别大酒店提前预订。夏小北有点咂舌:“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她在S城住了五年还不知道有这么僻静又享受的吃饭地方。
戴维夹起只虾沾了酱料扔到她碗里:“专心吃饭,别说话,不然要迟到了。”
她觉得有理,专心致志和碗里大虾奋斗。
服务生把蟹钳逐个敲开了又端回来,戴维忒大方的直接扔块蟹壳给她。她嘴里还塞着虾肉,忍不住抗议:“我要吃那个,那个肉多!”她指的是戴维手里肉质饱满的蟹钳。
戴维用鄙夷的眼神扫了她一眼:“就你这速度,得吃到下午两点。”
她瞅了瞅自己碗里剥得烂糟糟的虾肉,无言的垂下了头。蟹壳就蟹壳吧,反正是他请客。
结果就啃个蟹壳还扎到了手指,看她皱着眉毛把大拇指放进嘴里唆,戴维是又气又好笑,恰好手里的蟹钳刚剥开,取下来完完整整一块莹白粉嫩的蟹脚肉,丢到她碗里,还不忘埋汰她:“我考虑下回还是带你去吃大排档,太丢人现眼了。”
她呵呵笑着,忽然不说话反驳了,因为她发觉傻人还是有傻福的,像她现在这样,被人埋汰几句,就能大快朵颐,而戴维虽然嘴上说她,可手上一直没停,剥下来完整的虾肉和蟹肉都进了她的碗里。
她今天胃口似乎格外好,吃了整整一碗米饭,足斤重的两只螃蟹都吃完了。那些熟悉的美味滑入喉咙,她觉得满足又幸福,到最后竟然觉得哽咽。
她说:“谢谢,今天这顿饭真的谢谢你的招待。”
戴维看着她红红的眼圈,就知道一定是勾起她什么回忆了,仍是嘻嘻哈哈的和她调侃:“唉,你也太好骗了吧?一顿大闸蟹就把你感动得眼泪婆娑,要是鲍参翅肚你还不得以身相许。”
夏小北不好意思的拿手背抹了抹眼角,说:“我也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她顿了顿,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感叹:“可我这辈子就没找到比这更好吃的美味。”
戴维望着她,忽然说不出话来,准备了许多话要打趣她,可是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倒是夏小北先推开餐巾站了起来,说:“我一直想学着做大闸蟹,可怎么也学不会,嘴馋还这么笨。今天,真的谢谢你,谢谢……”
她说来说去,说到最后,还是“谢谢”那两个字。一路上,两人坐在车里都默不作声,气氛仿佛凝滞了一般,夏小北的眼睛还是红红的。戴维忽然叹了口气,自顾自的笑起来:“叶三真是修来的好福气。”有一人对他用情如此至深,在他离开五年之后,仍然不遗不忘。
夏小北不明所以的望着他。戴维也不解释。其实他想说的是:如果有一个人也能对我这样情深,那么我也死而无憾了。
两人的车子驶进停车场,正遇上一辆黑色奔驰驶出,雷允泽的秘书来给夏小北送餐,就这么扑了个空,回来时如实告诉他:“夏小姐的同事说,她和戴经理一起出去吃饭了。”
秘书怯怯的把手里那精致的餐盒放在桌角上,一边打量着老板的脸色。
雷允泽一直在看文件,也还没吃饭,听到这话,放下钢笔,沉吟了一会,说:“你先出去吧。”
秘书这才舒了口气,手刚放到门把上,就听见身后哗啦啦一连声响,像是什么被挥到了地上,饭菜的香味顷刻间弥散开来。
晚间夏小北接了夏楠放学回来,在自家门口又非常不幸的与雷允泽碰了个照面。虽然说都住在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这一抬头一低头的频率也忒高了。
她礼貌的打着招呼:“雷先生。”
他脸上的笑却不那么自在,好像水泥雕塑凝住了一样,以前他每次发火要辇谁走人的时候就是这种笑,夏小北至今还觉得心惊胆战。
果然,他抱着胸,不咸不淡的说:“原来夏小姐还记得接孩子放学,我以为你又要和哪位经理吃饭约会,耽搁到九十点钟呢。”
夏小北还没回话,夏楠已经惊诧的叫出声来:“啊,妈妈,你单位有人追你啊?”
夏小北拍拍孩子的头:“小孩子别乱说话。”又礼貌望向雷允泽:“雷先生日理万机,什么时候有空八卦别人的私生活了?”
她竟连解释都不屑解释一下,让他无端的心中又生起一簇火。
夏楠有些同情他,还拽拽夏小北的衣角说:“妈妈,我是建议你找男朋友,不过我希望妈妈的男朋友是叔叔这样的……”
话音未落,被夏小北推进房里:“作业做了吗?课文背完了没?晚上我要给你默单词,还不快去准备?”
随着铁门“哐”一声巨响,把他隔在了门外。雷允泽靠在自家门上,眉心蹙起,深邃的黑眸里暗流涌动,冷凝的脸上显出一丝痛苦,大手也不自觉的按在了胃上。
晚上十一点多,雷允泽在阳台上刚抽完小半包烟,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嘭嘭的猛拍他的铁门。他走去开门,意外的看到夏小北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外。
见他出来,也顾不得打招呼,就说:“你车停在楼下吗?夏楠烫伤了脚,麻烦你开车送我们去医院。”
雷允泽看她脸色煞白煞白的,就知道事情紧急,二话没说拿了外套和车钥匙就出来:“你先抱孩子下去,我把车开出来。”
夏小北把夏楠抱到楼下时,孩子已经基本止住了哭泣,可脸上那斑斑驳驳的泪痕,可见方才是怎样一场嚎啕大哭。此时,一只脚裤管被高高捋起,胖胖的小脚背暴露在空气中,微微颤抖着,脚背上红肿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蜷缩在夏小北臂弯里,还是一抽一抽的好像打嗝,两粒金豆子挂在眼角将掉未掉。
雷允泽把车停在路口,迎上来接过她手里的孩子,毕竟是血脉相连,看着孩子哭得这样可怜,每一声抽泣仿佛都揪住了他的心,忍不住斥责她:“怎么这么不小心,你不是在家看着孩子吗,还能让他被烫着?”
要是往常这话一出口,夏小北必然要和他吵起来,可今晚她早已没了力气争辩,她只要一想起自己冲进厨房时看到的情形,现在还觉得后怕,煤气灶上火苗还在跳,烧得滚烫的热水壶倒在地上,开水洒了一地,夏楠坐在开水里,哇哇大哭,那样子几乎把她吓疯了。她垂着头一言不发,默默的把孩子放进车里。
夏楠一边抽噎着,一边摸摸母亲的脸,说:“妈妈对不起,你说过小孩子不能碰热水壶的,我只是想帮你倒杯水……妈妈你别哭,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雷允泽坐在驾驶座,正要发动车子,这时忽然回过头来,车内橙黄的灯光下,能照出她眼中若隐若现的泪光。想起自己方才的口气恐怕是重了点,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一个人照顾孩子也不容易,要不就请个保姆吧。”
她像是没听见,只紧紧抱着孩子,默默的流泪。
说到底,他还是不信她,不信她能照顾好孩子。夏楠是她的骨肉,没有谁比她看到孩子受伤更心痛,可是有什么办法,没看好孩子就是她的责任。
半夜里敲响急诊科,医生边给孩子看伤情边责备她:“两个大人在家,看不住一个孩子!现在倒知道哭了,早干什么去了?”
说得雷允泽脸上也是讪讪的。其实他哪有资格责备夏小北,他这个做父亲的几乎连一天责任都没尽过。
半夜里医院静得发慌,夏小北紧紧盯着医生把纱布一圈圈缠上夏楠的脚,眼泪成串的往下掉。
终于处理好伤口,转到病房挂了两瓶消炎药。疼痛消退了些,加上折腾了大半夜,孩子也倦了,蜷在夏小北怀里连连打瞌睡。夏小北自从把孩子送进医院就没有张口说过一句话,病床间那一张蓝色的帘子像是隔开了整个世界,她把自己关在闭塞的空间里,只是呆滞的望着孩子的睡颜,整个人仿佛已经麻木了。
雷允泽有些心疼,从她怀里接过熟睡的孩子,说:“你也累了,趴这休息一会吧。点滴有我看着,打完了我去叫护士来拔针。”
她只是摇头,孩子离开她的怀抱时,每一分体温的消散都让她惶恐,到最后雷允泽要抱走他时,她突然惊诧的握紧孩子的手,怎么也不肯松。
雷允泽拍着她的肩安慰,说:“你抱了他一整晚了,手也累了。”
可是她拼命的摇头,双手始终保持着托起抱着孩子的姿势,手臂已经僵硬麻木了,可是她更怕她抱不动夏楠了。她一直就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如今就连孩子也要抱不动了,她惶恐的转过脸来,麻木而机械的盯着他:“你会不会抢走我的孩子?你会不会把我们母子分开?”
要不是怀里抱着孩子,雷允泽就要发飙了:“我就不知道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都忙了一整晚,如今他也觉得筋疲力尽,连着中饭和晚饭都没吃,胃里更像针扎一样的疼,但更让他灰心的是,她竟然时时刻刻都防备着他!他说:“你既然没本事带好夏楠,你把他弄这穷乡僻壤的藏起来干吗?我是他的父亲,难道我连关心他都不能?你别忘了,我有责任尽父爱的,你这样躲着我,把孩子藏起来不让我见,对我就公平吗?”
她就觉得雷允泽忽然跑来S城不寻常,又煞费苦心的搬到他们对面住,每天对着孩子献殷勤。如今她做母亲失职,被他逮了个正着,他只要稍微在法官面前一说,她就没有半分赢面,就算没有今天的事发生,他财大势大,要抱走这孩子,有的是办法。她如今才开始害怕,浑身抖如筛糠。
彼此僵持片刻,她隐忍的咬着下唇,在那本就失了血色的嘴唇上又咬出一层一层的牙印,眼眶空灵晶莹,泪水在眼底晃动着仿佛就要盛不住落下来。他终于长长的吸了口气,扭过脸去,他最是经不住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每每看到她要落泪,心里总要难受得四分五裂一样。
他说:“好了,是我语气重了,大家都累了。我知道你情绪不稳定,我向你建议请个保姆,也是为你好,怕你一个人又要忙工作又要照顾孩子太辛苦。你先休息一下吧,我保证,不会和你抢孩子,你醒来他还在这,只要你想带着孩子,他就永远跟在你身边。”
夏小北最后还是没睡着,一直等到两瓶消炎药水都挂完了,护士来拔针,说最好住院观察几天。雷允泽也说在医院换药方便,有护士照看着,在家要是感染了就麻烦了。
一切都忙完,已经快凌晨五点钟,夏小北终于疲惫的趴在病床边睡着了。雷允泽看看她,又看看床上睡得熟熟的夏楠,虽然一宿没合眼,仍觉得欣慰,脱下身上的外套,罩在夏小北背上。
胃里空空的,从最初的刺痛变成痉挛,他用手按了按,想母子两醒来也是要吃东西的,于是又踩着晨露,走出医院去给他们买早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