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风,吹得银烛的焰光不停地跳动着。丈夫皱着眉头,脸sè沉郁而伤感。
夫人暗暗叹了口气。这个丈夫,什么都好,就是每临大事总是狠不下心来,果然还是要自己来下这个决心的。
夫人摇了摇头:“走什么路其实也是他的机运,你看这些年,咱俩的很多谋划我都没避着水儿,虽不知道他能体会多少,但想来,古有艾马尔七岁参军事,安世师十岁朝堂应对,我儿的脑袋里,也不仅仅是赞普嘴里的那些英雄故事、法师魔兽以及南茜给他的那些熊外婆兔宝宝吧。”
看着台上微微晃动的烛焰,夫人顿了顿,理了理鬓间的飞丝,又安静地道:“我只是想,不管将来是什么世道,我的水儿能够拥有保护他自己的能力。在明年他离开以前,我还有一些东西要教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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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儿,你过来…”夫人看了自己那刚从官塾放学回来,粉雕玉琢的孩儿一眼,便发现了他身上的不协之处。是的,额头上起了个包,那四周乌青一片。
“是怎么回事,不许撒谎。”
男孩抬头看了母亲一眼,又低下头,半天才犹犹豫豫地:“他们打我。”
“几个人?”
“四个……”
男孩吞吞吐吐地:“他们是我父亲让哈良栋的父亲坐牢了……而且……而且还害得哈良栋再也不能来上学了。”
“没事,来,坐下。”夫人一边吩咐丽chūn把家中常备的跌打药拿出来,一边安慰儿子。
“一般这种情况,四个人里面肯定有一个头,在事情还没发生以前,也就是打你之前,都会有些预兆,也就是他们会试探你,或者他们欺负你也不是一两次了。”夫人给儿子涂抹着,不时还停下话给儿子吹一吹。
“你呢,应该找到那个头,随便你想什么办法,比如从家里拿些好吃的笼络笼络,或者邀请他们来家里玩之类的。在不伤害你自身的前提下看能不能让他们不再欺负你。”
“可如果他们还是欺负我呢?”
“那你就先欺负他们,找那个头,在单独的时候。”
“可他比我大两岁,我力气没他大。”
“孩子,你觉得你父亲力气大还是赞普力气大?”
“赞普。”
“但是如果你父亲要整治他,他就只能跪在地上挨鞭子。”夫人淡淡地,好像在着什么很平常很自然的话题,“孩子,你要永远记住,保护自己靠的是实力,实力不是力气,是能力,是势力。它包括智慧,和权势。智慧,就是动脑子想办法,权势呢,就是你的官职地位带给你的特权,如果你想永远不被人欺负,就要拥有更大的权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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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夫人还是有些不放心,在一个早上,她带着chūn丽,悄悄地到了镇府后院,打开那扇锁着的园门,这便又来到了另外一个园子,穿过这个园子,就是金城镇的官塾所在了。
前面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了孩子们的嬉闹声,夫人来到一个雕窗后面,伸手拦住了向前的chūn丽。想必正逢课间休息,这一个时辰的时间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候,当然,也是很多故事发生的时候。
自家的那个男孩正从包里拿出心分给大家,那群大的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孩子围在他周围,吃着东西,有有笑。夫人知道,自己家的男孩连续三天从家里拿了很多心,也故意不去管他。
可夫人眼尖得很,她看到了一边不远处的四个男孩,他们没有围过来,满脸的恼怒、不屑状。
自家那男孩正在着什么趣事,逗得周围为数不多的几个女生发出银铃般的一串笑声。那四个男孩果真隐忍不住,挤了过去,当头一个个子大些的,满脸雀斑的的男孩一把将自家男孩推倒在地,并将他手里的心夺了过来,扔在地上狠狠地踹了几脚。
场面有些纷乱,旁边的chūn丽急着就要往院子里闯,却被夫人一把拽着,chūn丽看着夫人眼一瞪,食指还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再不敢声张。
那边自家的孩子慢慢地爬了起来,旁边的几个女生像芦苇中受惊的宿鸟一般飞散开来,还有一些男孩愣在场中,不知如何是好。自家男孩慢慢地走到雀斑男孩的前面,就在这时,场面发生了一些变化。
那个雀斑男孩发现自己一左一右两只手都被不同的男孩紧紧抱住,自己对面那个刚爬起来的男孩快速地冲进了自己的怀里,一个膝盖垫了过来,然后自己腹就是一阵剧痛。
而那两个抱住自己的人却在这时松了手,接下来就摔了个大马叉,又痛苦地卷缩在地上。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场面很混乱。雀斑男孩的三个同伙也呆住了,就连前面是谁谁抱住了雀斑男孩的手也没看清楚,等他们回过神来把雀斑男孩搀扶起来的时候,却看见几个女孩子正引着老先生从走廊那边赶来。
还没等手拿戒尺的老先生站定,一个女孩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雀斑男孩四人气嘟嘟地道:“就是他们四个,抢东西吃,还打人!”
“岂有此理!你们四个去后堂,每人掌心尺十下,罚抄今rì所学课文十遍!”教书老先生咆哮着,嘴上的胡须一颤一颤的。
“回吧。”夫人转过身声道。也不理会目瞪口呆的丽chūn,径自从来路返回了。只是,她的眼里不自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卷末语
人生,总是由无数的相聚离别所串联。在告别我的童年,告别了我的少年时代之后,我再一次告别了济州城,告别了我亲爱的朋友们。
现在,我决定离开了。
不是回头,而是前行。
如今,我坐在这道高高的山梁上,望着济州的方向。
是的,我坐着,从来没有过的安静。
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养父母、康叔叔,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家,温暖的字眼,我从就没有一个安定的家,我曾经是多么的渴望,可是我心里明白,如今,那还不是我的归处。
我想起了王怜花、老沈、吾凯西。一想到吾凯西,我就难过。我也曾差死过一次,我知道濒死前的滋味,那种留恋、遗憾、绝望,更何况他心里还有放不下的维维娜。人是多么脆弱,生命如此美好,却只有一次。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让夺去吾凯西生命的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接着要告别的,是白,我那三个妹妹,还有为战而生的兄弟们。
白虽然有那么多人跟随,可是我还是担心他,他太耿直。如今时局动荡,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遗憾的是,我不能再时刻提醒他了。罢,个人总有个人的路要走。至于我那三个妹妹,我唯一担心的,便是青青,我对她有愧。因为碧血的关系,我算计了她,我虽从未想过伤害青青,奈何缘由都因我而起。我只能希望她的身体好一些,笑容多一些,rì子过得快乐一些。
想到了她们我便想起了叶楚楚。我已经好久好久不曾记起她了。大概,我早就忘记了吧。学院的生活令人怀念,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单纯和快乐的。
我还记起了一些人,那个吸血鬼女人芸,那个叫枫景的jīng灵,圣骑士搁浅,还有那个白衣女子,和那个做鬼脸的女孩。
那个女孩,不知她还记得我没有。我突然很有种yù望,希望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如果真能再见面的话),她不是看猴似的看我,而是看帅哥似的看我,哈哈。人是多么渺,人生又是多么坎坷。希望她的童年和少年,过得比我更zì yóu更快乐吧。
而我的身世呢,前朝血脉?也许吧。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当我知道这个秘密的时候,我心里是有一种强烈的悸动的。眼下政局动荡,地方上隐约形成的割据,帝国的根基已经腐烂,皇权社稷摇摇yù坠。大厦之将倾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更何况我还是皇家的后裔。或许如母亲所,我真该做些什么……
然而,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乱世的大门一旦开启,我和我周围的那些人,生活及生存将面临更大、更多且不可预知的威胁,我必须具备足够的能量。
而在此之前,我需要探寻,我需要潜隐,所以我必须离开。
我满意我的生活吗,曾经的生活?我想是的。也许有人会问,如果重新给你次机会,你还会做这样的选择吗?我只想,那是命运,不是选择。因为有时候无论做什么选择,那都是命中注定。
凭谁问,是焉非?步下山梁之前,我缓缓地回头,再看一眼那黑暗中的灯火,那是生命跳动的火花。
转身之后,不是那种飘逸洒脱,希望“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从容彻悟,而是“本yù出尘,今方入世”,奈何?那就是命运。
我看了看我的长枪,那里装着我的秘密。
没错,从今后,指引我的,便是那半张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