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屋子里空荡荡的,安静得冷清,他低头苦笑,不是已经不再奢望了吗?却还是会忍不住存有期待。反手合上门,却在快要关上的时候突然遇到阻力,他讶异地转过身,看到念昔浅笑着站在门口。
“有点闷,所以出去走走!”
她笑着绕过他顾自进屋,径直坐到沙发上,留下齐涵还傻笑着站在原地。他在门外彷徨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心被柔柔地触动着。
就像洛阡说的,折磨自己,伤害的是爱她的人,这样对齐涵真的很不公平!所以洛阡说要送她回齐涵这里,她没有拒绝。就算不爱了,也不能这样一走了之,何况,她已经没有资格再让齐涵为她受伤。
雾气氤氲的浴室,念昔光着身子站在镜子前,她抹掉镜面上的水汽,看着里面那个失落憔悴的自己,手轻轻地放到腹部,闭着眼睛努力回想着他还在她身体里时的感觉,她咬着唇,眼泪却还是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怎么会那么大意,怎么会之前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他来得那么突然,突然到甚至让她来不及幻想当妈妈的感觉就又离开了她,是注定的吗?他知道自己的爸爸不承认他,所以…
念昔从浴室出来,便一眼看到齐涵正站在门边,看到她出来,他显然松了口气,他说:“你进去太久了,我担心你的身体还没复原…”
她垂下眼不让他看到她红肿的眼睛,笑了笑说:“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事的!”
气氛并没有因为两个人刻意表现的轻松而有所缓和,依旧沉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念昔挑了几张影碟,回过身冲他笑笑,说:“睡不着,陪我看通宵!”
片子一部接着一部的放,念昔抱着抱枕坐在齐涵身边,一直在很认真的看电影,还会时不时跟他讨论下剧情,猜后面的结局,画面和谐得竟像是一起生活多年的家人,平淡如水却踏实安心。
已是午夜,齐涵望着电视屏幕,感觉到肩膀上突然多出的重量,他转过头,看到靠在他肩上睡着的念昔,笑容温柔。
怪不得她突然那么安静,原来是困了吗?困了也好,还担心她会难过一整夜,他除了陪着她,从来都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让她好过一点!
他把电视的音量调到最小,看着无声的电影,听着她均匀的呼吸,过了许久,却一点也不觉得时间漫长。他突然想起什么,轻声唤着她:“念昔,念昔,去床上睡吧,这样会落枕…”
“嗯!”念昔动了动,却是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又睡了过去。
他失笑,小心翼翼地侧过身拦腰抱起她,脚步落地很轻柔。卧室里没有开空调,空气竟透着刺骨的寒意,他把念昔放到床上的时候,念昔本能地攥着他缩回他怀里。
眉宇间的不安那么深刻,眼角竟隐隐透着湿意,她哽咽着呢喃,“齐涵,不要对我好,我那么坏…那么坏…”
他轻抚着她蹙着的眉头,柔柔的嗓音里,每一个字都透着怜惜,他说:“你一定不知道,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很开心…”
他躺下来,让她缩在他怀里,手指轻轻抚着她的发,让她渐渐平静下来,直到耳边又响起她均匀的呼吸声,他才喃喃自语般说:“念昔,我没有亲人,四年前就没有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唯一的家人,只有对你好…我才不会觉得孤单…”
念昔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似乎从住进齐涵家开始,她便已经习惯了这样懒懒的生活,睁开眼便有人为她准备好一切,她甚至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安静地享受这份奢侈的依赖。
吃饭的时候,齐涵的右手一直有些不太听使唤,常常夹菜夹到一半就掉下来。
念昔醒的时候齐涵已经不在身边,所以她并不知道,齐涵的手麻掉完全使不上力,是因为她枕着他的手睡了一夜。
“你昨晚都干什么了?”念昔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住笑给他夹菜,还去厨房拿了勺子给他,示意他用左手。
看着这个罪魁祸首无辜的表情,齐涵只是讪讪的笑笑,并不解释。
今天就是除夕了,吃过饭,念昔拿出被冷落了一个多星期的手机,刚开机就一直响个不停,有很多来自家人和朋友的简讯,只是,每一条都只是在问她在哪里,什么时候回家。
她又怎么会察觉不到里面的小心翼翼,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穆启昊订婚的人不是她。
给妈打电话的时候,她作好心理准备等着挨训,过了好一会儿,念昔听到手机在提示电量不足的时候,耳边的声音正说到:“你说你多大的人了,当妈的还去警察局报人口失踪得多丢人呐?”
“妈,我回来吃晚饭,您现在省点力气去厨房忙活吧!”
挂掉电话,念昔看着齐涵,笑了笑很自然地说:“收拾一下,我们走吧!”
“去哪?”
念昔边背过身收拾东西边对他说:“去我家过年啊,每年都是一家三口,我妈老嫌腻味…”
“我就不去了,你收拾一下我送你吧!”他打断她,声音淡淡的。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走到他身前,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不行啊,你得去给我撑场子,我妈还说终于要把我嫁出去了,结果都快订婚了又被打回原形,我现在都能想象她看我的眼神会有多负担…”
他笑,终于不再坚持。只是他心里亦明了,念昔轻描淡写地说起穆启昊订婚的事,只不过是找了个合理的借口,不想让他在这样热闹团圆的日子里还是孤单一个人。
“念昔,你不是说吃晚饭吗?现在还早啊?”
念昔回过头看看他,再看了看自己,撇撇嘴说:“你还好,我这样跟一非洲难民似的回家,还不得让我妈心疼死了呀?”
念昔就一套出院时齐涵给她买来的衣服,平时不出门也就穿着睡衣在家里,这回要回家了才想起来问题严重,不人模人样的回去,不是又给了老妈怀疑的理由?
这一晚,齐涵和念昔还有念昔的父母,四个人把一顿饭硬是吃了三个小时,念昔的父母对齐涵并不陌生,他们知道他曾是念昔深爱的人,四年前就已经接受这个上进又个性沉稳的女婿,只是,那些无奈的意外,成就了今天大家另一条轨迹的人生。
他们甚至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对待,他和她,从心里都已经不再拘泥于爱情这一种理不清的关系,彼此的笑容,干净,纯粹,没有负累,没有伪装,只是因为开心、温暖而笑。
虽然是春节,不过繁华的市中心却依旧热闹如昔,念昔跟黎荞他们一群朋友再聚的时候,大家都有一种事世变换的情绪沉淀,念昔跟齐涵一起到的,蒋莘自然带着许衡,依旧一幅浓情蜜意的样子。
只有江杉,念昔想了许久才发现是哪里不对,她没有带章弋,甚至没有提起。KTV的包房里,大家都玩得很HIGH,音乐声震得耳朵翁翁的。念昔走到江杉旁边,伸手拉她,“陪我去洗手间。”
江杉笑笑,跟她着出了包房,她们去了走廊尽头的阳台,是比较安静的地方。念昔知道她有心事,还没开口问,就被她的第一句话震住。她说:“念昔,我爱过齐涵,很爱很爱!”
念昔傻傻地看着她,然后走上前,紧紧地抱着她。这就是她那么多年都不交男朋友的原因吗?跟齐涵在一起的时候,她是以怎样的心情看待他们?她一直以为她们是很好的姐妹,可是这么多年,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江杉松开她,笑容里已经是很清晰的释怀,“念昔,我从来没有想要跟你争他,因为我知道,我喜欢的是因为你而变得明朗的齐涵,他的优秀他的执著都是为了你…可是,我就是没办法爱上别人!”
念昔握着她的手,安静地听她说:“这么多年,每一个想要靠近我的男人,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拿他跟齐涵比,我恨我自己这样,可是我没办法!”
“那章弋呢?”念昔突然着急的问,他是念昔看到过在江杉身边最久的人,可是结局还是一样吗?
“他是例外!虽然他跟齐涵很不一样,可是他会为了我做很多事,不管我提的要求有多过份,他都会陪我疯陪我闹,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钟我都很快乐。”
江杉看着她,笑容温柔,眼里闪烁的是她从不曾见过的幸福光芒,可是只一瞬又黯淡了下去。
“可是他知道了,他看到了我收集的这些年,所以有关齐涵的消息。包括齐涵第一个担纲设计师投建的项目剪彩照片,第一份接受媒体专访的剪报,第一次上封面的青年杂志...所以他知道了我所有突然莫名其妙的不安,齐涵受伤时候,齐涵要去法国的时候,我总是习惯了关心他的消息…”
她看着念昔,眼神复杂,迟疑了一下又说:“念昔,对不起,其实齐涵为了你受伤那天,是我打电话给他让她去找你的,我希望你们和好,可是后来知道他受了伤,那个时候我竟然很恨你,我甚至想…为什么受伤的不是你?”
看着她隐隐自责的眼神,念昔根本无心责怪,她无谓地笑笑,问:“那现在呢?我是说章弋!”
江杉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念昔回到包房里,便直接拉着齐涵出来,把手机递给他,说:“打给章弋!”
齐涵笑笑,没有动作,等着她解释,“他们吵架了?”
念昔点点头,说:“你告诉他我跟杉杉都喝醉了,你搞不定两个人,也不知道杉杉家住哪儿,这样就OK了!”
章弋到的时候,看着清醒地站在他面前的三个人有些发懵,念昔推了推江杉让她过去,便拉着齐涵退到一边笑咪咪地看着。
“你又撒谎,还联合别人一起来骗我!”章弋看着江杉,说得很平静,虽然是责怪的语气,却没有丝毫怒意。
“谁让你不接我电话,还说什么要冷静一段时间!”江杉望着他,依旧一幅没好气的样子,末了她的声音渐渐小下来,甚至变成略带撒娇的嘟嚷,“把我的冷静全给磨光了,你竟然一声不响地走掉!”
章弋不解地挑挑眉,一幅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他看着江杉,没有任何反应。
念昔和齐涵相视一笑,她转过头很大声地说:“杉杉,你说得太隐晦了,以我对我老板的了解,他的理解能力可没这个水准!”
江杉很认真地看他一眼,皱了皱眉问:“你真的不懂吗?”
章弋看着她,依旧面无表情,半晌也没有回应,江杉想了想,支支吾吾地解释说:“就是我…那什么你啊?”
章弋看了看在江杉身后冲他吐舌头翻白眼的念昔,视线又落回到江杉身上,有些不耐地问:“什么那什么?”
江杉立刻挫败地垮着肩,眼神复杂,她低下头认真思索着,身侧的手攥着裙子有些无措。
而她并没有看到嘴角已经渐露笑意的章弋,正一得色的望着自己,然后她咬着唇,把心一横,便踮起脚尖一抬下巴吻了上去。
本来是她气势汹汹地吻的他,可是一落章弋手里,情势马上逆转,她很快便失去了主控权,等到他放开晕乎乎的自己,她看着他坏笑的脸,才反应过来恨恨地宣布:“以后…不准再跟我闹脾气,还要我回头来哄你,麻烦!”
说着,章弋又低下头想去堵她的嘴,念昔在旁边突然开始死命地咳嗽,直到章弋恶狠狠地转过头咬牙切齿地说:“韩念昔,过完年以后你每个月的薪水降10%。”
轮到念昔立刻不平地哀嚎:“凭什么?”
章弋立马换回了他那张温柔多情的脸,“欺骗老板,诋毁老板的理解能力,你觉得这个惩罚冤枉你了?”
念昔赶紧求救地转向江杉,却看到江杉眼珠都没移动一下地看着章弋,她说:“省点银子也好,不然你怎么养我呀!”
说完那对过河拆桥的狗男女便屁颠屁颠地去了包房,念昔长叹一声,感慨以前怎么从来没觉得他俩那么般配呢!她正要回过头对齐涵抱怨来着,却看见齐涵一声不响地从她身边走过,还是一脸忍笑的表情。
念昔又气又好笑地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想起江杉问她的那一句“你和齐涵还有以后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她知道,四年前,他们是因为现实而错失了彼此,可是四年后的今天,他们错失的,是爱情!
她已经不再任自己沉浸在伤痛里,看到身边的人都幸福,她就会很庆幸,即便爱情永远都是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起,那些哭的笑的,关于那个人的回忆。
念昔从包房出来去结帐的时候,竟碰到了洛阡,他是跟苏曳清一起的,她笑容暧昧地冲他眨眨眼,洛阡笑笑,说还有事要忙,有空再联络。
念昔继续暧昧地点点头,朝苏曳清挥挥手,苏曳清笑容有些尴尬地站在洛阡旁边,并不搭话。
看着两人渐渐走远,念昔也没多想,只有陆阳在旁边眼神复杂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会跟他认识?”
念昔诧异地回过头望着陆阳,说:“你认识?”
陆阳回想了一下,肯定地点点头,“就是穆启昊帮忙打官司的那个案子,他当时有来保释过那两个凶手,也是他找的律师帮他们打官司,可是后来那两个凶手再落网的时候,他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念昔皱着眉听完,想不通洛阡跟那两个凶手之间会有什么关系,会帮助这样罪大恶极的人,只是转念一想,她轻叹,这一切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连穆启昊都退出了她的人生…
“走吧!”她淡淡的笑了笑,便径直大步走在前面,齐涵送她回家,车上他们很平静地聊天,然后微笑着道别,没有牵绊,没有不舍,亦不会回头。
她想,也许是她和他已经经历得太多,爱,恨,再说服彼此割舍,当一切都归于平静,心里便不再有涟漪,亦不会去刻意回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