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喜低头应着。
叶景生微点了下头,“既然是少奶奶将你救下,那你今后便安心地待在叶家。至少,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受苦。”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阿喜激动地鞠躬说道,原本忐忑的心慢慢地安生下来。今日清晨少奶奶便跟她说,让她来探探少爷的态度。如果少爷愿意将她留下,那便是极好的。
叶景生望着面前欢喜的女孩,唇角微微扬起,视线落到阿喜那粉色的鞋子上,不大不小,形状正常。叶景生眉头一蹙,摸了摸下巴,“阿喜,你可裹过足?”
阿喜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少爷会突然问这个,只是默默低下头,看着自己那绣着荷花图样的绣鞋。“原本是要裹的,可爹爹舍不得,便没有让阿喜裹。”她知道,女子以小脚为美,就像少奶奶的脚。穿上绣着图样的花鞋,别样的精致小巧好看。
“没裹好!”叶景生拍桌说道,却吓了一旁的阿喜一跳。他回来这几日,观察了一下,家中的丫鬟们都没有裹脚。他好奇一问,才知道,原来她们自幼便被家人卖了,为了能更好的干活,便省了裹脚这一习俗。
现在她们心里还是以为,裹脚是大户人家小姐才能享有的。因为,不用像她们做着劳力活。只需待字闺中,等一门好的亲事,从此一生无忧。
可她们却不知道,那些被她们羡慕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又是多么羡慕她们这些不用受裹脚酷刑的丫鬟们。
许人心便是这样,你有的我没有的,便会时时念着;你享有的我不能享有的,便时时羡慕着。却不知,自己拥有的便是极好的。
“少爷不喜欢裹足?”阿喜望着不知在想什么的叶景生,喏喏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叶景生看了阿喜一眼,唇角一弯,在白光的照耀下格外的好看。“自然不喜。我觉得这是残害女子没有人道的做法。阿喜,你是幸运的,因你爹的不舍,躲过了这酷刑。女子的脚本就应浑然天成的美,又何须裹成个残废。”
阿喜娇羞地低下头,望着自己的鞋面,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脚好看。
叶景生望着迟迟不动的阿喜,起身,端过阿喜手中的木盘,将里面的饭菜摆放在桌上。阿喜楞然抬头,却见身旁少年倾长的身姿和俊美的侧颜,一时间,心慌如鹿撞。
“少奶奶呢?”叶景生坐了下去,望着面前的米粥与小菜。一粥三菜,菜色从未重复过。
阿喜失措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绣花鞋面,眼中闪过几许的落寞,“少奶奶一早便去了布庄。”
叶景生端起粥的手的微微一顿,随后浅喝了一口。没想到这小丫头如此积极,一早便去了布庄。叶景生眼眸微垂,望着碗中白如雪的米粥。这样也好,也省的他们二人见面时的尴尬。
青石铺满的长街上,叶仁甫双手负背,慢慢踱步,轻车熟路一拐弯走进了锦绣布庄。一进门,便看到来来往往在各柜台前徘徊的女客们。叶仁甫眉梢微抬,这热闹场景已是在布庄许久未见过的了。
“大掌柜您来了。”庄掌柜眼尖快步走了过来,微微作揖说道。
“庄叔。”叶仁甫恭敬地点头喊道。因为庄周是布庄的老人,所以他们做这些晚辈的自然要唤他一声‘叔’。“今儿布庄生意不错。”
庄周看了一下店中拥挤的人群,脸上露出几丝的喜悦与欣慰,“是啊,今儿这生意可比当年最红火的时候差不了多少。这多亏了少奶奶啊。”
“少奶奶?”叶仁甫面露不解之色,“少奶奶来布庄了?”
“嗯。”庄周一脸严谨地点头,“可不吗,一大早便来了。店里新添的这几样刺绣样品也都是少奶奶带过来的,听说是少奶奶还没出阁时在家绣的。”
叶仁甫闻言,扫了一下四周。果然,原先摆放的刺绣样品处新添了几副图案。分别是由竹、松、萱、兰、寿石组成的“五瑞图”;桃、蝙蝠、双钱组成的“福寿双全”;石榴、佛手、桃组成的“福寿三多”。本都是一些最常见的刺绣图案,但这几副分明将这些简单的死物绣活了起来。“少奶奶人呢?”叶仁甫收回目光,看了一下四周的女客,若有所思。
“哦。少奶奶在绣房呢。店里的绣娘们可缠的紧,也不知哪来的那些问题,总是问不完少奶奶似的。”庄周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都褶了几个褶。
“那庄叔您照应着。”叶仁甫微点下头,便往一旁的侧门走去。庄周望了望叶仁甫的身影,眼中露出几丝说不清的情绪。这些年,他是看着仁甫从孩童长成如今的沉稳少年。可有时候人太能干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庄周轻叹一声,转过身继续招呼着客人。
各人有各人的命格,谁又能左右谁的乾坤。
叶仁甫出了侧门,便走进长长的走廊里,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不知何时握了一方的巾帕。到镂花窗户旁时,叶仁甫停住脚步,透过半开的窗户望向里面。
几位绣娘簇拥这少女,少女低头,细小的针在她的指尖飞舞,身后还拖着细如发丝的丝线。
难不成,真的应了那算命瞎子的话,这个严素婉会是叶家的福星?叶仁甫望向少女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的探究。
喜事半月前,叶乾钟看着落魄的严家,心里也是不大愿意,去结这门亲事。便拿着叶景生和严素婉两人的生辰八字,去找河西头自称‘活神仙’的赵瞎子去算了算。
那赵瞎子只是看了看他们二人的八字,掐指一算,半隐半晦地说那严素婉将是叶家的福星,二人八字相配。叶乾钟半信半疑,再加严素婉一手好刺绣,便认下了这门亲事。
这世间,哪有许多的真情实意,信守诺言;有的,只怕是永久不变的利益。
“大管家。”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一众的绣娘连忙散开,朝着窗外的叶仁甫微微欠身。素婉一抬头,便迎上了窗外叶仁甫的目光,微微低头,将手中针线放好,起身走了出去。
“叶大哥。”素婉站在叶仁甫的面前,看着叶仁甫时,还需仰着头。因为叶仁甫的身高与叶景生的差不多高,素婉站在他们面前,总显得格外的娇小。
“少奶奶。”叶仁甫微点下头应了一句,便张开手掌,打开手心的巾帕,一块圆形血玉便显了形。只是两边的边缘处用细金镶嵌起来,将玉佩的整体衬的更加的华贵。
“这是?我的玉佩?”素婉惊叹,望着巾帕里的玉佩,血玉配上细金,多了几分的精致,也丝毫看不出之前断裂过的痕迹。
“不知少奶奶可还满意、喜欢?”叶仁甫眉眼轻淡,唇红齿白,字字问道。
“喜欢!”素婉将玉佩捧在手中,细细观看,比原先的还要精致几分。“谢谢叶大哥!”
“少奶奶客气了。”叶仁甫微点下头,眼眸微垂时,分明深沉了几分。
不远处的长廊尽头,站着两人,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女的手中还提着用竹子编的食盒。
“少爷,我们不过去吗?”阿喜望着被一课槐树隐隐约约遮挡住的二人,看向面前的少年,不解地问道。
叶景生看着笑的如此率真可爱的少女,微微地摇了摇头。她在他的面前一向拘谨,难得笑的如此开心,他又何必去扰了她的兴致。再说、叶景生望向少女面前那温和的少年;他从来都不是她的良人。
“你一会儿把食盒送过去、”叶景生微微顿了下,“就不用说我来了。”
“少、”阿喜望着叶景生的背影,眉头微蹙,转身看向不远处男女时,双眸微垂,望着少女手中的东西。其实,她刚刚一开始便认出了那是昨日被摔碎的玉佩。可是她看到少爷微微蹙起的眉头时,话到嘴边,缠绵几许,又吞了下去。
少奶奶救了她,她本不应该对少爷产生异样的心思。可是,经历过跌跌起伏后,她才真正的明白。
这个世间,想要不被人欺负,不被人鱼肉,就得靠自己,站得住脚跟。
即使,是用一些不高明的手段。可如果能活到人上人,不高明又如何。
阿喜暗暗想着,一双乌黑的眼眸发出的眼神越发的坚定,提着食盒便走了过去。
“少奶奶,大管家。”阿喜还未走近便喊道。
素婉闻声转身,看向盈盈走来的少女,眉眼带笑。“阿喜,你怎么来了?”
“阿喜瞧着快到晌午了,少奶奶和大管家还未回,便带了午食来了。”阿喜走近了几步,朝着叶仁甫弯了弯身子。一双眼珠子停留在素婉的手上,语气激动地说道:“呀!这不是昨日碎了的玉佩,现在怎么变得如此好看。”
素婉听了笑了笑,点了点阿喜的额头,“你也觉得好看是不。这是叶大哥弄的,我也觉得比之前的还要精致几分呢。”
阿喜听完,眨着忽闪忽闪的两眼看向叶仁甫,“大管家的手可真巧!”
叶仁甫温和一笑,“仁甫的手再巧也没有少奶奶的手巧。”
素婉许是没有想到叶仁甫突然将话题转移到自己这儿,神情不由得一愣。
“今儿我来布庄时,发现许多的女客都是冲着少奶奶新添的几副刺绣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