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慢点,这可都是好东西,都仔细着点搬。”
庄周望着一件件被搬走花瓶瓷器心疼不已,连忙叮嘱着一个个搬着东西的小厮,“都小心点,这些我们东家还是会赎回来的。”
“赎回来?哈哈!庄掌柜还是务实一点的好,毕竟现在的叶家,不是以前的叶家了。”
一个身穿绸缎的中年男子手摇着纸扇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看着一个个搬走的瓷器,心里甚是欢喜得意。
庄周闻声,转身一看,脸一沉,也就象征性地拱手做了个揖,“李老板。”
李德勤也活了四十多年,再加上长年做着当铺的生意,自然一打眼,便知道对方的脸色是什么意义。
“庄掌柜客气客气。”李德勤虽然看出了庄周脸上对他的不欢迎,不过他不在乎。谁让他心情好,做了一个大买卖。
李德勤看着小厮们手中的瓷器花瓶摆件,心里早就做好了打算。这次要不是叶家急着用钱,这些宝贝又怎么会被他低价收来。这些可都是利滚利的好东西啊。
“李老板,这些东西还望您好生看管,我家的东家一定会将它们赎回来的。”庄周微微作揖说道,眼神中却带着几分的冷漠。
人情世故,他活了这把岁数,早就看透了。只是,他实在不忍心,望着叶家就如此败落了下去。
“好说!好说!”李德勤一合纸扇,用扇柄拍着手掌,“三月,在这儿契约里的三月内,这些东西我李某定当好生看管。只是,这过了三月,如果这些东西被某些有缘人看上。那、我李某可就无能为力了。”李德勤说着话的期间,纸扇一展,慢悠悠地扇起风来,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这是自然。”庄周应道,脸上却呈现出淡漠之色。望着一个个被搬走的摆饰瓷器,空落下来的位置,就像此刻他的心,也空落落地一块。
李德勤望着东西都搬的差不多,勾唇一笑,拱手朝着庄周做了一个揖,“庄掌柜,那李某便先带着这些东西回去了。告辞。”
“慢走。”庄周微点下头,以示礼貌回应。可真当看着李德勤把东西拉走时,庄周的心里却分外的不是滋味。
“庄叔,那些是什么人?做什么的?”刚从布庄回来的素婉,一下马车便见一群人拉这车子从家门口走掉。
“少奶奶。”庄周朝着素婉作了个揖后,才回应道,“那是景德当铺的李老板和他的手下们。”
“当铺?”素婉眉头一蹙,“当铺的人来家里干什么?”
庄周面露难言之色,摇了摇头,有几分的无奈,“那个文三催着三日内付清九万银元。可家中账面上只有六万七百多银元,所以少爷便让我把家里之前的物饰给当了。”
“当了?”素婉一惊。没想到家中的亏空已经这么严重了。素婉眉头紧皱,眉间泛着忧愁。今日她去布庄时,生意冷清,一上午也没有一个客人前来。就连有个把个绣娘都起了离开的心思。
“唉。”庄周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世道,简直不给人活了。”
“活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不是别人给的!
”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后的叶景生,突然开口说道。
“少爷。”庄周被微吓了一下,转身朝着叶景生作了个揖。
素婉望着慢慢走出来的少年,眉眼低垂,有意地错开与叶景生视线接触的机会,“景生。”
叶景生也只是视线看了一下素婉,便望向庄周,“庄叔,多少?”
庄周听了无声地叹了口气,竖起了一根手指,“那么多的东西,那个李德勤却只出一万九千银元,心真是黑!”
那些值钱的物饰,当初老爷买时也是花了不少钱的。可没想到却被李德勤那个家伙压榨的连本都回不了。
“还差一万多……”叶景生双眼闭起,喃喃自语。
素婉望着叶景生疲惫的神情,眉头一紧,心中着急,却又无计可施。
景生,本不该这样。应该和她初见他那样,阳光、无忧无虑,有着抱负和信仰。绝不是现在这样,被生活为难的无计可施的模样。
“我记得家中还有一田……”叶景生睁开眼睛,看向庄周。
“少爷,那块田不能卖啊!”庄周一听,心里一惊,连忙摆手摇头,“那可是老太爷留下来的,整个布庄可都指着那块田了。”
素婉也是一惊,想起了那块长满了各种各样鲜花的花田,眉头不禁一皱,“是啊,景生,那块田不能卖。我听叶大哥说起过,叶家布庄的染料可都指望着那花田中的花宣色呢。”
“叶大哥?”叶景生看向素婉,眼底闪过一片复杂的情绪。
素婉被叶景生看的莫名的心虚,垂下眉眼,轻声改口道,“是大哥。”
叶景生望着素婉垂眉的样子,眉头不禁皱起,闭口不语,只是心里莫名地烦躁起来。
“婉婉说的对!那块田不能动!”
“爹?”
素婉听着熟悉的声音,一转身就看到严浩华和秦叔两人走了过来。
“岳父。”叶景生也是楞了一下,最后走下台阶,迎了上去。
“严老爷。”庄周和严浩华早就是老相识了,所以也没有太过拘谨和意外。
严浩华看了看素婉,然后望向叶景生,伸出右手拍在叶景生的肩头,“景生,家中的变故我已经知道了。但那块田不能动,素婉和庄掌柜说的对,叶家的布庄全靠着那块花田了。”
“景生知道了。”叶景生微低下头,认真地听着严浩华的话。其实,他也知道那块花田对叶家的重要性。可是如今,却也是没有办法。如果在保田和保爹的选择下,他一定会选择后者。
严浩华望着叶景生愁眉的样子,也很是心疼,这才不过一月有余,原先开朗的少年已是愁容满面。
“老秦。”严浩华看向一旁的秦叔。
“老爷,给。”秦叔心里了然地从衣襟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严浩华。
严浩华接过银票,将银票放到叶景生的手里。
“岳父,这?”看着手中突然多出的银票,叶景生不解地看向严浩华。
严浩华只是笑笑,拍了拍叶景生的肩,“你不必多虑,景生。这
原本就是你家给素婉下的聘礼,现如今,我只不过是将它还了回来而已。”
“聘礼?”叶景生看着手中的银票,三万银元的银票。
一旁的素婉望着叶景生手中的银票,唇角不禁微微上扬,为爹爹的做法感到高兴而又愧疚。
“严老爷,聘礼不是、”
“庄叔。”素婉赶紧拉住一旁要说话的庄周,“我爹说聘礼多少便是多少,聘礼是爹收的,他自是知晓。对吧,爹。”素婉故意躲开叶景生投来的目光,看向一旁的严浩华。
严浩华望着自己的小不点投来的暗示的眼神,会心的一笑,“对,婉婉说的对。景生,你我本就是一家人,现在家中有难,拿出这钱度过难关,是理所应当的。”
庄周站在一旁,看着素婉与严老爷之间的互动配合,瞬间明了,也跟着附和,“少爷,严老爷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现如今,度过眼下的难关最重要。”
叶景生看着面前的严浩华,又看向庄周,最后看向素婉,又看向手中的三万银元银票,终点了点头,“如此,景生便代家父,代叶家多谢岳父雪中送炭之情。”
“景生,如此就言重了。”严浩华扶起鞠躬的叶景生,拍了拍叶景生的肩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振作起来,叶家的以后得靠你了。”
叶景生抬头看着严浩华,突然觉得肩头沉甸甸的。原来,这就是责任。一种对家人,对家业传承的责任。
以前,他不懂;
可现在,他好像懂了……
“庄叔。”叶景生将手中的银票递给庄周,“你将岳父送来的银票和家中账面上的钱合计一下,除去文三的九万银元,看还剩多少。”叶景生双手负背,眼中透着坚定,“叶家要重新振作起来!”
“是,少爷。”庄周欢喜地接过银票,用袖头偷偷地擦掉眼角的泪。少爷真的是长大了,他要告诉老爷去。老爷如果知道了的话,一定会很高兴。
素婉望着重新振作起来的叶景生,唇角欣慰开心地上扬。这样的少年才是她之前所认识的少年郎,那么的自信与坚定。
严浩华也很是欣慰地看着叶景生,看来,这个少年确实是可塑之才。希望婉婉嫁给他,没有错。
——
“将这匹布放到这个柜子里。你们都仔细着点,看好布的种类再放。”庄周站在店中,看着伙计们将店中库存的布都分类好。
“庄叔。”
素婉走进布庄时,看到门口挂着暂时停止营业的牌子,心里有些难受。不过,一想到,景生那坚定的眼神,素婉觉得,一切都会变好的。
因为,她相信他,从始至终,无需理由。
“少奶奶,您来了。”庄周走到素婉的面前,作了个揖。
素婉微点下头,以示回礼,“庄叔,布庄清点的怎么样了?”素婉望着布架上摆满了许许多多不同种类的丝绸布料,还真有点琳琅满目的感觉。
“已经清点的差不多了。”庄周走到桌旁,拿起账本递给素婉,“少奶奶您看,都记在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