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微微放着霞光,素婉走在青石路上,因为将要接近傍晚,街上的行人也不似白日里那么的热闹。
“啊!”
一阵嘈杂声从不远的小巷中传出,素婉还未反应过来时,一个身影将她撞了一个踉跄。待素婉稳住身体时,面前摔倒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脸上乌黑乌黑,只有两道泪痕格外的清晰,一双眼眸惊慌又惊恐。
“你没事吧?”素婉伸手便要去扶地上的女子。却听身后传出一阵嘈杂的骂声,“小蹄子,你往哪跑!给我抓住她!”这声音又尖又细,听来格外的刺耳。
只见那地上的女子听见声响后,往素婉的身后躲了躲,一双脏兮兮的手紧紧地拽住素婉的衣角。“救我、救我姐姐!”
素婉望着女子惊慌失措的模样,心底一软,双臂张开,将她护在了身后,看向追赶而来的众人。“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追来的一群人带头的是一个年过四十的女人,长相尖酸刻薄。只见她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了一下突然出现的女人。“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不在家好好的相夫教子,出来瞎管什么闲事!”
一旁路过的行人,都不愿没事找事,有个把个眼尖的,认出了有一个是叶家的少奶奶,便赶紧撒腿往锦绣布庄跑去。
素婉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紧紧护住身后的女子,“你们又是谁?为什么青天白日的这么多人追一个姑娘?”
那妇人像是听到了极好听的笑话,呵呵一笑,对着身后的几个壮汉说道:“瞧瞧,青天白日,竟还有人敢管闲事。”
几个壮汉听了也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在嘲笑面前少女的不自量力。
“小娘子,我们也不是什么歹人,只是这小丫头是我用一百银元买下来的。她的身契可还在我的手中。”妇人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在半空中甩了甩,“这笔迹和手印可还新鲜着。”
“不,不是的。是他们一伙人骗我画的押。”躲在素婉身后的女人越发的慌乱,整个身体都在打颤,恐素婉会听信了他们,将她交出去。她可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再被抓到,她会被打死的。
素婉察觉到身后女人的恐惧,紧咬着牙关,让自己看起来比较的冷静。“不就是一百银元吗。”素婉心一狠,从脖底掏出一枚从红绳扣着的圆形玉佩。这玉佩是娘亲唯一留给她的东西。不过,若真的能救这姑娘一命,也算值得。
“这玉佩给你,你放了这姑娘。”素婉将手中的玉佩递给面前的妇人。
妇人细眉一挑,走了上前,接过玉佩,上下打量了一下,随手一扔,玉佩掉落地上瞬间摔成两半。“我还当是什么值钱玩意,原来是一块赝品玉佩。小娘子,我红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哦。”
素婉望着地上摔成两半的玉佩,紧咬住下唇,忍住眼眶中泪水。那是娘亲娘家世代传下来的玉佩,怎么可能会是赝品?
“小娘子可还有什么值钱的物饰?若是没了,那我红姑可要拿人了。”红姑眉目一冷,朝身后的几个壮汉使去眼色。只见三两壮汉慢慢地上前,步步紧逼。
素婉心中忐忑不安,却一直张开手臂紧紧护住身后的姑娘。
“住手!”
叶仁甫赶到时,便见三两大汉直逼素婉,眉头一皱,厉声喝道,顿时吓住了步步紧逼的大汉。
红姑转过身,细眼微眯,看了一下来人,瞬间眉眼带笑。“哟,这不是叶大管家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叶仁甫眉眼平整,未曾理会一旁的红姑,只是径直走到素婉的身旁。“少奶奶可有事?”
少奶奶?红姑闻声,上下打量了一下那看样子只有十六七岁的丫头。原来这就是叶家新入门的少奶奶。
素婉的视线从地上摔碎的玉佩顺着声音看向身旁的叶仁甫,唇角一咬,眼眶氤氲,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终归是一十六岁的女娃娃,又一直娇养在闺阁中,何时见过这等场面。
叶仁甫眉头只是微微一皱,余光看到了地上被摔成两半的玉佩,“红姑,你现在可真是越发的大胆了。青天白日之下,竟敢做起了这强买的买卖。”
红姑哈哈一笑,声音尖锐而又刺耳,“叶大管家莫不是忘了,我红姑做的就是这门子的买卖。不然,你又怎么会有机会、”
“闭嘴!”叶仁甫眉头紧皱,厉喝一声,目光犹如两道利剑直穿不远处的妇人。红姑也委实被这气势吓了一跳,饶她也是见过一些世面,可也从未见过这么冷冽的眼神。
站在一旁的素婉也着实吓了一跳,双眸抬起,望着叶仁甫的侧颜。难以相信,一向温和的叶大哥也会变得这么的、瘆人。
许是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叶仁甫眉头微展,只是双眸里暗藏着汹涛。“说吧,这次什么价钱。”
红姑望着又恢复以往温和模样的叶仁甫,刚刚不停跳动的心倒也安生了下来。伸手招呼着前面的壮汉回来,脸上堆满了笑意。
“要不说,还是叶家大方。”说着,红姑还看了叶仁甫一下。只是少年脸色依旧温和,不曾有一丝的变化,倒让她一时没了逗趣。“怎么着也得这个数。”红姑伸出两个手指,前后一翻。
叶仁甫眼眸一沉,二百银元。这婆娘真是越发的黑了。叶仁甫从袖中掏出两张银票,夹与指尖。“钱在这,身契给我。”
素婉望着被葱长的手指夹的银票,眼眸猛地一睁。这是可以兑换二百银元的银票,素婉眉头一皱,想都没想,握住叶仁甫举起的手垂放下来,目光带怒地望向面前的妇人。“不是说好的一百银元,怎么现在变成了二百银元?!”
手掌温热的触感让叶仁甫眉头一皱,眉目低垂,只见一旁少女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巴掌大的脸上露出愤愤的神情,目光倔强地望向面前。似乎,还没有发觉此刻她逾越了。
红姑一听,倒是哈哈大笑起来。多少年了,没有见过这么单纯的丫头。“少奶奶,我以一百银元买来再以一百银元卖出去,我是闲着没事做好玩吗?”
“可你、”素婉还想再在理论一翻,耳边却听温润的男音响起,“二百银元给你,身契给我。”叶仁甫用右手接过左手的银票递给面前的妇人。
红姑笑着扭动着腰肢走了过来,用手接过银票,又递过去手中的身契,涂的娇红的红唇里露出一排的大白牙。“还是叶大管家懂人情。”说着,细长的双眼看了一下男女相握的手。
叶仁甫不动声色地手腕一转,离开少女的手心,背在身后,右手上是接过的身契。红姑只是笑笑,眼光有些许暧昧地打量着两人,便转身带着三两壮汉走开了。
素婉意识到自己的逾越,脚步往后移了移,拉着躲在身后的姑娘站在离叶仁甫一米的地方。
叶仁甫面容上依旧平静温和,好像刚刚被逾越的人不是他。
“这丫头既然是少奶奶护下的,以后便跟着少奶奶了。”叶仁甫将手中的身契递给面前素婉,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
素婉垂头,接过身契,“今日多谢叶大哥。”
叶仁甫只是笑笑,“无妨,二百银元能救下一条人命,也算是值。你叫什么?”叶仁甫望向躲在素婉身后的姑娘。
只听那姑娘怯怯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弱弱地应道:“阿、阿喜。”
“阿喜。”叶仁甫轻念了一声,随后说道:“今后你便好好服侍少奶奶。”
阿喜望了望面前的男人,又看向身旁的素婉。一双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姐姐是好人,阿喜愿意服侍姐姐。”
素婉闻声,转头正好对上阿喜的目光,清澈无暇,唇角不由得一弯。这姑娘眼里有灵气,她也甚是喜欢。
素婉脑光一闪,猛地想起了什么,笑容凝固在脸上,转身慌忙地走向一边,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碎成两半的玉佩捡了起来放在手帕中。
“姐姐,都是阿喜不好、让姐姐的玉佩碎了。”阿喜喏喏地站在一旁,不敢走近,只是惊慌地说着。
叶仁甫闻声,眉目微垂,倒是留意了一下素婉手帕中的玉佩,看成色,倒是块老玉。
素婉捧着玉佩,望着一脸自责慌乱的阿喜,微微走近一些,“无妨,阿喜。这块玉佩虽不值二百银元,却也为救人献了一功。也算、它碎的值了吧。”素婉垂下双眸,长长的睫毛还是掩盖不了那双眸中的悲伤。
“这块玉佩虽不值二百银元,却值更多的银元。”叶仁甫缓缓走近,打量了一下手帕中的玉佩,“这块玉佩若仁甫没看错的话,应是一块老玉所打造的。其身的价值又岂是多少银元可比的。”
素婉一愣,望向叶仁甫:“可那红姑说是赝品……”
叶仁甫唇角微弯,“她就一粗俗之人,又岂会懂玉。下次少奶奶再遇她时,给她两个包子,许比给这玉来的更为让她欢喜。”
素婉一听这话,噗嗤一下笑了。没想到,叶大哥一本正经说玩话的时候这么搞笑。
“可、可惜这玉被那凶妇人摔碎了。”阿喜站在一旁,望着手帕中的玉佩,在知道价值不菲时,她更加的慌乱。如此重要的玉佩,竟因她被碎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