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无妨的,称呼随意。”苏言温和一笑,不给面前老妇压力。
“哎,先生里面请。”老妇赶紧侧身让苏言进来,“我家老头子这两天身体不好,所以一直都躺在床上,还请先生见谅,他不能亲自出来迎见先生……”
“大婶这话说的客气了,苏言此次来,是特意来拜访孔师傅的。”苏言将手中的糕点递了过去,“这是买的一些糕点,不值几个钱,还望大婶收下,聊表心意。”
“苏先生来对我们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怎么还劳您破费,这我们不能收……”
老妇推拒。
“大婶,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贵重,重在我对孔师傅的情意上,大婶就请收下。”
苏言作揖。
“谁啊……”
老翁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显得有气无力。
老妇推脱不下只能收下,朝着房间喊了一声,“是苏先生来了,还带了许多的东西。苏先生,里面请。”
老妇躬身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苏言走进屋子里,房间摆设很简单,一张吃饭的桌子,四张椅子,一个衣柜,一张床,简简单单,东西不多,却将整个屋子都紧凑了起来。
“苏先生……”
孔德顺见着走进来的苏言,支撑着坐了起来。
“孔师傅。”
苏言快步上前将孔德顺搀扶着依靠在床栏杆上坐了起来。
“孔师傅,身体怎么样?”
孔德顺摆摆手,“老了老了,人就是这个样子,老了就不顶用了,劳烦苏先生惦念着了。”
“孔师傅您别这么说,我们还等着您回去继续教我们呢。”苏言宽慰道。
老妇走了进来,见着谈话的两人,轻轻地将手中的糕点放到桌上,便走了出去。
孔德顺沉沉地叹息一声,像个没了水分的老树,十分的颓废沧桑。
“苏先生,老缸没了,再染也染不出那种感觉了。我也老了,也干不动了,苏先生就不要在我的身上白费功夫和心思了,还是早些找别的染坊师傅吧……”
孔德顺低下头,枯瘦的手掌无力地摆动着。
苏言心中弥漫一种伤感,他明白老缸对孔师傅的意义,不亚于一种落叶归根的情怀。
“孔师傅,这件事情我们先不谈,您先好好养身体,这日子刚刚好过些,您可要硬硬朗朗的。”
“哎……”孔德顺应了一点,点了点头。
老来暮年,却连最后一点壮心也被毁了,生活里没了盼头,又怎么该继续。
苏言走出院子,愁绪满面。
“苏先生——”
苏言听到声音停住脚步望去,见着老妇追了出来。
“苏先生。”老妇行礼看向苏言。
“大婶。”苏言颔首。
“苏先生,我家老头子他脾气倔,干了一辈子的染坊,把那几个大缸当做亲生孩子似的,如今这么被一砸,所以他的心里啊过不去那个坎,苏先生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大婶放
心,我理解。孔师傅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那些老缸被砸,我们的心中也不是滋味。还请大婶多多劝劝孔师傅,莫要郁结在心。”
“苏先生放心,我自当会的。只不过,苏先生你也知道我们的家境,家中的开销都是依靠着我家老头子,我那个儿子又不争气,每天都游手好闲的,老头子这么一病,家中的开销来源就……”
老妇拘谨,说起话可以感觉到她的窘迫。
“大婶放心,孔师傅虽然在家养病,但事出有因也是因为叶家,所以,工钱照样会开、”
“不不不,”老妇赶紧摆手,“苏先生对我们的恩情我们都知道,但是却万万不敢无功不受禄。我想着,你们布庄还需要人手吗?可不可以让我儿孔宝去、去……”
老妇窘迫地说不出口。
“大婶明天带着孔宝来布庄找我。”苏言温和一笑,解决掉老妇的窘迫。
“真的?苏先生愿意收他,多谢苏先生——”老妇感激地鞠躬。
“大婶,别这样。”苏言将老妇搀扶起来,“明日我在布庄里等着您二位。”
“哎,哎。”老妇连连应着。
苏言作揖,“大婶留步,苏言便先行一步。”
老妇留在原地望着苏言离开的身影,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
“什么?仁甫你让孔师傅的儿子孔宝来我们店中?!”
庄周听到苏言的话,整个人都吃了一惊。
伙计们听到动静不由自主地都朝着柜台望去。
苏言见此,眼皮微抬,伙计们便好快转头忙着自己手中的事情。
“这是大婶提出来,我也不好拒了。”苏言拨动着算珠,语气沉淡。
庄周皱了皱眉头,“仁甫,你不是不知道那个孔宝没有半分孔师傅的优良品德,倒不知道在哪里染上了一股的市井之气,吃喝嫖赌他是样样都沾,因为这个孔师傅险些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如今,我们若是把他收进布庄里,岂不是养虎为患,养了一个杂人!”
庄周甩袖,感觉布庄是真的要面临大祸了。
这机器被搬走了,都没有孔宝要来的影响大。
苏言抬眸,望着庄周着急愤懑的模样,眉心微展,“庄叔,等他来了,我亲自带着,若是惹出什么事端,我定不会饶他!”
庄叔闻言看向苏言,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可算是给自己揽上一个大麻烦了。”
“揽上什么大麻烦了?”
千叶惠子朝着庄周还有苏言笑了笑,“庄叔,义兄,布庄是又有什么麻烦事了吗?”
庄周叹息一声,“惠子小姐你劝劝仁甫吧,他非要将孔师傅的儿子带到布庄里来做事。那个小子就是一个小混混,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什么坏事都做过,是我们这里有名的小三流。你说,要是这种人到了我们布庄来,那我们布庄的名誉不都会给带坏了?!”
庄周充满了深深的担忧,一想到孔宝那个德行,要来布庄,他就头疼。
千叶惠子看向苏言,“义兄。”
“我带着,出了事我负责。”苏
言沉声说道。
千叶惠子望着苏言沉着坚定的样子,弯唇笑了笑,“庄叔,义兄都这么说,那我们就给孔师傅的儿子一个机会。孔师傅那么好的人,想来孩子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再说了,还有义兄管教着,翻不出天的。”
庄周见着千叶惠子都这么说了,便也就妥协,“也罢,那就给那小子一个机会,若是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还是尽早地赶走的好。”
“那是自然。”千叶惠子笑着,看向苏言,“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庄叔不说,义兄也肯定容不得他的,是吧,义兄。”
苏言望着千叶惠子一脸无害的样子,应了一声,“嗯。义父他怎么样了?”
“义父身子没事了,郎中说了是老.毛病,吃了药,歇下了,我不放心布庄,便赶过来看看。”千叶惠子望着苏言正在算着前一段时间积累下的订单。
“义兄,这些订单都是急着要的吗?”
“嗯。”
“这么多,可是我们现在没有机器了,怎么能赶出去来这么多的布料,有的还要定制的花纹图案,还有手工绣,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能做的出来?”千叶惠子望着手中厚厚的一沓订单,灵光一闪,“义兄,不如我们去别的布庄买一些?不在这里,去别的镇上、”
“不可!”苏言拿过千叶惠子手中的订单,“这么做就是在败坏布庄的名声,一个布庄名声若是坏了,就算布料做的再好也没有人会再相信。”
“仁甫说的对,惠子小姐这个想法确实不妥,我们这个布庄有百年之久,可是从来都没有做过这等弄虚作假之事来。”庄周附和道。
“是惠子想的不周,出了馊主意,对不起……”千叶惠子十分愧疚地道谢着。
“惠子小姐也是着急,无事的。”庄周宽慰着。
苏言将手中的订单分成三份,一一递给庄周,“庄叔,这份是需要手工绣的,第一批布料织出来便先给这份订单,这一份对花纹有特别的要求作为第二批布料,还有这一份,量最多,可是都是要素布,所以最后弄这一批。”
“好,我都记下了,我这就让人去弄。”庄周一一接过,便从侧门走进后院。
“义兄,还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做的?”
苏言眼皮微抬,看向冲他眨眼的千叶惠子。
千叶惠子被苏言看的心里有些发毛,弯唇笑了笑,“义父让我来管理布庄,我总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对不对?”
“嗯,所以还要劳烦你照顾好义父。布庄现在处于多事之秋,这次压力颇大,我们会连夜加工,所以家中会照料不周,还要请你照料着。”
“这个没问题,家中的事情就交给我,我一定会照顾好义父的。”千叶惠子下着保证道。
“多谢。”苏言颔首,目光垂下,落到手边的账本上。
千叶惠子望着苏言又一言不发的模样,试探地问道:“义兄,我听义父说布庄里有一种很是名贵的锦缎,名叫十六锦,是这里的那一种啊?”
千叶惠子指着柜台里的布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