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把阿喜送哪去?”
叶景生听闻,猛地抬头看向叶乾钟。他爹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阿喜如果让他送必然是凶多吉少。
“怎么,你还关心起那个丫头的死活起来了!”叶乾钟眉梢一吊,语气瞬间不好。
他的儿子,他当然最是了解。从小做事情便优柔寡断,心肠还软。若是真的告诉了他把那个死丫头送去了哪儿,他还真的保不准他的这个儿子会一时心软将那丫头留了下来。
如果将这个丫头留了下来,那他叶家的名望也就彻底地毁了!
所以,绝对不能告诉他要把这个丫头送去哪儿!
叶乾钟暗暗地打定主意,望着叶景生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的坚定。
叶景生低着头,弱弱地说道:“爹,这件事错在我,如果不是我喝醉了,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我已经对不起素婉了,又祸害了阿喜,不能再让阿喜因为我而去送了命。”
“哼!”叶乾钟从鼻尖里发出一声冷哼,斜睨地看向底下跪着的叶景生,“在你心中你爹我就是这么一个草芥人命的人吗!”叶乾钟怒道,没想到,在他这个儿子的心里,他会是如此一个这般草芥人命的人!
这如果是放在以前,他还真有可能把那丫头给浸了猪笼。可是,如今的世道不比以前,自然不能如此的胡乱作为。
“你爹我还不想因为这个丫头背上人命官司!”叶乾钟冷冷地说道。
叶景生闻言,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低下头,弱弱地问道,“那爹要把她送哪去?”
知道爹不会害了阿喜性命后,叶景生还是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这件事,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没有必要让一个丫鬟替他受了过。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叶乾钟冷言道,“你给祖宗蒙了羞,干出如此让人耻笑的事情来。不把她送走,难不成是想让清河镇的所有人看我们叶家的笑话不成!”叶乾钟原本清冷的语气中已然有了怒意。“这件事我自会妥善处理,你就别多问了。”
叶景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还害得素婉跳湖,只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脸面再去辩护。
“我已经命人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谁也不许外传。至于你,这几天你就给我好好的陪着素婉,如果素婉再出什么三长两短,我必然将你用家法处置!”叶乾钟厉声说道。
叶景生低着头,手指扣着衣角。恐怕素婉现在最不愿见得人,便是他了。
叶景生被叶乾钟训了一顿之后,整个人像是没了精气神似的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望着不远处院子的门,叶景生有些筹措起来。
想进去,却又没有脸面去见素婉。
不进去,又担心素婉的身子。
叶景生站在院门口,筹措不安,不停着徘徊着。
“哎哎,轻点轻点,将这些东西放到这儿…”
院子里传来一阵嘈乱的声音,叶景生不解地朝里面望了望,却见三两个家丁正在将东西从主屋搬到了偏房里。
叶景生眉头一蹙,赶紧走了进去,“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福姨闻声转过身来,瞧见是叶景生,微微欠了欠身子,“少爷,少奶奶吩咐将她的东西搬到偏房里去。”
“少奶奶?”叶景生眉头一蹙,“为何?”
福姨抬眼瞧了瞧叶景生,语气怪怪地说道,“我要是把我家那个捉奸在床,估计这心里也得有阴影,看着那张床膈应的很。”
叶景生脸皮一燥,低下头去。
“少爷若没有别的事,我便继续忙去了。”福姨微微欠身,说着,便继续指挥着那些家丁搬运着东西。
叶景生瞧着家丁们一件件地把素婉的东西从主屋里搬到了偏房,心里怪是不好受的。
叶景生移过头去,站在槐树下,愣愣地看着。
其实,这样也好,也省的素婉见着他心烦。
素婉坐在偏房的床上,透过窗户正好瞧见站在槐树下的叶景生。素婉目光怔怔,伸手从自己的袖口中掏出一封信。
褐色的信封上赫然写着‘和离书’三个大字。
素婉瞧着,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眼角旁的一滴清泪滑落,打在了褐色的信封上,渲染了一片泪痕。
她有什么资格去怪他呢?
她与他,不过从一开始便是名义上的夫妻。
素婉捂着心口,心口处的疼痛让她好看的五官不禁都皱在一起。
“少奶奶?”
福姨站在屏风外,朝着里面喊了喊。
素婉闻声,慌忙地将手中的信封塞进一旁的枕头里。
“哎。”素婉擦了擦眼泪,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的狼狈。
福姨听到声音,走了进来,瞧着坐在床边的素婉,不由得担心地皱了皱眉。
“少奶奶,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您看看,还少些什么吗?”
素婉抬起头望向福姨,牵强地扯了扯嘴角,摇摇头,“没有了,多谢福姨。”
福姨看着素婉那泛红的眼眶,怪心疼的说道,“少奶奶客气了。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素婉垂下眼眸,微微颔首。
福姨见着,直到素婉心里不好受,便也不再打扰,稍稍地退了下去。
嘈嘈嚷嚷的一天终于安静了下来,一个小丫鬟端着饭菜走到柴房门口。
“吃饭了。”
小丫鬟打开房门,将饭菜放到了门口,便将门锁了起来。
听到声音的阿喜赶忙地跑到门边,却迟了一步,门已经被锁了上。
“谁?是谁?是小芊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阿喜猜测着刚刚的说话的丫鬟的名字。
门外听到喊自己名字的丫鬟,语气一愣,“别叫我的名字,我没有你这个勾引少爷的朋友!”说着,小芊便转身想走。
“小芊,小芊你别走!”阿喜听到脚步声慌忙地拍着门,“我没有勾引少爷,真的,我没有,是少爷,是少爷他…”阿喜说着,哭了起来。
小芊闻声,不禁停下脚步,听着房间里哭的撕心裂肺的声音,心里有隐隐的不忍。
“阿喜,不管是不是你勾引的少爷。但是你已经越过了一个做下人不该做的事情的底线。你勾引了主子,
若是放在以前,那可是要浸猪笼的。如今,老爷仁慈,把你撵出去,将你送的远远的,你便知足吧。”小芊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叶家在清河镇,那是书香门第,大户人家。规矩,最是多。如今,阿喜触犯了家规,老爷的做法若是放在以前也当真是仁慈了许多。
所以,小芊觉得,这一切都是阿喜咎由自取。偏偏做了勾引主子这个勾当。
“撵出去…送走…”阿喜一惊,眼眸里闪烁着惊恐,“不。不!我不能走!不能!”阿喜用力地拍着门,“小芊,小芊,我要见老爷,我不走,不走…”
阿喜使劲地拍着门,可是,寂静的夜里只有几声犬吠回应着她。
阿喜吓得往柴房里躲了躲,蹲在木柴中间,蜷缩着自己的身子,嘴里一直念念道,“我不走,我不要走……”
她好不容易才和少爷发生了点关系,如果这个时候被送走了,那么她真的再无翻身之日了。
“我不走,不走,绝不…”
***
叶景生一直在院子里筹措了好久,才慢慢地走进了主屋里。
看着原本两人房间如今只变成了他一个人的房间,叶景生有些恍惚,仿佛在屏风后依稀还可以看见素婉的身影。
一颦一笑,在淡黄的烛光下,格外的温柔。
叶景生看的有些恍惚,伸出手,却在触屏的刹那,人影便消了散。
望着屏风后面空荡荡的一张床,叶景生眉头紧皱,走到窗前,望向偏房。
偏房内,烛火摇曳。一个人影,半坐在窗前,映出人影。
叶景生越看越觉得心口闷闷的,赶紧转了身,坐了下来。
叶景生抬起手,捂在自己的心口上,眉头紧皱。为什么,他这里会这么的痛。
就连他收到惠子书信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痛过。
叶景生眉头紧皱,心口闷闷地说不出感觉。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那日惠子寄过来的书信。
信中的字里行间里,都透露出决绝。叶景生眉头紧皱,看了几分,不知是不是那晚大醉一场的缘故,还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的缘故。心里隐隐发着痛,却明显感觉到了不太明显。
叶景生坐在软榻上,痴愣地望着手中的信,脑海里不禁想起自己在日本留学时与惠子发生的点点滴滴。
可是想着想着,脑海中惠子的身影猛地变成了素婉的容貌。
一姿一态,一颦一笑,都记忆犹新。
叶景生猛地惊醒,反应过来,望着手中的书信,却觉得手掌发抖,微微颤颤地竟有些拿不稳。
“不,不…”
叶景生摇着头,他对素婉只是兄妹之情,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对她也只有愧疚,怎么会,怎么会有…
叶景生猛地愣住,将脑海中未说出的‘男女之情’狠狠地打了个叉。
“不会的,不会的…”
叶景生望着手中的书信,慌忙地将它塞进自己的口袋中,倒下身,躺在软榻中,一遍遍地催眠自己。
“不会的,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