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义父不打趣你了。你父亲说的事情我会考虑,回来的这几日你是住在哪里?”叶乾钟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听下人们说,他早就回来了。
回来了却没有回叶家,那住哪儿了?!
“回义父的话,这几日仁甫住在了客栈里。”苏言低下头,不紧不慢道。
“你这孩子。”叶乾钟眉头一皱,“家里这么多地方,难道还没有你住的地方了。竟住进了客栈里。你的房间我让管家天天打扫,就等你回来呢。”
叶乾钟的话让苏言微微一愣。他的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
苏言的心里涌动着难以言表的情绪,“是仁甫考虑过多。总是想着等着一切都安顿好了之后再来拜见义父,没想到竟让义父担心了。”苏言站了起来,朝着叶乾钟拱手表示着愧意。
“坐。”叶乾钟见着再次站了起来的苏言,眉头微微一皱。“都是自家人,别弄的如此的生分。”
“是,义父。”苏言微微颔首,以示应允。便又坐了下来,只是眼神中略微地亮了几分。
叶乾钟待他的态度明显就是有事要他去做。
“仁甫,你回来的正好,为父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果然。
苏言听着叶乾钟的话,心里面才稍稍的安稳了一些。
这才是叶乾钟一贯的做事风格。
“义父说的可是少奶奶的事?”苏言抬起头看向叶乾钟,敏锐地捕捉到叶乾钟脸上闪过的一丝的诧异。
“正是,仁甫你都听人说了?”叶乾钟见着苏言一副了然的姿态,眉头不禁一皱。
没想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下子,估计他叶家的脸面都被那个逆子给丢尽了!
“嗯,仁甫在茶馆里,听人说起过,所以也了解一二三。”苏言眼眸微垂,并没有将他已经去过严家的事情说了出来。
因为去过一旦说出来,估计会生不必要的枝节。所以,还是看情况而定吧。
“唉,没想到我们叶家又再一次沦为笑谈了。”叶乾钟重重地叹息一声。
不知这些时日,叶家的时运是不是走了背运。
布庄刚刚好转起来,却又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
真是非要将他的这张老脸丢尽了不可!
“再一次?”
听着叶乾钟重重的叹息声,苏言眉头一皱,不解地看向叶乾钟,“义父何出此言?”
难不成叶家之前还出了什么别的沦为笑谈的事情吗?
叶乾钟听着苏言的话,微微地摆了摆手。那件事,是他一辈子的唯一的污点。所以,他不能说,也不想说。
“仁甫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那这件事便拜托给仁甫了。”叶乾钟眼眸微微一抬,看着苏言,神情里寄托了厚望,“严家的那个老管家对我和景生都分外的仇视。现在能缓解我们两家关系的也只有你了,你刚刚回来,想来那个老管家也不会太为难你。”
叶乾钟看向苏言,慢慢地解释道。
苏言望着叶乾钟的模样,诚恳的样子不像是装
的。
“义父,仁甫斗胆多问一句。少爷可否是真的喜欢少奶奶?”
叶乾钟眉头一皱,“仁甫何出此言!喜欢与否,难道还比我叶家的脸面重要吗?!”
果然。
苏言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下掩盖住了眼底的清冷。苏言站起身,朝着叶乾钟拱手应道,“是,义父。仁甫知道了。”
苏言出了叶家时,天已经朦胧胧地暗了下来。因为天气渐渐地入了秋,所以晚风吹起来的时候还是有些的薄凉。
苏言走在青石板上的路上,一如以往的习惯,踏着长着青苔的石路,穿过流水之上的拱桥,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
一路上,热闹而又孤独。
大家的热闹,却显得他一个人的孤独。
苏言单手负背,慢慢地走到了客栈,却听见客栈里面的人都在讨论严叶两家的事情。
“苏先生,您回来了。”掌柜的看到走进来的苏言,脸上不禁带着迎客的笑容,站在柜台后面,热络地打着招呼。
“掌柜的。”苏言听到声音,便走到了柜台旁,和掌柜的打了个照面。
“哎,真没想到叶老爷是痴情的汉子,竟然生出了叶景生这么一个花花肠子的儿子来……”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啊,还是严家的小姐最可怜。你想想当初成亲的时候,那个叶景生便逃跑了,听说啊,还是在花楼里被捉了回来的……”
“啧啧啧,真是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还真是亏了那严家小姐在叶家为难之时不离不弃,还跟着叶家儿子去了武汉。没想到啊,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人家叶家少爷不要她了,娶了一个小妾……”
“可不是,要我说啊,还是人心隔肚皮,谁也摸不到谁的真心……”
苏言听着大堂里面的人的议论声,眉头不禁一皱,眼眸微垂,手指在轻轻地摩擦着。
掌柜的听着客人们的议论之声,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不禁打着呵呵:“哎,苏先生也算是半个叶家的人儿,不知道这个叶家的少爷是否真的如同他们所说的那样?”
苏言抬起双眸,看向掌柜的,声音晴朗,字字圆润:“是非真相,总是有错有对,我们不应该允以评判。”
说着,苏言朝着掌柜的微微颔首,便走上了楼。
掌柜的被苏言说愣了在原地,不禁理了理思绪,口中还慢慢地重复着苏言刚刚说的话。
“是非真相……不允以评判……不就是让人别多说吗?!还咬文嚼字的让人琢磨半天!”
掌柜的突然反应起来,摇了摇头,嗔怒读书人事就是多。
苏言站在窗户旁,看着窗外天空上的满天星,脸色却格外的深沉。
眉头紧皱成‘川’,眼眸里是看不透的情绪。
今儿看到少爷与那妾室那般的恩爱,苏言真的是犹豫了,纠结了。
义父让他去劝和两家人的关系,可是如果劝和起来。素婉回了叶家,就依素婉的性子,估计会被那个妾室给欺负。
一想到素婉将会被人欺负的场景,苏言眉头不禁紧皱。
不知从
何时起,那个弱弱的,小小的女子就这样在他的心里席卷了一块位置。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苏言念此,眉头又皱紧几分。看着天上的满天星,却丝毫没有了赏星的心情。
——
“小姐、”
老秦走到灵堂的门口,看着跪在地上为老爷守灵的小姐,眉头微微一皱,说起话欲言又止。
素婉听到声音抬起头看了过去,“秦叔,是有什么事吗?”
素婉看着秦叔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禁疑问。
秦叔想了想,话到嘴边还是改成了,“小姐,夜深露重,您早些回去休息。老爷这儿,我守着就行。”
素婉闻言,眼眸微垂低下了头,“秦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请让我为爹在尽最后的写一份孝心。”
素婉的眼镜泛红,明显看着比之前肿大了许多。
“爹生前我不能在膝下尽孝,已经是我这个做女儿的最大的不孝。如今,爹……”素婉哽咽地说不出话来,“秦叔,您就莫劝我了。”
老秦听了,眼眶也逐渐泛红,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即将要落下的泪。
“小姐,我陪你。”老秦说着,也在素婉的一旁跪了下来。
“秦叔、”素婉看着跪在她身旁年过半百的男人,眉头一蹙,“秦叔,您还是回去休息吧。您老身子受不了……”
秦叔摇了摇头,拿起地上的黄纸放进火盆里,“是老爷救了我。如果没有老爷,我可能就饿死在路边了。哪里还能苟活这么多年。”
秦叔慢慢地说道,尘封许久的回忆似流水般猛地奔腾过来。
“那年,我一十二岁。家中大旱,能吃的都吃光了,只能往南走。我家中原有一十三人,可最后却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若不是那天老爷看我可怜,求老太爷收留了我。哪还有如今的我。”秦叔似乎再次回顾到当年的那个情景之中,老泪不禁纵横,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
“按照道理来说,我这条命是老爷给的,老爷走了,我也应该跟着老爷而去……”
“秦叔。”素婉闻言,猛地拽住秦叔的衣袖,生怕他真的会抛下她一人,跟着爹而去。
秦叔感觉到了袖口的拉动,转过身看向素婉,“若是小姐你能有一个好的归宿,那么老秦也可以安心。可是如今,老秦是不会走的。叶家那小子朝三暮四,根本就配不上小姐你。小姐你跟着他,也不会幸福。”秦叔说着,怒气又一下子升起了。
素婉闻言,手指微微一松,松开了老秦的衣袖。
“秦叔,其实……我和景生早就和离了……”
素婉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在荧荧烛火的照耀下,闪烁着浅橘色的光芒。
秦叔闻言,叹息一声,“我知道。”
“嗯?”素婉愕然抬头,望着秦叔那张沧桑的脸,一脸的不解。
“那天我在收拾房间时,无意看到了那封和离书,所以……”秦叔话音微微一顿,再次看向素婉时,眼神散发着一种光亮,“不过,小姐,当我看到那封和离书时,我的心里是喜悦的。小姐你终于脱离了苦海,获得了自由身。相信老爷知道了,也会很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