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敏颜琢磨着赵季氏的话，她到底是随口一说，还是看出了什么呢？

　　想一想晴姐儿看赵嘉善的眼神，似乎确实是很黏腻似的，就像是当年的夕娘和宛娘。

　　杨敏颜身子不稳，差点倒了下去，好在身边的丫鬟扶地及时。

　　“太太，您感觉怎么样？”佘妈妈搀住杨敏颜另一个胳膊，神色焦急地问道。

　　“不打紧，刚才没有站稳罢了。”杨敏颜强装出无事的样子。“走吧，十小姐还等着呢。”

　　说着话时，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紧攥着拳头，眼里似乎喷出了火一般。

　　佘妈妈觉察出了异样，等见了晴姐儿的时候，她的态度便没有那么客气了。

　　晴姐儿恭恭敬敬小绵羊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她总是这样，不管去了哪里都拘谨着，不多话，也不多事。

　　“小姨母，又过来叨扰您了。您气色看着好了许多呢。”晴姐儿亲热地迎上去，无视佘妈妈的眼神。

　　可她的脸，分明因为受了慢待，而愤懑地红了起来。

　　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杨敏颜冷眼看着，想起晴姐儿从前也是这样。小的时候就是这般性子，现在不过是压抑了起来，到底是没有变的。

　　杨敏颜开始笑自己多想了。

　　她现在草木皆兵，竟然将晴姐儿也看做是什么了不得的对手了。

　　晴姐儿那点小心思，她稍稍动一动脑子就能看透。

　　连惠娘她都能请走，一个晴姐儿算什么呢？就算晴姐儿心仪赵嘉善，又能怎么样呢？

　　这样也好，反而能为她所用。

　　晴姐儿不过是个庶女，嫁的好些，也是给人做个妾室。不如让她也嫁进来，跟曦姐儿一起服侍赵嘉善。

　　杨敏颜不知她的面部表情已经接近扭曲了，她的心底也开始冒出一个接一个地疯狂的想法。

　　赵嘉善总是要续弦的，那不如让她来挑，挑个合自己心意的。

　　杨敏颜现在更加属意于曦姐儿了。

　　比起晴姐儿，曦姐儿是个又聪明又心善的，也不会暗藏什么别的心思。

　　何况，以曦姐儿的身份，到时候少不了是老爷的助力。老爷好了，这个家自然就好，她的孩子们就会过得好。

　　但是，曦姐儿人生的漂亮，性子也好，相处久了，难免老爷对她动了心思。若是如此，那势必要有个人来牵制曦姐儿了。这个人，晴姐儿最合适。

　　换做是别的人，曦姐儿一定不肯，可若是晴姐儿，倒还有的商量。

　　毕竟晴姐儿是给她挡灾的人，姐妹两个一齐过来，曦姐儿她可以无病无灾，晴姐儿也能心想事成。到时候，让曦姐儿大病上一场，再请了那个张天师过来，将曦姐儿的婚事也一并给安排了，再塞上个晴姐儿，也算是成全了范云芝的意愿。

　　到时候，还得让范云芝出面，求了范云兰帮忙才行。

　　只是又便宜了晴姐儿！

　　还是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才行。

　　杨敏颜自觉着大限将至，担心几个孩子像赵泽那般受苦，竟然有些疯魔起来。

　　杨敏颜许久不说话，晴姐儿心中犯起了嘀咕。

　　小姨母越来越多的时候不说话，说起话来也有些颠三倒四没有逻辑，莫非是快了...

　　还是佘妈妈看不下去，在杨敏颜耳边提醒了一句，杨敏颜才回过神来。

　　“晴姐儿你来的正好，我有话想跟你说呢。”杨敏颜微微一笑，晴姐儿却看的胆战心惊。

　　不知道能不能骗过杨敏颜，她可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良善，肚子里的弯弯绕绕，比张令曦可多得多。应付得来张令曦，却未必能哄得过杨敏颜。

　　她微微握拳，如临大敌一般。表面上却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道：“正好小姨母吩咐我办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杨敏颜使了个眼色，佘妈妈和屋内的丫鬟尽数退了下去。

　　杨敏颜开门见山，道：“晴姐儿，曦姐儿的意思，你替我问了？”

　　“小姨母，我来正是要说这个事情。我觉得姐姐多半是不会同意了。”晴姐儿看杨敏颜状态还算好，犹豫一会儿，跟她说道。

　　杨敏颜正打算亲自跟曦姐儿提一下这事，谁知晴姐儿竟然这样说。

　　“怎么就不成了，你那会儿不还拍着胸脯说，曦姐儿最合适。”杨敏颜语气里带着不快。

　　这个晴姐儿说话反反复复，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曦姐儿只是她的一个借口，她的目的是要让自己注意到她，主动提出请她进赵家的门？这不是痴心妄想嘛！

　　晴姐儿知道杨敏颜防备着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不是我不尽心，而是我姐姐大约有喜欢的人了。我昨个旁敲侧击问了问，姐姐话里似乎是透着这个意思。”

　　晴姐儿说这个，也是为了应付杨敏颜。她性子多疑，要是直接说张令曦那边很愿意，说不定杨敏颜反而不肯了。

　　“你可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

　　“听着姐姐的意思，我猜测着，应该是刘显吧。”晴姐儿一面打量着杨敏颜的表情，一面说道。

　　刘显？就是那个帮了老爷大忙的公子？听说他面如冠玉，又年少有为，曦姐儿喜欢这样的人，倒也是可能的。不过，她听过些风声，说这个刘公子一直不愿娶妻，是因为他有断袖之癖。

　　要真是这样，曦姐儿岂不是可怜。

　　刘显也是郁闷至极，坊间不知怎的就传言他有断袖之癖。大概是他一直未娶妻，对这事也不热衷，才会有这般风言风语传出。不过他却是无意儿女私情，便放任着流言不管。

　　母亲钟氏为着这个，狠狠地将刘显数落了一番。

　　“像你这么大的男子，哪个没有成家立业？我是早该抱个孙子的，你不为你自己想，也总该为刘家的香火考虑吧。你听不见外面说你什么？怎么说说你，你还是这么无动于衷！”

　　“我都不急，您急什么。您看齐家二老爷不也是到了不惑之年，才娶妻的吗？我纵使不能像他一样闲云野鹤，晚几年结婚生子总是可以的吧？”刘显什么时候都表现地很有耐心，跟人说话的时候总是面带微笑。

　　钟氏却看着他笑的样子，一阵心烦。

　　“你别拿这个糊弄我。难道过去的事情你还是放不下，你还记恨我？姿儿已经嫁人了，你何苦呢这是？”钟氏气的捂着胸口道：“你非要气死我才甘心。之前是我不对，姿儿嫁人的时候，我答应的没有做到，可你也不能这么折磨我。”

　　钟氏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

　　刘显也鼻头泛酸，道：“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您的儿子，断不会因为那时的事情记恨您。只是我还没遇见喜欢的人罢了。”

　　钟氏听了这话，眼泪收了起来，道：“那你若是遇见心仪的，一定告诉娘，为娘怎么也替你娶回来，哪怕你要尚主。”

　　“好好好。这话您说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您的话我都牢牢地记着，您就少操一份心吧。您倒不如帮着刘越看看哪家的姑娘合适，他也不小了吧。”刘显企图“祸水东引”。

　　“恩，你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来。可怜那个孩子没了父母，我这个当伯母的，怎么也要帮着留意才是。我明天就去拜访齐家大夫人，这事需要好好地商议才行。”钟氏将这事郑重地放在了心上，倒还真是不在刘显耳边叨念了。

　　刘显清净了下来，眼前又浮现出张令曦的模样，她的模样和钟姿的模样重合起来，刘显晃了晃脑袋，想将重合的影子赶出去。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倒是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杨敏颜道。

　　“那小姨母的意思是？”晴姐儿试探地问道。

　　杨敏颜不屑地笑了笑，道：“就算是她心有所属，又有什么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还管你的真心不真心？何况，曦姐儿是一厢情愿也说不定。我看她嫁过来，才是最合适的。”

　　“小姨母有主意了？”

　　“自然。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只问你一句，你怎么个归属，有没有打算？”杨敏颜盯着晴姐儿，似是要将她看透了一般。

　　晴姐儿下意识地往回一缩，看杨敏颜的脸色变得不好，才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瞒小姨母说，也不怕您笑话，我这里怕是一时半会儿地，说不上什么人家的。我父亲见了我就满心的厌恶，是不会管我的。祖母那里，一心想着其他的姐姐妹妹，我一个淑女，她也未必放在心上。我来京城，就是想寻一条出路来的。祖母肯让我过来，不是宽容，倒是让我自生自灭罢了。”

　　杨敏颜见她说的坦诚，点头道：“我看你跟洪儿他们相处地不错，也是个敬重姐姐的，若是让你们姐妹一起嫁进来，你肯不肯？”

　　晴姐儿没料到杨敏颜有了这样的打算，她又是吃惊，又是欢喜，跪到杨敏颜脚边问道：“小姨母说的可当真？”

　　“自是不假。若是你姐姐愿意你做平妻，那是最好不过。若是她不肯，就先委屈你做妾，剩下的便看你的福气了。”杨敏颜平静地看着跪在脚边的晴姐儿，觉得自己这步棋走的不错，晴姐儿她是个好拿捏的，正好为她所用。

　　“小姨母，您这般疼我，我...我都不知怎么报答您。”晴姐儿伏在地上。她又不是傻子，哪里不知道杨敏颜不会无故的好心。既然想要有得，便要有舍才行。

　　杨敏颜喜欢她懂事，温和地扶起她，让她坐到自己身边，说道：“哪里用你做什么，你只要替我照顾好洪儿他们，再多替你姐姐分忧解难，我便心满意足。”她拍了拍晴姐儿的手，继续说道：“老爷子嗣繁盛，我担心你姐姐看顾不过来。你想，若是她有了自己的孩子...”

　　杨敏颜的话没有说完，晴姐儿却打了个冷颤。

　　看样子，杨敏颜已经打算瞒着曦姐儿，先去说服老安人。等着曦姐儿嫁进来时，自己就会成为她的一柄利刃。

　　可是她毫无选择。

　　她要留在京城。

　　“小姨母说的极是，人只有一颗心，两双手，不管是谁，都免不了有疏忽的地方，尤其是有了自己的孩子。”

　　最后一句，她刻意咬字咬的很重。

　　“你是个伶俐的孩子，不枉我疼你一场。”杨敏颜笑着在晴姐儿耳边说了两句话，晴姐儿表情凝重地紧抿着嘴唇。

　　“你想想吧，我是为了你好，你自己的前程，别人原是操心不来的。”杨敏颜端坐着看着晴姐儿，等她的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晴姐儿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

　　齐扬从赵泽那里听说了杨敏颜病重，一言不发地来了张令曦这里，自己沉默地坐了大半天。张令曦也不去打扰她，安静地坐在她身边，给一块玉结了穗子。

　　齐扬突然回过神来似的，冷不丁地抢过张令曦手里的玉，问道：“这是谁送你的，我怎么没见过？”

　　“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大惊小怪！”张令曦宝贝似的抢了回来。

　　“哎呀，我不过是看你那么用心地结了个流苏穗子，问你一句罢了，你怎么像是要吃了我似的。”齐扬心底越发怀疑起来。

　　“我哪有。你自己总是乱想，还怪到别人身上。”张令曦从枕边拿了个匣子，将玉好生放了进去。

　　齐扬凑过来，觉察出一丝不寻常来。

　　“这到底是谁送的啊，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了吗？”齐扬好奇地不得了。

　　“那你去查，我看你查出什么来。”张令曦让扶桑将匣子收好，挑衅地看着齐扬。

　　“你们都欺负我！”齐扬泄了气，塌着肩膀一屁.股坐到张令曦的床上，不满地说道。

　　“怎么了，跟我说说？”张令曦看她气鼓鼓地，来了兴致。

　　就知道她是有事，不然也不会无缘无故过来，还一句话都不说地一个人坐在那里愣了那么久。

　　“赵泽跟我说，前天他那个继母喊他过去说话，似乎是想给他寻一门亲事似的。我都快急死了，真是的！”齐扬一边说，一边跺着脚发泄。

　　“他没跟敏娘说他有心上人了？”

　　“说是说了，不过他继母没有细问他心上人是哪家的姑娘，反倒是下定了主意似的，什么都没说就让他先回去了。曦姐儿，你说我跟他该不会是没缘分了吧？”齐扬哭丧着脸问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