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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明成祖 王占君 10325 2024-11-18 02:02

  救王子道衍进京燕王府的桂香楼虽说在府邸的后部,但其位置却是居中。因为后花园的面积足有半个王府大。王妃徐氏平常是不到前府去的,176年由朱元璋做主,同朱棣成亲,二十多年来,夫妻一直相敬如宾,琴瑟和鸣。在父亲徐达自小的培养下,王妃喜好阅读史书,她平日闲暇时,也是捧一册书在楼上或园中静静观看。

  七月天气,正是酷暑,热浪袭人,透过碧纱窗难得进人楼中的风丝,也觉热得烫人。架上的鹦鹉也没了精神,伏在银挂上昏昏欲睡。而王妃被书中秦王李世民宫门挂玉带的情节所吸引,完全陷人了紧张的故事中。朱棣轻手轻脚到了她的身后,用双手蒙住徐氏的两眼。

  王妃平静地说道:“王爷都四十岁的人了,怎还像个孩子,玩这种蒙眼睛的游戏。”朱棣松开手,在对面坐下来,叹口气:“咳,孤整日里都生活在高度紧张之中,只有到了爱妃这里,才是我最放松开心的时候。”

  “既如此,何不寻求永久的开心与放松呢?”

  “正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我才在做最大的努力。”

  “王爷,放弃不就可以永远开心了?”

  “爱妃,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孤首先得活命,若命都没了,还能开心吗?”

  “咳!”王妃也叹口气难道这皇家古往今来,都免不了要骨肉相残,如这大唐,就免不了玄武门之变。”

  “爱妃,这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只有胜利,才能存活。没办法,为了生存,你还得受些委屈。”

  “俗话说嫁乞随乞嫁叟随叟,妾身已是王爷的,您要我做什么只管讲来。”

  “请爱妃暂且搬出王府,孤已选了一处僻静的小院,你到那里临时栖身,多则一年,少则半载。”

  “王爷要用这桂香楼何用?”

  “孤要在这后花园施工。”燕王索性与王妃明言了,“当今皇上,必不会放过我,有道是水没来先叠坝。孤要在这王府中修建地下铁厂打造武器,以备被逼无奈时也好反抗。”

  “看来王爷反意已决。”

  “不是孤非反不可,而是皇上必不容我。”

  “好,妾妃遵从王爷就是。”王妃依然叮嘱,“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走这一步。”“孤岂不知,战衅一开,便是流血死伤,且胜负难料。”朱棣毕竟久经战阵不过,孤也绝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王妃扮作民妇装束,由两名丫鬟相伴,出后门乘驴车离开王府。长史葛成瞄见一眼,大为疑惑。心想,看那妇人像是燕王妃,若真是也没必要改扮成民妇模样,内中莫非有何蹊晓。他觉得王爷而今有事背着他,便心中留意了。

  第二天,燕王叫来葛成长史,你去购买五百只鸭子,五百只鹅。”

  “王爷,要请客呀?”

  “只管去买,何须多问。”

  “是,遵命。”葛成不敢再问,领着家人,很快备办齐整,跟朱棣回话,“王爷,一千只鹅鸭买好,做何处置?”

  “悉数散放于后花园中。”

  “这……王爷。”葛成大惑不解,“那后园的花草,还不全被这些鹅鸭给糟蹋了,再说也不雅观。”

  “不要多言,放进去就是。”

  葛成哪敢再追根问底,把鹅鸭放人园中,这一千只鹅鸭呱呱呱乱叫,令人心烦意乱。朱棣听见,脸上现出满意的笑容。很快,金忠领进一百多工匠进人王府,在后园大兴土木。围起布帐,除朱棣、道衍、袁珙、金忠之外,不许任何人近前。葛成只知不停地运土堆成山丘,一个月后,土木完工,布帐拆除。然而袁洪又带领一百多工匠进人。这些人到了后园便不知去向,也再不见出来。葛成琢磨再三,终于明白了,这些人是下了地下室。尽管有鹅鸭的叫声障耳,人们还是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葛成想这是在打造兵器。尽管燕王努力掩饰,但关于他要造反的传言还是不胫而走,北平城里人心惶惶。而且这流言很快传到了南京,使得朱允坟也坐立不安。

  建文帝把亲信召集到近前各位爱卿,燕王有不臣之心,正在招兵买马赶造兵器,积草屯粮,我们当如何对待?”

  齐泰的态度很明确:“万岁,燕王反意早露,必反无疑,当尽早除之,应调集大军进剿。”黄子澄有所保留:“关于燕王要反的消息,只是市坊传闻,万岁并无证据在手,仓促发兵,反倒给了他造反的口实。”

  方孝孺明确反对万岁江山尚未坐稳,应以稳定为大局,不要轻易挑起事端。燕王握有重兵,且又能征善战,真要开打,胜负难料,还当谨慎从事。”

  “不能养虎为患,”齐泰坚持他的想法,“等朱棣一切准备就绪,再想动手,那就为时晚矣。”

  黄子澄折中提议对燕王我们也不可无动于衷,要有防范动作。万岁可往北平派驻兵马,对他监视,一旦有所异常,便断然采取行动。”

  “这倒是个好主意。”朱允坟赞同,并立即降旨,“着张信为北平布政使,谢贵为北平都司使,克日赴任,不得有误。”

  张、谢二人到了北平以后,燕王客气地设宴相待,极尽谦恭。并时常馈赠时新果菜日度用品。特别是张信有老母同来北平,燕王更是不时派人嘘寒问暖,送吃送穿,哄得老太太心花怒放。谢贵一家也同燕王建立起友谊,两家人也常有交往。这样一来,朱允坟派他们来监视朱棣的作用便大打折扣了。

  朱允坟接到北平的报告,都是燕王没有异常。这不禁令他感到疑惑,他不相信燕王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天气晴和,百花争艳,御花园中蝶舞蜂飞,朱允坟在园中徜徉,看似闲逛,实则是在思索对待燕王的办法。御前太监小民子,相距三步远近跟在皇帝的身后。他看见兵部尚书齐泰匆匆走来,不免向前奏秉万岁,齐大人到了。”“噢,”朱允坟发话,“宣。”

  齐泰趋前几步:“万岁,臣接北平密报,燕王在乡下秘密收购粮食二十万石,显然仍有不臣之心。”

  “这,张信、谢贵二人为何不知?”

  “燕王是刻意瞒过他二人,臣的消息是燕王身边人传出,绝对可靠。”齐泰提醒,“万岁,燕王不可不防。”

  “依卿之见,当如何对待?”

  “万岁齐泰是有备而来,“再过半月便是先皇周年。当时未让诸藩王来京祭拜,当此周年之际,可传旨令各王之子进京代其父拜祭先皇。待其到达,便以友爱为名,悉数置留京城。用其作为人质,哪个藩王敢行不轨之事,其子便休想活命。”

  “这倒是个好主意,”朱允坟极为赞同,“也免得动干戈起刀兵,就按齐卿所说,小民子传旨。”

  小民子答应一声遵旨。”

  圣旨给各藩王府发下,藩王们没有多想,觉得这还是个尽孝的机会。纷纷打点行装,将儿子派往京城。燕王朱棣可就没这么简单了,他招来几位亲信谋士请教各位先生,此事当如何区处?”

  袁珙道:“不去便是抗旨,何况诸王之子悉数进京,独王爷不去,未免凸显出来。”金忠直言:“倘若皇上扣住不放,王爷的三子:岂不沧为人质,就有性命之忧。”

  “孤也是虑及于此,怕他们一去难以复返。”朱棣坦诚相告。

  “不能前去,”金忠态度明了,“莫如称病。”

  “不妥,”道衍开口了,“一个两个生病,怎好三子同病,这明显便是托词,皇上怎会相信。”

  “不信便不信,他又能如何?大不了就是一个反,开战便是。”金忠道。

  “反,也要有个理由。何况眼下时机尚不成熟,抗旨不让王子进京,便给了皇上惩治王爷的口实,万万不可。”

  朱棣问:“先生的意思是……”

  “遵旨让三子进京。”

  “朝廷若扣住不放呢?”

  “以朱允坟的性格,他不至于扣人。”道衍分析,“再者说,南京城还有他们的舅父徐辉祖,关键时还是用得上的。”

  朱棣对道衍一向言听计从,觉得他的话也确实有理好,就依大师之言,让孤的三个儿子进京。”

  这样,燕王的世子朱高炽、二子朱高煦、三子朱高燧结伴去了南京。连同各王的世子等,一共有十多个王子会聚京城。朱元遵的周年祭很快结束了,但是建文帝只字不提王子们返回本地之事。每日里让他们尽情玩乐,美酒、歌舞、游猎,王子们倒也尽兴。其他王子全都乐不思蜀,唯独朱高煦感到危险在步步逼近。离开北平之前,道衍曾暗中叮嘱,如果一旦周年祭十日后皇上还不放他们回归,可去拜望舅父徐辉祖。

  魏国公的府邸富丽堂皇,因为是开国元勋徐达的后代,朱允坟对徐辉祖格外礼遇,门前特立了下马碑。无论文武大员,经过徐府时必须下马下轿。朱高煦来访,徐辉祖热情相待。延至了客厅,见过甥舅之礼,朱高煦将从北平带来的重礼呈上:“舅父,这是长白野参两支,是难得一见的子母参,祛病延年,极其有效,父王嘱我转呈舅父。”

  “王爷的厚礼,实在受之有愧。若不收,又显不恭。权且收下,待我寻得上好礼品回赠。”徐辉祖问道,“在京城玩得可好?”

  “舅父,京城繁华之地,便住上一年半载也难以尽兴,只是家中来信,父王身染时疫,心中挂念,乞请舅父得便向皇上奏闻,让甥儿们还家。”

  “原来如此。”徐辉祖满口答应,“我即刻进宫面圣,说明原委,想万岁他会体谅。”

  “那甥儿静候佳音。”朱高煦拜辞。

  徐辉祖还真如他所承诺的那样,立时进了皇宫。魏国公来见驾,小民子不敢有误,即时通报。建文帝在便殿召见:“国公进宫,想必是有要事。”

  “万岁,十多位王子在京逗留月余,有人已不安心,不知圣上做何打算?”

  建文帝反问:“依国公之见,该当如何?”

  徐辉祖了解建文帝的心思,他直言奏道:“万岁,适才燕王次子到臣府中,道是燕王患病请求还家,让臣代为奏闻。”

  “怎么,国公是为你外甥说情来了?”

  “万岁,臣以为圣上决策英明。这些王子不能全数放归,留在京城,可以制约藩王们的行动。特别是燕王,勇武多谋,不可不防。”

  “那,国公的意思是……”

  “燕王三子中,唯次子高煦为其所钟爱。为显万岁仁爱,可放归长子、三子回归侍奉得病的燕王,而将其次子留下。臣想有高煦为质,谅他燕王不敢轻举妄动,圣上以为如何?”

  建文帝没想到徐辉祖竟然为江山着想不顾亲情,颇受感动国公一心为国,朕对燕王从未有疑,也无须以其子为质。至于何时归家,待朕忙过这一时期再议。”

  徐辉祖明白,皇上不肯将心思袒露给他,便起身告辞:“臣言语失当处,万岁谅情。”

  徐辉祖前脚刚走,齐泰后脚从屏风后面转出:“万岁,钓到手的鱼不能再放回水里,所有王子一个不放。”

  “朕想,魏国公所言也不无道理,既是燕王患病,让其二子回归,也说得过去了。免得朝野议论,倒是朕不近情理。”

  “万岁,不可,放二留一,其为质之意更明,反倒授人以柄。”齐泰坚持己见不能放虎崽还巢。”

  朱允坟听了这番话,觉得也有道理,便不再提放还王子之事。其他藩王,都是无所谓的态度,北平的朱棣可就坐不住了。他与亲信商议:“各位先生,犬子高煦也曾去过魏国公府半月有余,仍无三子回还的动静,怕是皇上决意以他三人作为人质啦。”

  道衍点头定是皇上受了身边的奸臣蛊惑,有留他们为质的可能。”

  金忠也赞同这个观点:“看起来,当初同意进京是个错误的决断。”

  “也不尽然袁珙反问诸藩王之子皆进京为先皇拜祭,独王爷之子不到,这抗旨罪名逃得掉吗?”

  “而且说不定,皇上就有了加害王爷的口实。”道衍觉得他是对的,“王子进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而今回不来了,如之奈何?”金忠双手一摊。

  朱棣有些发急:“人之所做一切,皆为子孙后代,倘三子俱失,孤万念倶灰,不愿再生于世。”

  “王爷不要悲观,贫僧会设法让三个王子平安返回。”道衍安慰燕王。

  朱棣向来把道衍看作他的刘伯温:“大师有何良策?”

  “这尚需王爷舍出一些贵重物品。”

  “只要能让三子归来,王府所有,大师尽管取用。只是不知到底是何主张?”

  “贫僧要到南京走一趟。”

  “能将三个王子救回?”朱棣心存疑虑。

  “尽力而为吧。”道衍表明了决心,“谅此行会有所收获。”

  “大师,孤不能没有你,可千万不要把你陷在南京。”

  “王爷释念,贫僧自会小心行事。”

  “大师也去找魏国公相助吗?”

  “不瞒王爷,贫僧此番进京,要去和太常寺卿黄子澄会上一面。”

  朱橡颇意外:“黄子澄是皇上的亲信,你找他搭救三王子,不是与虎谋皮吗?”

  “王爷有所不知,正因为他是皇上亲信,所以他的话才起作用。”道衍满怀信心,“至于如何说动他,还要看临时的情景。”

  朱棣心中没底:“莫要三王子回不来,再把大师搭上。”

  “断然不会,”道衍还另有打算,“此行贫僧不但要救回三位王子,还要在京城为王爷找一内线,以备日后为王爷所用。”

  “目标是何人?”

  道衍笑笑眼下还不好说,待办成之后,贫僧返回时自会禀报王爷。”

  道衍做好准备,启程去往南京。

  黄子澄将自己关在了密室中,他每隔几日都会进这密室流连一番。室内点着了几支胳膊粗的蜡烛,高高的火苗照得室内明光瓦亮。映照得成架的黄金、白银,成盘的珍珠、翡翠,成箱的玛瑙、玉器,无不耀人眼目。更有那高丽国的人参,波斯国的地毯,暹罗国的珊瑚,苏禄国的海珠,真是争奇斗艳,分明就是一处万宝堂。每当此刻,都是黄子澄最为陶醉的。他爱财,人又有谁能不受财宝的诱惑呢?黄子澄的追求是,要像西晋石崇一样富可敌国。

  室内的铜铃急促地响起来,这是他与夫人定的暗号,明白是有人来访。黄子澄从容地退出,关好密室,掩好暗门。打开客厅,管家将来客引人。黄子澄注目打量,却是一位出家的道人。

  黄子澄看他手中携有礼品箱,便客气地问道长何处仙观修行,来见黄某所为何事?”

  道人走近些黄大人,难道真的认不出了?”

  好熟的声音,黄子澄再细看:“是你,高僧道衍大师,却为何做道家打扮,你不是在燕王府为师,如何来到京城?”

  道衍将描金礼品箱放在桌上,对这一连串问话没有回答,而是打开箱子:“黄大人,请看。”

  箱内,是四颗鸡卵大的宝珠。他急忙用手遮挡一下,宝珠发出湛蓝的荧光。不由得惊呼此乃夜明珠乎?”

  “然也。”

  “何意?”

  “自然是呈送给黄大人。”

  “无功不受禄。有道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大师要我做何事?”

  “这夜明珠的主人是燕王殿下,他希望皇上得知:燕王爷绝无不臣之心。”

  黄子澄心说,这是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自己也权为隔壁王二未曾偷:“大师,本官从未认为燕王有谋反之意,当今万岁对燕王也是信任的。”

  道衍接触正题了:“燕王近来染病,思儿心切,望黄大人在万岁驾前周旋,使其三子早日返回。”

  黄子澄略一思索本官定当全力促成此事,还请大师早早回转北平,以免在京城暴露行藏,于安全有碍。”

  “那就多谢了。”道衍起身告辞。

  南门里袜子胡同有一小小的四合院,这是民家的住处。小民子在宫里当差,只有老母一人居家。说是老母,其实也就五十多岁,身体还算硬朗,日常起居不愁。道衍到了院门前,四顾无人,见院门虚掩,便推门而人。

  民母正在院中喂鸡,见一道人人内,不悦地说道长,不打招呼也不叩门,擅人民宅,是何道理?”

  “老人家,贫道是令郎的早年挚交,今有大事要见到他,急切之间疏于礼节,还请伯母见谅。”

  “如此说,道长请坐。”民母回言说,“犬子在宫里当差,平常很少回家,有事可否让老妇人我转达?”

  “这样吧,我这里有一封书信,还有带给他的一只箱子,烦劳伯母转交与他,看过信自然也就明白了。”道衍将箱子和信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这箱中,没有紧要物件吧?”

  “伯母放心,很普通的小物件。”道衍告辞走了。

  说来也是凑巧,道衍前脚刚走,小民子后脚就回来了。听过母亲的述说,小民子打开信,始知来人是燕王的亲信道衍。打开小箱子,看见里面的一尊纯金观音菩萨。信中说,金菩萨是燕王送给民母的,对民公公没有任何要求。

  民母见儿子发愣,便问:“儿啊,这个道长是什么人,他留下这金菩萨是何用意?”小民子业已打定主意,他想燕王雄才大略不可轻视,既是道衍主动登门,且留下这条线,日后万一用得着时,也就多一条路:“啊,母亲,是儿子让他为母亲打造这尊金菩萨,为的是母亲平日里吃斋念佛之用。”

  “这金菩萨慈眉善目的,倒是极其精致。”

  “母亲喜爱就好,”小民子收起信,“那您就将菩萨供奉起来,早晚烧香叩拜。”

  “这是自然。”民母高高兴兴地将佛像捧到上房去了。

  御书房里,四名小太监正在掌扇,他们从四个角落摆动脸盆大的团扇,使得朱允坟身上不时能过来些许凉爽的和风。侍读学士方孝孺在为皇帝讲解《论语》,他那认真的样子,仿佛面对的不是一国之主,而是一个小学生。黄子澄轻手轻脚地走进,站在了皇上身边。

  朱允坟放下手中的书本:“黄大人进宫,想必是有本启奏?”

  “禀万岁,”黄子澄奏道各藩王之子在京逗留日久,长此下去,藩王生疑,反为不妥,莫如放归。”

  朱允坟抬出齐泰:“齐大人的意思是,以王子们为质,可以避免各藩王闹事。”“其实以王子为质实乃下策,”黄子澄言道,“比如燕王要反,他还在乎儿子的性命?况且这样做等于是把藩王视同反叛,是逼他们造反。”

  方孝孺插嘴了:“万岁,切不可以王子为质,要尽可能缓和局势。如果留住王子们不放,本不想反的藩王倒被逼反了。”

  没有主意的朱允坟便又动摇了:“依二卿之意,还是放王子们各回封地?”

  “此乃上策。皇上即便要削藩,也用不着留子为质,办法多得是。”黄子澄说。

  方孝孺跟上一句:“万岁,还是放回王子为是。”

  “好,”朱允坟被说动了,“黄大人你就传朕旨意,可命诸王子即日返回。”

  “遵旨。”黄子澄一刻不停宣旨去了。

  齐泰获悉放归王子,急匆匆来找朱允坟:“万岁,传旨放归王子,可有此事?”

  “不错。”朱允坟恐其不满,又抬出黄子澄和方孝孺,“黄大和方大人,也都是这个见解。”

  “万岁呀,您这是放虎归山。”齐泰大发怨言,“若让燕王无后顾之忧,必定会早举反旗。”

  朱允坟一听便后悔了:“齐大人言之有理,待朕召黄子澄回来,取消已传的旨意。”

  黄子澄奉召返回:“万岁召臣有何吩咐?”

  “黄大人,朕适才听了齐大人之言,觉得不能放虎归山。”朱允坟也觉有些难为情,“那道旨意作罢。”

  “万岁,为时已晚,臣已将圣旨传下,王子们已在打点行装了。”

  方孝孺接话说:“万岁当是一言九鼎,有道是金口玉言,身为一国之主,岂有出尔反尔之理?”

  朱允坟面露难色地看着齐泰:“齐大人,你看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既是覆水难收,也就算了。”齐泰又有新的提议,“万岁,何不即刻调兵遣将,突袭北平,活捉燕王。”

  “这,”朱允坟感到不知所措,“这也太突然了。”

  “应早在预料之中,”齐泰讲出他的道理燕王早晚必反,早晚必将其除掉。而今他的三个王子回家,绝对不会想到万岁会发兵擒他。正合兵法叫做攻其无备,出其不意,稳操胜券。”

  “这,师出无名啊。”朱允坟很想早日拔掉燕王这颗在背的芒刺,但又苦于没有更好的时机。

  齐泰说来简单:“何为师出有名?陛下贵为天子,随便找个理由便是。”

  方孝孺反对:“万岁,燕王向来勇谋兼备,战衅一开,系我方挑起,倘打不过朱棣,将如何收场?”

  “万岁,我们面对的不只是一个朱棣,诸藩王必将同他联手,那时就可能疲于应付。”黄子澄提醒。

  小民子匆匆走上:“万岁,有一份密报刚刚送到。”

  朱允坟接过来一看,不禁拍打着密报说:“这还了得,刚刚黄大人说,诸藩王会与燕王联手,所论果然不差,这不有人密报周王计划谋反。”

  “这倒是件好事。”黄子澄发表看法。

  朱允坟大惑不解:“黄大人此话何意,难道藩王造反还是好事?”

  “万岁最大的隐患是燕王,然而他有众藩王为屏障。好比是一棵大树,有诸多枝干。而我们苦于没有除去众藩王的理由,而今有人密报,正可借此剪除燕王的羽翼。待诸王削平,仅剩燕王一枝枯干,还不是轻松即可拔除。”

  “却也有理。”朱允坟觉得可行。

  齐泰是个主动进攻派,不能立即打击燕王,先除诸王也未尝不可,于是立即支持:“周王不轨,用不着客气,立马动手。”

  方孝孺还有保留:“这周王谋叛之事,还当核实一下。”

  “用不着了,”黄子澄倒是积极,“万岁登基即有意削藩,有了密报,只信其有,正好实施万岁的意愿,也免去江山的后患。”

  说话间,又有密报送到。建文帝接过来一看,脸上露出了笑容:“周王谋反之事业已坐实,如何处理他都不为过了。”

  “何人的密报,万岁如此兴奋?”

  “如果说第一份密报,是周王府长史王翰所呈,尚可存疑,那么此番周王次子汝南王之报,还不足以证明周王反迹吗?”

  方孝孺也无话可说了:“这些藩王们,放着好好的王位不坐,还都奢望这九五之尊,真是找死啊!”

  建文帝即召曹国公李景隆进宫:“李大人,朕着你带大军五万,以北上备边之名,明日出发,途经开封,宣朕的圣旨。”

  “遵旨。”李景隆于次日起程。

  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向北进发,到达开封时,大军突然将周王府包围。周王闻报出了府门质问李大人带兵守边,为何围我王府。”

  李景隆冷笑一声:“周王,你不守臣子本分,图谋不轨,早巳有人密奏万岁,今圣上有旨,拿下。”

  几名武士冲上前,揪住周王,便上了枷锁。周王尚在挣扎李景隆,说我谋反,有何证据?”

  “你还有脸问我,”李景隆指指他的身后,“问你的儿子汝南王吧!”

  “你,是你!”周王回过头,有些不相信。

  汝南王倒退几步:“父王,你不听长史王大人劝告,一意孤行,儿臣恐受到牵累,不得已向皇上密奏。”

  “逆子!”周王狠狠向儿子唾了一口。

  周王被押走,汝南王急切地跑进府中,用刀劈开地牢的门,将已樵悴万分的母亲解救出来:“母亲,父王已被朝廷押走,他的王位肯定是没了,不知能否保得住性命。”

  “这是他自作自受,脚上的泡他自己走的。”周王妃说来依然气愤,“不安分守己,就得走上绝路。”

  建文帝将周王发配到云南蒙化,在边远的蛮夷地区苦度余生。齐泰又提议:“万岁,周王与燕王乃同母所生,周王获罪,对燕王的触动最大,圣上可降旨给他,让他给周王议罪,看他是如何回答。”

  建文帝对齐泰的建议诏准,燕王接到圣旨可就犯难了。便请教道衍大师,圣上的旨意该如何回复?只怕是不论怎样说,皇上都会不满,这明明就是给孤设下的陷阱。”

  “王爷无须忧虑,作为亲兄弟,你还是要为周王辩理,请求宽恕,否则反倒显得有假“这话总是不好说。”

  “无妨,待贫僧为王爷起草回函。”道衍提起笔来,很快将信写就。

  朱棣拿在手中细看,但见写的是若周王所为,形迹暧昧,念一宗室之亲,无以猜嫌,遂加重谴,恐害骨肉之恩,有伤日月之明。如其显著,有迹可验,则祖训俱在。”此函柔中带刚,既有软语请求,又隐含不满。

  建文帝接到回书,对齐泰说:“齐大人,燕王搬出祖训,完全没有胆怯之意,该怎样答复?”

  “万岁,且不理会他,而是继续圣上的削藩进程。”齐泰早有打算。

  “那么,下一个目标为谁?”

  “有人告湘王朱柏伪造宝钞,无故杀人,罪莫大焉,就拿他开刀。”

  建文帝还有顾虑:“湘王臂力过人,武艺超群,驰马如飞,不是等闲之辈,万一反抗,恐难制服。”

  “这有何难,”齐泰出主意,“仍着李景隆,带两万马军前往荆州,何惧他区区一朱柏乎。”

  “好,就依齐大人所说。”

  李景隆带兵到了荆州城外,传话要湘王出城接旨。朱柏对王妃说吾闻前代大臣王公下狱,为免羞辱,多自引决。孤南面为王,岂能受奴隶之辱,莫如自己了断。”湘王遂阖宫举火自焚。

  建文帝获悉湘王全家自焚,心中大为不忍,又反复看了看燕王的回函,不忍再害骨肉之恩,再伤日月之明。朝中大臣反对声浪也渐起,礼部左侍郎董伦,就上表称皇上当亲睦宗人。在这一大背景下,建文帝决意停止削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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