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元二十三年4月23日,也就是陈友谅抵达洪都的第二天,已经休整了一天一夜体力完全恢复兵马粮草全部集结完毕的陈友谅下达了攻城的号令。
洪都战役,正式打响。
在刚刚开始准备攻取洪都的时候,陈友谅就遇到了一个难题。
这个难题的根本原因,我认为出在陈友谅的身上,确切的说是出在陈友谅的心态上。
我觉得陈友谅应该压根就没有把洪都城放在眼里。
他对洪都应该是轻视的,甚至是漠视的。
因为在进攻洪都之前,做为原告方的陈友谅对洪都城的近况可以说是完全是不了解的,对洪都城整体的军队防务情报应该也是不清楚的,他甚至压根都没有对洪都做过战前应有的调查和情报汇集。
也许在陈友谅眼里,真正能够看得上眼的应该只有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就是应天府。
洪都城不过就是他拿下应天的一个过客。
是顺带要做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自己费力进攻。
也就是在这种近乎漠视的情况下,刚刚发动进攻的陈友谅就遇到了一个难题。
他发现自己精心准备的战船,竟然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在攻取洪都之前,陈友谅发现这里的防卫措施和自己曾经击垮的太平城有本质上的区别,他还清楚的记得攻取太平城时自己轻易踏破城墙的经历,那时候自己的战舰紧邻太平的城墙,战船几乎与城墙一边高,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自己可以凭借巨石压船尾的方法破敌防务,攻取太平。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已经吸取曾经经验教训的陈友谅,一心将现在的船只打造的更宽更大,船层更加高耸的时候,他发现这些个在自己心中可以说是完美无瑕铜墙铁壁毫无漏洞可言的巨型战舰在洪都城面前竟然毫无用处。
这些全部由自己亲自设计建造拥有绝对知识产权不容他们盗版侵权的船坞战舰,在洪都城这座看起来不高打起来不远的城市面前,就如同是一座座形同虚设更毫无作用可言只能看而不能用的道具摆设,这些个内外皆是强化铁皮铸造的船舶,就如同是一个个陷入泥趴了窝走不了也挪不动的铁壳王八。
这些在海上在江上完全是敌人噩梦可以给敌军予以重创的巨型战舰,此刻竟然变成了一堆堆毫无用武之地的废物点心。
这一切的缘由皆是因为,朱文正命人将城墙向内平行推进的三十米。
这一个看起来小小的举措,在和平时期更像是多此一举的动作,却在战时起到了不可磨灭的巨大作用。
因为在攻取洪都的时候,陈友谅发现自己的巨型战舰根本和洪都城墙沾不上边,如果他想拿下洪都,他唯独可以做的就是抛弃船只,徒步攻城。
在陈友谅这个以海为家,在海上发家并且精通海战的暴徒看来,太平城的战法是完全可以复制的,太平战役近乎零伤亡的战斗经验是绝对可以粘贴在洪都进行再次使用的。
但是陈友谅真正发动军事攻击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
是大错特错的。
在洪都城这座看起来和太平城相差无几的城市面前,自己引以为傲的费尽心思打造的战舰在洪都城面前就等于是一堆堆毫无用处可言的废铜烂铁。
挨都挨不着的城墙,想要通过战舰来攻打它根本无从谈起。
面对这种尚未真正开战却已经败仁一筹的局面,做为拥有绝对主动权的陈友谅果断下令,弃船上岸,徒步登陆。
而陈友谅攻打的第一目标,便是:抚州门。
这和战前朱文正的预判基本一致。
陈友谅之所以选择抚州门为第一进攻目标,是因为它本身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首先这里地缘开阔,人员兵马可以全部铺开。
其次抚州门距离自己最近,而且视野最为宽阔,在船上就可以一览战局全貌。
最后一点我觉得应该和陈友谅的个人性格有关,在陈友谅这个暴徒看来,既然我要打你,那我就选择难度最大的来打,这样才更展现我个人之气质,才能够彰显我个人之魅力,同样能够符合我个人之身份。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陈友谅向抚州门发动了攻击。
而这时候镇守抚州门的邓愈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面对着陈友谅这支桀骜不驯的野狼军团,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邓愈首先给陈友谅准备的一顿美味的石头火烧。
在对方辛苦跑到城下准备搭梯子强行登墙的时候,早已准备好预备足的邓愈首先扔下的是一块块足以砸死人压垮梯子的巨大石块。
与石块一同落下的还有一支支淬了剧毒一沾即死见血就亡的冰冷短箭。
而陈友谅也似乎早有准备,在木板和竹盾的掩护下,陈友谅命人强行攻城。
并且下达了严格军令:不战而退守者,死!
也就是在这种近乎冷酷而严格的军令下,强横坚守了三天的抚州门寿终正寝。
与抚州门一同倒下的还有三十余丈残破不堪的洪都城墙。
面对着及其被动的局面,做为镇守大将的邓愈心里一定是气炸的。
我顶你个肺啊!
对于这片完全豆腐渣工程的城墙,邓愈的心里一定已经给这片工程的包工头下了死刑。
你个瘪三,连老子都敢糊弄,你最好期盼我别活着下了战场,否则爷我回去非把你给炖了熬汤。
城门被攻破,城墙倒塌,这对于足足三天才拿下抚州门的陈友谅来说是久违的好消息,对于陈家军来说这也是难得的胜利,所以他立刻下令众人向抚州门发动第二次猛烈攻击。
正当陈友谅满心欢喜的率领大军准备从残破的抚州门入城的时候,迎接他们却是一张张白了透着红、红里透着黑、黑里透着奸邪笑容的一对人马,而这对人马手中拿着的是一支支漆黑幽长的黑色枪管。
枪管上布满的些许绿苔代表着它近乎古董一般幽长的岁月。
没错,这便是朱文正珍藏了许久的压箱神器。
这些黑色枪管有一个相当当的名称:火铳。
而它的发明者同样名扬海外,他的名字叫做:忽必烈(元世祖)。
最开始的火铳装的是圆形石弹,但是随着忽必烈近乎天才般的研发改进,火铳的弹药已经从最开始的石弹逐步演变成了现在的铅弹和铁弹。
而在忽必烈无所不用其极的变态心理下,他近乎创造性的将原本细小的火铳进行了加粗加长处理,处理过后的火铳可以同时装下数十发炮弹的同时,还因为它青铜铸造的良性特点,极大的延长了它的使用寿命。
当陈友谅的大军踏入城门的时候,这些早已经过改良加工的火铳瞬间被点燃引爆。
在当时那种完全没有弹道可言,更没有弹痕可循的冷***交割的年代,这种集无耻、变态、震慑和屠杀于一体的火铳就如同是一枚枚安放在敌军面前的定时**。
火铳开火的瞬间,犹如当今散弹枪一般甚至比散弹枪还要厉害数十倍的莫名玩意,给陈友谅的大军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和人群伤害。
从来没有听过更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为何方圣物的陈家军,在火铳开火的瞬间就死伤一片。
虽然火铳比刀枪要好用很多,在气势上也可以完胜对方,但是它有一个极大的弊端,那就是这种完全是手动开合的玩意需要专门的人手给它装填弹药。
这无形之中就会形成一种战争空档。
这时候另外一对人马则开始派上用场,他们的领头人则是第二副将赵德胜。
赵德胜这群人就站在火铳手身后,他们手中拿着的一排排绑满长枪短箭的木制栏栅。
城墙已破,栏栅来凑。
栏栅之后,还有瓦匠。
没错,确实是瓦匠。
如果说朱文正是难得一见的天才的话,那邓愈绝对是世间少有的人才。
在那种战斗焦灼万分的状况下,做为守将的邓愈应该是手忙脚乱才对,但是这位仁兄教给了我们一个道理。
做为将军不单单要知道进攻和防守,更应该学会变通。
城墙不是塌了么!
好办!
好办的很!
拉一群人马把塌的城墙给它补回来。
而这时候被邓愈紧急招募来了一群人,做为泥瓦匠的他们手上拿着的不再是刀枪,也不再是凶猛无比的火铳,而是一柄柄真正用于砍砖和泥而用的瓦刀。
他们的任务也不再是为了和敌人正面干仗,更不再是拿着短小无刃只能用于和泥拌料而毫不军事用途的瓦刀来做军事防御,他们此次前来的任务只有一个。
那就是:修筑已经倒塌破损的城墙。
在那种战况激烈万分的情况下,大家不妨想象一下当时的情景。
前面的人在拿着长枪短炮和别人正面干仗,电光火石兵器嘹亮枪林弹雨血肉横飞,而后面一群泥瓦匠则在忙着和泥拌料,还有一群人忙着砍砖破瓦修筑城墙。
那种近乎不可能的出现的场景印入脑海的时候,我觉得谁都会忍不住发笑。
发笑的同时,却也忍不住心生敬意。
我觉得最让我敬佩的应该是做为泥瓦匠的这群人,我认为这群人应该拥有极其强大的心理素质和相当严格的军事素养,因为在那种优劣态势及其明显,在自己兄弟自己的战友浴血奋战甚至曝尸荒野的极端状况下,他们依旧能够舍弃刀枪而拿起瓦刀静下心来迅速修墙。
这种近乎极端变态的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由衷钦佩他们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邓愈。
在那种厮杀满天的情况下,他能够迅速做出这等睿智的决断,确实非同一般。
回过头来想想,虽然他们所有人各自的分工不同,但是他们的政治使命却完全相同。
在面对陈友谅这个暴徒的大肆进犯的问题上,他们的目标也都是相同的。
所以我觉得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功臣,在面对陈友谅的问题上,无论何种分工,他们都是绝对的胜利者。
我无法想象当时战役的战况,那种近乎赤身肉搏一般的战役死伤人数必然是个天文数字。
而在前方赤身肉搏中,后方的城墙也在一天一夜中修复完成。
而与城墙修复完成一同出现的另外一个结果是:总管李继先、元帅牛海龙、赵国旺、许圭、朱潜、万户程国胜等全部战死。
而作为主帅的朱文正也在此战中,幸运中枪,侥幸挂彩,英勇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