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阳的故宫中，早有人将地龙烧的热乎乎的。虽然门外大雪缤纷，寒风呼呼的吹，但是皇宫内还是热的额头都是汗。皇太极躺在高塌之上，任由大玉儿给自己擦汗，也听着大玉儿的汇报，不住的点头。

　　“你是说姜瓖此番大规模购人，一方面是安抚军队，此外也向海外输送一部分？”皇太极有些不解，虽然躺在床上，还是一回头，问着跪在远方的范文程道：“宪斗，你看呢？”

　　范文程字宪斗，是个在辽东长大的汉人，被视作满清汉人之首。但是此人因为长在辽东，对大明的一些事情并不了解，比如海运，范文程完全不懂大明海运的重要性。范文程跪在那里笑道：“姜瓖什么打算？难不成想向万历皇帝学习，到海外挖金山不成？”

　　皇太极虽然病入膏肓，但是豪情不减，哈哈大笑，只是笑声带动起咳嗽。大玉儿为皇太极轻轻抚摸后背，皇太极平稳下情绪，镇静的说：“姜瓖海外运人之事暂且不提。此次那达慕分明是借着拉拢喀尔喀蒙古的方式，离间我们清蒙关系，可惜此计太缓。姜瓖此番借助乌兰察布会盟，只能稳住喀尔喀蒙古和厄鲁特蒙古，想要从中借兵对付我们大清却是妄想。”皇太极抬头，眼睛冒着点点星光：“宪斗传朕口谕，在南线散布消息，说姜瓖和蒙古交往甚密。”

　　范文程眼睛一亮，此计甚毒，对于大明杀伤极大。上一个倒在此计的人就是袁崇焕，没想到这招竟然这么好使，对大明屡屡奏效。

　　皇太极轻咳一声：“崇祯皇帝向来嫉妒，不知有此话传播，姜瓖还有好日子过吗？”大玉儿心说高招，无论你姜瓖做了什么事多辛苦，有一句谗言，你就过不好！

　　皇太极缓缓继续说：“那达慕是春秋连横之计，难道以为朕看不出来，不能用合纵之计破除吗？我满蒙一家，合纵形势一旦形成，是姜瓖一个那达慕的短暂连横的效果远远无法比拟的。朕已有主意，八旗部队准备南下，五入中原。”

　　虽然皇太极用一生都没有完全破开关宁锦防线，如今吴三桂带着关宁铁骑依然驻守山海关。但是皇太极一朝，曾经五入中原，劫掠金银人口无数。皇太极冷笑道：“四子部那些人不是抱怨没女人吗？告他们，我们这就去抢，让他们跟着，抢多抢少都是他们自己的。还有，在草原放出信来，和滕吉思他们说说，也让他们眼馋眼馋。”皇太极略一思索：“让谁统领呢？多尔衮？阿济格还是豪格？”

　　范文程献计道：“不如让阿巴泰！”

　　皇太极眼睛一亮：“对，让阿巴泰作为大将军，统领全军。多尔衮左路，走山东。豪格中路，走南直隶。阿济格西路，走察哈尔。”皇太极嘿嘿冷笑：“如今孙传庭死了，洪承畴降了，我看看天下，还有谁能挡得住我八旗铁骑！”

　　大玉儿眼前一亮，皇太极此计甚妙。阿巴泰出身微寒，但是资历威望尚在，让他统领全军，就是借助他的威望，目的是不让诸位贝子贝勒彼此互相拆台。有阿巴泰在，就不会有分赃不均的问题。如今皇太极病危，此时八旗铁骑五入中原，各个王子贝勒都外出统兵，未必不是选拔接班人的打算。

　　皇太极咳嗽一声：“让多铎跟着多尔衮走，让孔有德和济尔哈朗准备海船运军粮。此次五入中原，最终的目的，却在这孔有德身上。”

　　皇太极五入中原消息传开，天下大惊。收到崇祯皇帝勤王诏书，姜瓖不敢怠慢，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情，立即赶往大同巡抚衙门。早有人将他领入二堂，卫景瑗正襟危坐，一只手举着杯子正往嘴里送，一只手拿着黄色的公文，眉头紧锁。姜瓖一抱拳，正要通话，身后传来脚步声，原来是徐有声赶到了。姜瓖与他正视一笑，正要说话，卫景瑗却走下台阶：“两位莫要多礼，这是非常时刻，两位快请坐。我想，朱总兵也快到了，我也派人请了代王，相信代王也很快就到。”

　　姜瓖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座位，想必是给代王准备的，点头称是，说话间，代王和朱三乐也赶到了，代王却说什么也不肯坐到上首，推让卫景瑗在上首坐下，他却坐到最下首：“我还不知道具体情况，请卫巡抚为我解释一下。”姜瓖却知道此次勤王诏书发给各地，各地的文官武将都受到诏书，但是各地的藩王们却未必知道，此中奥秘也不比多说。

　　卫景瑗点点头，一边看着诏文以便解释道：“既如此，我就简单说一下。据京城来报，清军再次从龙井关进入关内，直逼蓟州。圣上下旨各地亲王，这就是圣旨主要内容。”他将文书放下，郑重其事的说：“本府请诸位来，就是想问问各位，此事当怎么办？”

　　代王急忙说道：“救，赶紧救啊。”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闭上了嘴。片刻，徐有声用暗沉的声音说道：“崇祯二年，大帅袁崇焕就是奉旨进京解围，最后换的凌迟之罪，全家流徙三千里。救是一定要救，问题是怎么救。”他就像吞了一截木炭，声音沙哑，让人心中别提多难受。

　　姜瓖知道近些年与满清作战中，武人备受欺凌。袁崇焕杀毛文龙，毛文龙手下大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降清。自此之后，整个大明朝如今对于带兵武将都是心存芥蒂，武将们也是人人自危。比如这大同府，巡抚只有一人，总兵却有三人，却没一个品级在巡抚之上，摆明了让武将不和。姜瓖想想说道：“可是国家养兵千日，就是用在此时。我们一定要解救京师之围，要想一个万全之法。”

　　“姜帅说的有理，我等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如今天子有难，我等义无反顾。不过徐总兵说话也有道理，问题是怎么救。”卫景瑗见姜瓖表了态，赶紧接上话。如今卫景瑗算看出来了，大同府真正能统兵打仗，可能就是姜瓖一人。徐有声的事情他有耳闻，此事虽然无关大体，但是分心却是免不了的。虽然这些年经过扩军，徐有声麾下有了三万兵马，但是谁知道他训练过多少人。据卫景瑗所知，朱三乐经营的花楼已经遍及雁北，但他又有多少精力是用来练兵的呢？虽说姜瓖本人也挺爱钱，铁铺、马市、茶叶、瓷器、粮食、票号、镖局，甚至油盐酱醋没有他不搀和的，但是姜瓖却先后平定了东部五台山和太行山的土匪（指张五桂他们）、北部入境哥萨克骑兵，甚至城里作乱的邪教“龙门”，也在他协助之下平定，赚钱又不影响练兵的就只有姜瓖。

　　姜瓖想了想说道：“我听闻当年袁崇焕袁大帅之所以备受猜忌，与他提出进京城休整有关。因此我们这次勤王，一定不能要求进城休整。不仅如此，我们最好还要带上足够的粮食白银，以示我们是进京勤王的。而我们到时只能住在城外帐篷里喝西北风，说真的，这不是一个好差事。”

　　“姜帅说的对，我们这次运粮就是一个麻烦事。此外还有兵马，我们派多少去，派少了没有用处，派多了又遭猜忌。我就奇怪了，京师三大营十五万多人，怎么会怕这区区后金兵马？”徐有声接下话来，他和姜瓖互看一眼，一起望向了卫景瑗。

　　卫景瑗虽说知道徐有声和姜瓖两人最近走得很近，这让他心中很不是滋味，但是也不便多说：“我想，似我大同城就算上被围一两个月也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京城不一样，每天粮食都要靠外地往进运，光粮食就耗费不起。当年袁将军被受极刑，也与他不能及时退兵导致城中有人饿死有关。但是——”卫景瑗原本还要说，但是看到面前三个总兵眼中愤怒的目光，突然一转念：“——若我们送出的粮食太多，显得大同过于富庶也是不好的。这样，每年派给河南、山东的三饷就会派到大同，影响生意。”一谈到生意，三个人目光马上变了，卫景瑗满意自己的变通：“因此，我觉得，就送年贡即可，粮食二十万，白银十万两。”

　　卫景瑗心说好悬，眼前他们人多势众，着急兵谏杀了我也是有可能的，幸亏自己反应迅速。卫景瑗继续说道：“当然，如果本地有士绅自愿捐献，本府也愿意代奏一本。”说着看向代王。

　　代王为自己刚刚的表现得意，他的举动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没有眼光，只想他朱家的江山。可是代王却心知肚明，此时带兵是痴心妄想。他已经暗暗踢了朱三乐一下，嘴中却说：“我愿意捐一万两白银。”卫景瑗赶紧离座：“代王能为一方百姓作此表率实属幸事，本府在此感谢您。”说着深鞠一躬。代王却挥手：“卫大人太客气了，只是不知道这次，是什么人带兵？”代王把话题又重新扯到兵的问题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