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摇头:“此事闯王错怪张天琳,也错怪了李岩,他二人可能永远找不到粮食。李岩你号称你在大同找到了一个存粮之地保安堡,在我看来那里是姜瓖的埋伏点,你若敢派大军来,他就能让你全军覆没。”老妪看着李岩不相信的目光缓缓说道:“保安堡粮食虽多,却不是用来储粮的。那里是主要人物是工匠,做各种军事设施器械的。你们不相信,我只说一点。保安堡有大量迷魂散,随风散开,闻者即倒。闯王知道,姜瓖擅长使用风力,这就是姜瓖守卫大同的手段。仅这一项,你们大顺军就进不了保安堡。”
李岩深知醍醐埋伏在姜瓖身边多时,所言恐怕不虚。李岩咬牙说道:“此外还有野兽,姜瓖在那里圈养狼。”老妪笑道:“那都算不上大阵仗,只是一个叫做*的小鬼自己养的牲口。我想说的是,姜瓖本身就是将门出身,熟知火炮的重要性,他手下能有巧匠孙徙,乃是大明孙元华孙火东的嫡传弟子。大同有生产铁,很多大炮都是在保安堡那里做的测试。因为保安堡是官堡,做什么事情农民管不着,也不敢前去,所以才很少人知晓。你们大同听传闻说说的保安堡市场有雷鸣之声,其实就是这大炮之声。”
老妪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大同真正的粮食存储点,真正知道的人也不是姜瓖,而且大同巡抚卫景瑗。”
李自成好似被雷击一下:“也就是说,我们一开始定下计策抓住姜瓖,找到粮库的策略是错的。卫景瑗以身殉国,朕也同意了。其实自那之后,朕就葬送了朕的未来。”
老妪摇头:“其实你一开始就错了。在大顺朝成立的是偶,闯王提出均田免粮,实际是将地主的田分给农民,这不是一条长久之道,因为土地是有限的,而农民是无限的。对于这种方法,姜瓖采取的策略是从外地买粮,让百姓有粮吃,不管是地主还是农民。为此你知道姜瓖付出多大的代价?”
李自成摇头。
老妪说道:“每年至少两千万两白银,姜瓖就不要了,给了这个买粮的人。因为买粮人要打通关节,还要造海船维持海上粮路,这是一笔很大的费用。一年两千万两,五年就是一亿两。也就是说姜瓖在大同五年,至少损失一亿两白银。”
李自成傻傻的坐在那里听着,听老妪继续说道:“这才是位居高位者的打算,不能想办法从百姓手里扣粮扣钱,而是要想办法让大家赚钱。你说你一心为民,难道那些地主,就不是民么,就不配活在这花花世界吗?的确是他们为富不仁,可是正所谓众生平等,他们有错可以让他们承担,一味的杀了他们也不是办法,不是吗?”
李岩对宋献策说:“这么说,我们为闯王献的计策是错的。当初在西京,高一功就曾提出来过过,要与姜瓖交好。高一功多年从姜瓖手下买粮,充分知道粮食的重要性。可惜咱们以小人之心算计君子,若是当初能找到韩昭德韩先生就好了,让他能为我们提供足够粮草,闯王现在未必是这样。”
李自成笑道:“二位莫争了,说到底都是朕的错。但是朕并不后悔。京城被朕攻陷之后,朕见到了崇祯皇帝,感受了帝王威严,这是朕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朕以前总以为崇祯皇帝傻乎乎的两线作战,即和我们打仗,又和关外作战。他直接把关外土地让给鞑子,率兵打我们,不就完了吗?但是这次进了紫禁城,朕看到了崇祯皇帝的尸身,他其实和朕,和姜瓖一样,是一个会法术的人。”
老妪插嘴:“那不是法术,那是星术。崇祯皇帝精通巨门星力,这是太祖朱元璋传下来的星力之术,乃大明朝皇族的天子绝学。崇祯皇帝的星术造诣甚至要比天启皇帝还高。”
李自成看了看李岩,又看了看老妪,老妪自己介绍道:“我叫做醍醐,和李岩算是故友。他的修为才是法术,是他轮回千年的精纯法力。闯王你的不一样,你的是借助上天星力,你就是破军星的传人。闯王你想的没错,你和崇祯一样,都是上天选中的人。”
李自成点头:“都无所谓了,至少朕继承了崇祯皇帝的遗志,朕是他之后最先向着满清鞑子动武之人,因为朕认识到谁才是天下的敌人,朕是崇祯皇帝的遗愿继承人。虽然朕现在身在荆楚之地,但是对于京城的了解还是略知一二。据朕所知,现在占领京城的摄政王多尔衮,正在圈地,还要剃发。哼,崇祯皇帝早就知道这些,他在尽全力避免大明的花花世界,遭此荼毒。因为一旦圈地,农民们都无法生存,在这一点上,朕与崇祯皇帝是一致的。”
醍醐咳嗽一声:“闯王言之有理,因为圈地对天下事大海。到了那时不但农民活不了,地主也活不了,能活的只有那些满清贵胄。”
李自成捂着胸口站起身来,醍醐走上前去,凭空握住了一支箭:“想不到这几年吴三桂精进如此,能射出星力这么醇厚的箭,我也无能为力。”
李岩点头:“这就是报应。当年宋矮子举办法会,大萨满趁机作乱,将姜瓖射伤,天意大师意图救众人逃跑,却被吐蕃人击退。据我所知,大同当地民望很高的大将何守孝,为掩护无辜民众力战而死。今日在九宫山,悬空寺的天意大师布下九宫大阵,闯王也被射伤。闯王若想走出去,恐怕也许要花费很大力气,就像姜瓖死了一个何守孝,恐怕我们也要为闯王死去一人。”
宋献策哆嗦一下,站起身来看着李岩:“我们会死谁?”
李岩摇头:“我算不出来,自从在大同没有找到粮食,我就再没有计算。醍醐和我说,算法不是这样算的。宋师兄,你我只考虑到大明的情况,可是大明接壤的还有蒙古,还有大清,还有红毛番,还有很多其他地方的人。我们考虑的太少了。”
李岩走到李自成身边,对他说:“闯王,这是臣子能为陛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陛下精通星力,虽然身受重伤,但是应该能够感到天空破军星的生机。臣子会尽全力扯开结界,为陛下争取最后一点生机。”
宋献策在李岩身后拍了一下:“李公子,那我要干什么?”
李自成还想说什么,宋献策却拍了一下李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不下的,除了闯王,还有红姑娘。我已经知道,那个醍醐不是尘世间物,我想你也不是,你应该是上天来帮助闯王的,可惜却坏在我宋献策手里。”
宋献策大步上前:“闯王,李公子为你鞠躬尽瘁,可是你却要杀他。当我得知牛金星要杀李公子的消息,就无心待在闯军了。可是据我所知,当初在襄阳,你为何不听白旺劝阻,执意带兵东去。你明知满清阿济格在你身后,你是自掘坟墓吗?”
李自成冷笑:“你以为多一个人留了后路朕多活两日有意义吗?朕从发兵之日起,就一心为民,哪知道现在还需要从民手中夺粮而活?就算白旺为朕抵抗一阵,没有粮食,他们迟早背叛朕,就像贺珍一样。其实朕并不怪他们,人各有志,他们要是还记得李自成,将来有心抗清,就不枉此次君臣一场。”
宋献策默然,此番李自成在山海关大败,贺珍等人在汉中就宣布与李自成断绝关系,后来又投降了清朝。其实李自成还有一支军队,就是李过和高一功的部队,但是此番李自成东下并没有等他们。看来李自成早已心觉,有心赴死。
宋献策感叹:“皇上的想法我推测不了,可是我们追随皇上是真心的,就像现在,此刻肯为皇上献身的,不是只有李公子一人。”
宋献策拉着李岩的后背:“没办法,还需要借助你的神通。九宫大阵封锁天地,不可强攻,只可智取。奇门遁甲在此,再难的阵法也可遁地而出。宋矮子一生研究术数,就让臣下为皇上开辟一条前往前途的路吧。”
宋献策从腰下取出一个葫芦,拔出塞子咕噜咕噜喝了一口,嘴中念念有词,吟唱道:
“唯皇抚运,奄壹寰宇,千载膺期,万物斯睹,功高大舜,勤深伯禹,绝后光前,登三迈五。握机蹈矩,乃圣乃神,武克祸乱,文怀远人,书契未纪,开辟不臣,冠冕并袭,琛贽咸陈。大道无名,上德不德,玄功潜运,几深莫测,凿井而饮,耕田而食,靡谢天功,安知帝力。上天之载,无臭无声,万类资始,品物流形,随感变质,应德效灵,介焉如响,赫赫明明。杂沓景福,葳蕤繁祉,云氏龙官,龟图凤纪,日含五色,乌呈三趾,颂不辍工,笔无停史。上善降祥,上智斯悦,流谦润下,潺湲皎洁,萍旨醴甘,冰凝镜澈,用之日新,挹之无竭。道随时泰,庆与泉流,我后夕惕,虽休弗休,居崇茅宇,乐不般游,黄屋非贵,天下为忧。人玩其华,我取其实,还淳反本,代文以质,居高思坠,持满戒溢,念兹在兹,永保贞吉。”
宋献策大喊:“开、休、生、伤、杜、景、惊、死。”只见酒葫芦的酒变成这八个字,向着远方奔去。李自成不在犹豫,骑上马跟着酒字的痕迹,向着远方跑去,留下一句长吟:“保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