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军中没有太监，内廷的主要活动一般都由女人负责。一方面是大明朝太监祸国的言论深入人心，李自成也不想使用扎眼的太监。另外李自成的这些女人其实都是夫人高氏的娘子军，有一定的战斗能力，是大顺军重要的群体。

　　听到有人传禀，李自成要找陈圆圆，还要高夫人陪同，高夫人气炸了。虽然她现在已经被称作高皇后，但是依然是火爆脾气。

　　高皇后和别的女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会隐忍，她也让李自成嫖宿，但是除非身家很重要的政治联姻，否则那女人都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李自成因为女人的事情自己也很头大，特别是邢氏的离去对闯军影响很大，而高皇后这么做有助于军中管辖，索性就全听她安排。但是高皇后不是不吃醋，比如这次就急了，见到李自成就对着李自成发起火来。

　　破例的，李自成没有任何举动，虽然只剩下一只眼睛，但是阴狠的目光让高皇后都吓了一跳。只是凭借着道德制高点，高皇后强装镇静：“皇上恕臣妾妄言之罪。”但是却高昂着头，丝毫看不到半点悔改之一。

　　李自成叹口气，对高皇后说道：“你和朕一起去见陈圆圆吧。”

　　高皇后默默的跟在李自成身后，李自成自从进了紫禁城之后性情大变，穿着金色龙袍，走路也一板一眼的，一身紫雷电力时不时从黄袍内部透出来，而且眼神非常阴狠，看上去十分恐惧。跟在李自成的隐形下高皇后心中有些恐惧，李自成突然停步，高皇后吓得小跳一下，却看到李自成从下人手中接过一件金色大氅，为高皇后披上。

　　高皇后有些奇怪，但是李自成并没有说什么。二人在几个妇人陪伴下，来到意见院子内，在最里面的房子里见到了陈圆圆。李自成看到陈圆圆样子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脸色有些白，在一个女人陪伴下，静静的看着李自成和高皇后在面前坐下。屋内光线灰暗，只有一束光从远处照进来，给了屋子唯一的亮光，还有一些浮尘在飘动。

　　一阵沉默，李自成率先开口：“圆圆姑娘认得朕吗？”陈圆圆有些疑惑：“皇上恕罪，小女子记不大清，只是有些面熟。”倒是身旁女子提醒：“这不是李马李老爷吗？”

　　陈圆圆因为伶女身份，一天要见很多人，虽然陈圆圆聪慧，很多人能记住。但是像那次在燕子坞见到李马那样只有一次在不露面的人，基本没什么印象。但是小羽主要任务是保护姜瓖，见陌生人少，因此对于上一次在燕子坞见到李马这种人物印象很深的。

　　李自成也认出了小羽：“这位姑娘也在，那太好了。”他把小羽看做陈圆圆侍女，其实小羽是奉了刺心的命令过来保护陈圆圆。因为陈圆圆的主家田弘遇已经被刘宗敏占了，刘宗敏还占领了周奎家，都是皇后家。之所以留下陈圆圆，刘宗敏也以为是李自成的爱好，因此对于陈圆圆并无冒犯，只把她完好无损的送到宫中。

　　李自成直接表明自己身份：“朕乃大顺皇帝李自成，当初在燕子坞见到你的，就是朕。那一日朕见到不少豪杰，驸马巩永固，前些日子就是他以一己之力单独抗衡我大顺军。虽然被朕亲手斩了，但是不失为一个好汉。”李自成叹一口气，目光飘向远方：“那一日见到的吴长伯，和你真是一对儿璧人。还有姜帅和张名振张将军，到现在朕都没有见到。”

　　李自成叹一口气，陈圆圆听到李自成谈到吴三桂，心中一动，想着自己如今身在囹圄，心尖上那个人却在北疆保卫已经不在的帝国的边境，无法在身边保护自己，不禁悲从中来，低头暗叹一声，一片青丝从耳边滑下，落在脸侧，随着陈圆圆啜泣而不断跳动。

　　李自成苦笑：“不过当时朕虽然名义上是找你，实际上是在找多尔衮，就是朕即将面对的敌人。众人皆认为朕找你是为了女色，其实不然，因为圆圆姑娘和吴长伯的关系，别人不知道，难道真不知道吗？朕当时就在场，长伯看你的眼神不会变的，那是男人怎样的心思，真很清楚。眼下朕虽有京城，但是天下大事并没有变，长伯镇守的，依然是我国的北部边疆。朕要做崇祯皇帝都无法做到的事情，朕要将虏清赶出过境！”

　　此话一出，包括高皇后在内的三女人都傻了眼了，世人皆知李自成*，当初为了陈圆圆追到燕子坞。眼下陈圆圆这种国色在面前，李自成竟然不为所动。高皇后没有想到李自成下了这样的决心，陈圆圆则喜自己暂时生命无忧，而小羽则知道这次收获了重要消息，需要尽快向上禀报。

　　李自成认真的看着陈圆圆，神色郑重：“今日找你陈圆圆，是因为两件事。第一件事：吴三桂在山海关会不会投降我大顺？”

　　“啊？”陈圆圆连忙下跪，以臣子礼回禀李自成。陈圆圆认真的想了想：“婢子不过一小女人而已，怎知道国家大事？婢子只知道长伯此番驻扎山海关是为了抵抗虏清。”

　　李自成眉头紧皱：“此事朕知道，崇祯皇帝宁可以身殉国，也不愿虏清入境，就是害怕虏清对于我汉人江山的破坏。因为虏清五入中原，杀我汉人太多了。我大顺是新朝，自然会重用此等肱骨老臣，断不会像崇祯皇帝那样，对边塞将士过多猜忌。”李自成站起来，将身旁坐着的高皇后也捧起：“此乃朕的皇后高氏，她将亲自过问你的起居，圆圆姑娘不要担心，吴三桂一旦回朝朕便会亲自安排你二人成亲。”

　　高皇后笑眯眯的掺起陈圆圆：“本宫在此祝贺陈姑娘了。不知道吴三桂家中还有何人？本宫回去也好准备。”

　　陈圆圆硬着头皮说：“兵部尚书吴襄，是长伯的父亲，正在京城。”

　　陈圆圆和小羽说几句客套话便退下了，李自成将屋子中闲杂人都遣退，单独留下高皇后：“皇后，朕让你替崇祯皇帝夫妻准备后事，你可明白，论简朴，朕自认为已经做到极致，却无法和崇祯皇帝相比。”高皇后点头：“本宫也无法与皇后相比。”

　　李自成又说：“论能力，崇祯皇帝超朕百倍。朕查看过他的身体，那是一幅大规模使用秘术（星力）的身体，若崇祯皇帝有一己私念，稍微留些力气，那日他与那驸马爷巩永固联手对付朕，恐怕朕已经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朝大顺军也会崩塌。”李自成所言不虚，很多战役都是主将战败，全军溃败。

　　高皇后信服的点点头。

　　李自成顿一下：“崇祯宁可把江山给了朕，也不愿意给鞑子。”

　　高皇后不是莽人，她自己也统兵，娘子军就是她的军队。高皇后若真是一介普通女流，就不会想起让*代替姜瓖的李代桃僵之计。她瞬间就明白李自成说的是真的。

　　李自成握着高皇后的手：“别人说这江山就是咱家的，在来到京城之前朕相信，因为朕听见太多普通百姓对朕这么说。但是这次进了这紫禁城，朕又不相信了。那日朕看过崇祯的遗言，他说诸臣误我，原先朕不信，但是朕现在不得不信。”李自成顿一下，阴冷的说：“牛金星到现在为止一直做的事情就是劝进，朕成了皇帝，他好成为宰相，此贼子良心已坏，其心可诛。这些日子朕一直在催李岩前来随朕伴驾，可是他一直没有出现。宋献策倒是在攻克京城立下大功，如今却也一言不发。我们不能让这些贼子把握我们的性命。”

　　李自成顿了一下说道：“我们农民出身，用不了大主意，还是要用小主意。第一，陈圆圆是限制吴三桂的重要棋子，由你把握。此外还有吴三桂的父亲吴襄，都由你看管。第二，京城是呆不久了，因为没粮。朕这几日纵容士兵抢掠，就是到时候带领他们前赴战场，朕要在山海关与虏清决一死战，告诉天下谁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李自成坚定地说，他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是眼睛内能够看到的只有坚定：“崇祯皇帝心系北线鞑子，朕的军民人数不少，正好可以一战，反正粮食也不多。如今京城如此大变数，虏清不可能没有动作。若吴三桂与朕同心一同抗敌还好，若他不能——”

　　李自成看了一眼高皇后：“夫人，你知道你要干什么吗？”

　　高皇后冷静回答：“退路？”

　　“没有错，在朕率领大军开赴山海关的时候，你派兵回西京，将我们的退路搭好。若山海关有变，你要第一时间为我断后。”高皇后此时已经恢复女中豪杰的气质：“从哪里走？大同？奇怪大同姜瓖到现在没有踪影。”

　　李自成点头：“姜瓖受了暗算，被虏清大萨满所伤，这是宋献策亲自看到的。姜瓖的恢复若无意外需要一年才能恢复，现在没出现也是正常，但是需要小心他的小动作。我们从娘子关经过太原回到西京，这样能避开姜瓖。中途无论李过还是高一功，都能保驾护航，还是我们自家兄弟靠得住。”

　　高皇后点头：“姜瓖死了才好。”李自成摇头：“天下无粮，大同的粮食在北方相当重要，就算姜瓖本人不能领兵，若真朕与山海关与虏清大战，姜瓖率领的雁北军若能带着军粮助我军，也是大功一件。你还要继续看好姜瓖的儿子，我们现在大同撒出一个诱饵。若是有粮，我与虏清拼个你死我活又有何不可？”

　　“您是说？”

　　“告诉张天琳，说我们这里已经放出姜老太太。夫人，你一定要控制好姜日升，他是姜瓖的独生儿子。就算姜瓖接回他老母，只要他老子儿子都在我们手中，看他能耍什么花招。”

　　李自成拉着高皇后走出门外，看着夕阳西下。这时紫禁城外传来阵阵哭鸣，那是女人们的声音。高皇后看着李自成，李自成却没有表情，只是眉头紧锁。高皇后默默将自己身上的大氅给李自成披上，然后走下台阶，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高皇后非常清楚，自从占领了这座紫禁城，李自成发生很大变化，连一向最喜欢的女人此刻都放弃了，让高皇后多少有些敬畏，又有些高兴。一个让女人敬畏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