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传来一阵渐进的马蹄声,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韩先生在哪里?”大约是看到跪倒的众人,这个声音还问到:“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跪着?”
一个女人带着一行女兵匆匆忙忙赶入院子内,一身黑色大氅,黑色的卷发在空中飞奔,看到众人下跪也不管直接绕开,走到韩先生面前行礼:“韩先生回来几时,我可无时无刻不想着韩先生,和我的妹子。”大约是看到乐妙春,于是说道。百里芸不解的问:“这是怎么回事,人们怎么都跪着?”
姜瓖解释道:“这是众人感恩韩先生的业绩。”百里芸颇有感触:“应该的,这么说我也该拜一下。若无韩先生,我们现在也不会有现在的局面。”说着就要下跪。韩先生赶紧拦住:“百里夫人莫要取笑。”又回头:“大家快起来,莫要折煞小生。”百里芸看了一眼姜瓖:“既然韩先生说了,那我就不拜了。不过我话说在前面,今晚我得做东,就在我那集宁城。姜帅虽然你在此,但是这个薄面需要给我。”姜瓖一笑:“那大同城甚是无聊,今晚我也沾沾韩先生的光,去一趟集宁城可好?”百里芸大喜:“那说好了,可得过夜。这么多次你从没在集宁城过夜,今晚可得破例。”
大家哄堂大笑,姜瓖说道:“南十方,回去和夫人说,今晚我不回去了,在集宁城。嗯,你告完夫人到集宁城与我汇合。”南十方说道:“得令。”何守孝却说:“说好了啊,今晚老子不下灶了,吃你百里夫人的。”百里芸笑嘻嘻的说:“晓得了何大哥,三十年老白汾就给你预备着,管够。”何守孝高兴地跳起来:“那还说什么话,咱们出发吧。”
众人哈哈大笑,这就出门,有些村民拦住去路,说道:“这是我家新出生的羊羔子,想送给韩先生。”“我把今年新生的鸡给韩先生吧。”却被女兵拦开。韩昭德和乐妙春走在最前面,到达马车上,看到越来越多村民围拢上来,便说:“诸位请回,在下福报浅受不起。若各位真有心思,不妨早晚给在下烧一炷香。”说罢和乐妙春一同进马车。
乐妙春有些激动:“想不到姜帅如此器重你。”韩昭德虽然也有些激动,但是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其实也是尽人事听天命吧,倒是乐姑娘今晚要小心,恐怕姜帅有什么事要商议。”乐妙春并不傻:“很重要的,不能在大同城说的事情。”韩昭德点头:“你说得对,若是这样,恐怕还有别的事情。”乐妙春点头:“其实好说,比起刚到大同城我可放心多了。对了,刚才早晚一炷香是什么意思?”韩昭德笑道:“大同是佛地,百姓们家中多有香。让他们多烧一炷香,无非是让他们心中了却牵挂。我没什么本事,办的这点事,其实没多大事,大多还是沾了你们乐氏兄妹的光。不然我怎么可能考不上进士,只是一个举人身份。”
乐妙春想想:“韩先生也不能这么说。科举之事我也听说过,无非是八股文章,实在烦人得很。韩先生擅长的并非这些,但在我看来,这运粮之事却是天下最重要的事情。”韩昭德点头:“也曾有人和我说过,这是天下重器。但是如今天下不为,我等勉强顺应天意,却不知能到啥时候,毕竟民间运粮不是正途。”乐妙春靠在韩昭德肩膀上:“韩先生不敢这么想。我若真的重建我的橘城,到时候运粮的人一定是你,我不觉得你这种做法和现在会有什么不一样。在我看来,你是这种本事才是天下最大的本事。”韩昭德不解:“乐姑娘何出此言?”乐妙春说道:“我虽读书少,却也知道孟子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你可知道你有多少民心,只要你愿意,天下各处都有粮食,就不会有战争,有纠纷了。我听说前些年大明朝大太监魏忠贤掌握朝政,民间的灾情不比现在少,当时大明还在行效天启皇帝的行为到处建筑,种地的人却并不多,可是当时人并没有饿死,相反过得很安逸。魏忠贤要做生祠,还有百姓自发愿意去做,虽然都是一些黔首,但是那也是民心啊,不能说朝堂的话才是民心。”
韩昭德默默不说话,天启皇帝干的事情其实和姜瓖做的几乎一模一样,就是以工代赈,大量原本无事干的人去做工事,再让民间有粮,那么民间就不会有大的叛乱。这件事不但天启皇帝在做,万历皇帝也在做。因为大明朝人多地少的事情早就被明眼人看到,为了养活这么多人,就必须要从外部买粮,两位皇帝时期都在这么做的。原来韩昭德还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已经明白,海外不但有粮食,而且还便宜。只要有水军,水上粮路是通顺的。再把民间的做工的工艺品卖给国外,国外用银子买下,这就是一个完整的圈子。大明用工事换粮食和银子,国外用粮食和银子换大明的工事。
韩昭德长叹一声:“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跟着百里芸的女骑兵队伍,韩昭德走进了一座正在修葺的城市。韩昭德很奇怪这个地方,离开大同一直朝北走,从来没听说过这里有座城池,虽然这个城市的牌楼上面写的是集宁。不过当韩昭德听说有人到处提七娘子城,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韩昭德暗叹姜瓖所谋甚远,呼和浩特城号称三娘子城,无论在大同的汉人心中还是在草原的蒙古人心中,都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三娘子城被满清的睿亲王多尔衮毁灭,姜瓖如今用七娘子城代替三娘子城,势必得到草原的蒙古人支持。百里芸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中原人士,原来韩昭德以为姜瓖是为了女人在西安大闹荣春阁,这么看来姜瓖当时可能就想到了今天。姜瓖记得乐妙春曾说过,百里芸曾和她要过女人,百里芸所谋何事,是一定要注意的,否则心上就像拴了一块石头。
马车停到一栋高大的建筑前面,韩昭德下了马车,看到上面写得三个字,一愣,与姜瓖哈哈大笑:“百里夫人心胸真大,这也只有她能做出来吧?”
那阁楼上面写着三个大字——荣春阁。
百里芸一摇头走了过来:“笑什么,谁不知道我是荣春阁头牌。韩先生莫笑,当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荣春阁的名声。如今我在这里算是一个家,韩先生来我家做客,可一定要放松,不要拘谨。”
百里芸在前面带路,韩昭德与姜瓖走到后面,韩昭德问道:“这是哪里来的木头啊?”姜瓖摇头:“这我不知道,你问问何大哥吧。”何守孝在后面笑道:“从四川购得的,韩先生好眼力。”
当时山西木头已经基本砍光,十年九旱。陕西、北直隶和蒙古草原都不是盛产木头的地方,如今农民军作乱,河南陕南都是李闯的闯军,韩昭德没想到是从四川运来的木头,但是心中还是有一些担心,但是究竟是什么又说不出来。
众人已经来到三层,房间很大,感觉一层都空置下来,专门来安置这顿餐。韩昭德踌躇:“这不和礼制吧?”百里芸却说:“我在自己家,招待我自己的几个好友,又不是达官贵人,又不是什么显赫权贵。姜帅你说是不是?”姜瓖微微一笑:“韩先生是主客,我只算是陪客。”百里芸叹道:“姜帅说得有理,其实这顿饭我早就准备下,只是遗憾无法宴请到韩先生。韩先生身在省外时间太长,实在是机会太少。姜帅今天将这个机会让给我,我以后一定要还姜帅这个人情。”韩昭德跟着众人一起落座,不解的问:“这是为何?”
姜瓖坐在客席,旁边是韩昭德没见过的女人,却是小羽。韩昭德在姜瓖下手,乐妙春在他旁边。何守孝一皱眉:“怎么能让百里夫人陪着我呢,你做我上首。”竟然自己坐在百里芸下首,百里芸也不阻拦,于是百里芸就挨着姜瓖。
百里芸长叹一声:“今日在此做东,其实小女子感慨万千。我本来是西安荣春阁一名歌姬,无非比较红而已。但是自从去年姜帅来到那里,我的人生就发生了改变。这才一年而已,如今我已经是这集宁城城主,这座城市每天各种来来往往的人都不少,每天找我的人也很多,想想真是恍然隔世。”
韩昭德笑而不语,姜瓖却说:“这都是韩先生的功劳,若没他在海上奔波,哪有我们今天的好日子。我听说韩先生还曾遇险,乐姑娘能和我说说吗?”
乐妙春原本不愿多说,河马怪是她的秘密,只得点到而至:“做了别人的俘虏,虽然很是凶险,但是我知道,只要有韩先生在就一定没问题。”这时酒已经端上来,何守孝说道:“来来来酒到了,光说话没意思,来,倒上酒。对,把那个红色的给乐小姐也倒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