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德在鸿雅客栈订了房子就住了进去,是位于二楼的上房。这时南十方赶来:“韩先生一路辛苦,想必也累了。小人别的不会,和爷爷也学了几手小菜,不妨为韩先生准备一下可好?小二,这是韩先生,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你们要伺候好?”
店小二倒是认得南十方,知道他是姜瓖府下人,但是似乎没有什么实权,只好笑脸迎接:“爷放心,我这客栈,宛若鸿雁归巢,最是舒服不已,所以雅致。”韩昭德不愿意南十方贴的太近,笑着劝阻他:“这晌午刚过,我们也刚吃完饭,不饿。你回吧。”南十方讷讷的说:“那我在门外歇着,韩先生有什么吩咐您跟我说就行。”说着就退下去了。
韩昭德看着南十方的背影,心里也嘀咕姜瓖到底要干什么。女人们都累了,早早的睡了。韩昭德在桌前看了一个时辰的书,这时楼下传来爽朗的声音:“韩先生在哪里?十方,你有没有怠慢韩先生?”
韩昭德躲开别人可以,这何守孝无论如何不能躲过,那是一起在小庙吃狗肉的缘分,无论如何不能生分。韩昭德便笑着推开门出去:“何大哥,小弟在这里在。”何守孝笑着走上楼,韩昭德指指身后便笑着走下楼来,二人在楼梯中间的小台子上。韩昭德说:“我们下面说罢。”何守孝也是明白的,二人就在窗边选了个位置坐下。
茶还未倒上,一匹快马从门外跑过,一个人分身下马,姜小轩气喘吁吁跑进来,问道:“韩先生在哪里?不是说还有三日吗?”何守孝瞪了一眼姜小轩:“韩先生在这里,姜帅呢,在哪里?”
姜小轩答道:“得知韩先生回来,姜瓖从左卫城往回赶。”何守孝大喝一声:“这里有我陪着韩先生就行,你去忙吧,把马车准备好,不敢再怠慢了。”
韩昭德连忙劝道:“准备什么马车,我后面有。”何守孝连忙摇手:“这怎么说的,到了大同还不回家?”韩昭德笑笑:“我已经订好了房间,今晚就住这里吧。”
门口一个黑影走进,静静地,似乎风都停了。韩昭德连忙上前敬礼:“姜帅。”姜瓖满脸尘土,看来是跑的急了,进来微微一笑:“怎么,不愿回去?”韩昭德笑道:“姜帅客气了,其实我住在这里挺好。”
姜瓖转念一想:“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回家的,那个家闷得,我也烦了。今日韩先生刚回来,有一个地方是想带韩先生看看。这日头还早,不妨去看看如何?我在那里为韩先生准备了一份礼物。”
乐妙春这时已经从楼上房间走出来,一身白衣,脖子上围着一只蓝色小猫。此时天气尚未转暖,有个围脖不是什么怪事,但是蓝色的就很好奇了,引客栈内其他客人注意。韩昭德心说不好,但还是镇静的说:“虽说姜帅邀请,不过我那里还有一些女眷——”何守孝大喇喇的说:“小轩,其他人你招呼,正好乐小姐也在,韩先生,你就和乐小姐一起,跟我们走吧,那地方真是不错。”
走不了了吗?韩昭德心中一叹。乐妙春走过来,拉住韩昭德手,让他不要担心。门外,早已准备好一个马车,韩朝德和乐妙春一起坐在马车上,何守孝亲自驾车,在路上飞驰,而姜瓖在前方骑马。乐妙春奇怪这里的路修得真好,何守孝得意地说:“乐姑娘说对了,我们一年砸在这道路维护的钱就有十几万两银子。大同府好马都被招去打仗了,民间的都是劣马,只得走好路,不然吗就没用了。因此大同府这样的两马拉的马车多得是,这是别的地方没有的景致。”
因为大同的官道与太原、北京相接,导致长期山西的道路都很好,也因此山西人爱买好车,无论是马车时代还是汽车时代。这个情况一直影响到今天,山西街头的好车在中国城市中数得上的。
韩昭德拉了一下乐妙春的手,乐妙春安慰他:“何大哥什么没有见过,他多么光明磊落的人。你和我多次说起过他,我看差不多。若他不是心中无愧,就是极为奸诈。莫要太担心。”韩昭德只好点头。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一个农家,韩昭德看着周围荒芜的景色,心说,杀人埋尸吗?只是怨自己不在大同,没时间安排人脉。
姜瓖过来领路,来到一个农家。何守孝在姜瓖后面大声喊道:“宋老头,在吗?姜帅来了。”
一个老头身后跟着几个男人,过来见到姜瓖连忙作揖:“姜帅来了?蓬荜生辉啊。各位里面请。”
姜瓖笑道:“我们不去别的地方,就想到你那养瓜的地方看看。”宋老头笑道:“当然使得,各位请跟我来。”说完头前带路。
众人来到一片葡萄架下,韩昭德早就发现了,这里比正常地方要热很多,此时外面冷风还在刮,这里就已经葡萄长出草莓长叶了。葡萄架下,种着红嫩嫩的草莓已经结果了。宋老头随便挑起一个,递给乐妙春:“姑娘不妨尝尝,这些大男人不怎么喜欢,我这些都是卖给集宁的那些娘子军的。”
众人哈哈大笑,乐妙春看着草莓完整无损,心说还是小心一下好,就看到一阵风过,草莓上淡淡的灰尘就不见了。乐妙春一口偿过,还有些酸,不禁微微皱眉:“酸。”
众人哈哈大笑,宋老头挠挠脑袋:“其实这已经是最大的一个了,我以为会甜。”韩昭德微微一笑,乐妙春尝过糖,寻常的甜她可不会在意。
姜瓖回头对韩昭德说:“韩先生能看出来我给先生准备的礼物吗?”
韩昭德皱着眉头:“其实我早就发现了,这里处于谷底背阴处,阳光照射的暖和,但是也没有这么暖和。别的地方冰雪尚未完全融化,这里怎么暖和成这样,其实我也很奇怪。”
众人来到小院中,阳光照着很热,宋老头叫儿子们搬过来一些凳子,大家围拢坐下。韩昭德问姜瓖:“姜帅,这里莫非有温泉不成。”
姜瓖笑笑:“这话,就让宋老头和你说吧。”
宋老头得意洋洋的说:“大同府跟前重要水路都让官府占了,小老二这里没有热水,连喝的水都是雪水集下来。但是我这里有这个。”说着拿过来一根秸秆,递给韩昭德。韩昭德不解:“这有何用?”
老头得意洋洋:“若是往年,这些东西就都烧火了。但是今年不同,因为大家有粮食吃,秸秆再烧了我就觉得太可惜了。于是我买下周围几个村的秸秆,告他们我给烧成灰给他们撒回田去。其实我是把几个村的秸秆收过来,在地下挖了通道,把秸秆放进去,没有火的点着。”
“阴燃。”韩昭德恍然大悟。
宋老头啧啧称奇:“还是这读书人有文化,我就不知道用这么形象的词。这种阴燃的秸秆可以慢慢放热,让这里本来不可能种植葡萄的地方因为地热高,就能种葡萄、西瓜、香瓜等东西。小老儿今年冬天啥也没干,就在地面收集雪,希望能多一些水可以多种一些,现在种草莓,之后种白菜和香瓜,还能再种一些。”何守孝在旁边说道:“可以种点麻,我们还要用麻袋。”宋老头笑着说:“是,就听何大爷的。”
姜瓖问道:“韩先生,看到我给你的礼物吗?”韩先生赶紧回礼:“姜帅,恕在下驽钝。”姜瓖站起身来,看着院门口围着的众人,对宋老头正色说:“你可知你换来的钱买来的粮食从哪里来吗?”宋老头茫然:“仁义粮行啊。”
姜瓖继续说道:“那你可知,其实朝廷已经不从江南给我们大同百姓运粮了。但是这位韩先生,不远万里,从海角给我们运来了粮食。你们看到的粮价没有少,粮价没有变,但是源头已经变了。这一切都要归功这位韩先生。”
姜瓖回头,对韩昭德正色道:“韩先生不远万里,将粮食运到我大同府,让广大黔首有粮可用。本帅在此,替大同府广大军民,谢谢韩先生。”说罢就要下拜。
宋老头已经跪在地上了:“韩先生真乃菩萨转世,这种大慈悲心,除了菩萨,还会有谁有这等慈悲的心?”
不但宋老头,连宋老头的几个儿子,都跪在地上。身子院门外的人一听说是韩昭德,也都连忙跪下:“是啊是啊,这是大菩萨。”
韩昭德连忙起身拦住姜瓖,看到这么多人跪在地上,:“诸位不可这样。”又对姜瓖说:“姜帅这是说什么话,我本是你军营中一员,奉命行事乃是我的职责。”姜瓖却说:“世上人说得多做的却少,而韩先生不一样,在江南禁粮之前就为我等买下新的粮食。”姜瓖叹一口气:“本帅纵然有诸多计策,没有粮食也是枉然。韩先生妙手,让一切水到渠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