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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安妮的哭嚎, 声振屋瓦。
大抵,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狼狈过, 所以哭得很惨。
从小到大, 她都没有挨过打, 哪怕是她爸,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指头。今天被个老妇女给打了,还是大庭广众之下, 众目睽睽。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脸肿得像猪头, 袁家伟过来拉架,她就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不松手,哭得分外委屈。
袁家伟是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分外狼狈,只能把火都发在他妈身上。
“妈,你到底干什么,你跑到学校里来干什么?!”
“我来找这个小狐狸精,让她别破坏你的家庭。”
袁家伟被气得七窍生烟, 想骂人,可惜这人是他妈。
不知是谁报了警, 围观的人群从中分了开,两个穿着警服的民警走了进来。
“谁报的警,到底怎么回事?”
报警的人没有出来,不过在围观众人的七嘴八舌之下, 民警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
“都伤成这样了,跟我们去一趟所里吧。”
刘美娥这时才慌了,喊着:“民警同志,你不能抓我啊。我是因为这个小狐狸精勾引我儿子,破坏我儿子的家庭,才会过来找她谈话。谁知道这小姑娘竟然跟我动手,我才会还手的。”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而言之伤人了,一个人动手是殴打伤害,两个人都动手了就是互殴,反正先跟我们去一趟所里吧。”
“民警同志,她也动手了,你看我这脸。”刘美娥哭丧着脸,指着脸上的一道挠痕说:“我岁数可不小了,都能当她奶奶了,你瞧瞧她把我打的。”
“有什么事,所里再说。”
^……
另一边,早在警察来时,杜俏就心虚地拉着秦磊跑了。
直到走远了,她才反应过来扔开自己的手。
“瞧你这心虚劲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干了什么坏事。”
杜俏窘着脸:“这事不是因我而起吗?”
秦磊笑:“是因我而起吧,你尽管放心,就算民警找上门,我肯定老实说是我挑唆的,绝对不会供出你。”
“你把我都说成无耻小人了,我是那种推人挡灾的人。”
秦磊举手投降:“好好好,你不是,你真不用这么认真,这事怎么都不会牵扯到我们头上。”
“真不会?”她还是有点忐忑。
“真不会!”郑重地说完,他又笑:“不是我说,你这胆子未免也太小了吧。”
杜俏踌躇了下,说:“我不是胆子小,我就是不想跟他们牵扯上,你大概不知道我那个前婆婆很难缠。你看看她今天这样,反正我是挺怕她反应过来又来找我。”
“你放心,她绝对不会了。”
“为什么?”杜俏挺好奇的。
“今天会闹成这样,主要原因还是你前夫不恰当的隐瞒。换念想想,恐怕谁也不会把内心最阴暗的地方示人,哪怕是最亲的亲人。那个女孩家里好像挺有钱吧,你猜你前婆婆如果知道对方家里情况,会不会后悔死?”
她顿时明白了,问:“你怎么知道罗安妮家里条件很好?”
罗安妮?罗基?
秦磊目光闪了闪:“我刚才在人群里听见的。”
她怎么没听见?其实杜俏对罗安妮的家庭情况,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家里很有钱,好像是做房地产的。
杜俏并没有再多想,认真说她现在心情不错。
她含笑看着秦磊,说:“谢谢了。虽然这么说有点卑劣,我一向觉得有些人有些事不用多去关注,忽视它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但不可否认当我看见刚才那副场景,心情是愉悦的,一口郁气都出了出来。也许我该反省下自己做人的准则,不该孤傲的拿着忽视去掩盖自己的懦弱当借口。”
秦磊没料到杜俏会说这么一段话,一件很小的事,怎么就上升到做人准则上了,可想想她是教导人文教育方面的,也许就是因为她品行高洁,严格要求自己,才能为人师表。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中午不用吃饭吗?”他打岔问。
杜俏看了下手机,已经十一点多了。
“上次你请我吃饭,这次我请你吧。”
因为罗安妮闹着要去医院,民警只能带着一干人折道去了医院。
病房外面,袁家伟满是无奈的看着刘美娥:“妈,现在闹成这样,罗安妮可不是我们家什么人,如果她要是追究的话,轻则赔钱了事,重则警察会对你进行拘留。”
不管是拘留还是赔钱,刘美娥都不愿意,此时她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耷脑说:“就没有别的解决方法了?”
“你现在知道要找解决方法,刚才去闹人家的时候怎么就没动动脑?!”
“杜俏那边一直生气你出轨的事,我就是想表现下态度。”
“然后表现的态度就是你把人打了?!”
“我也是太生气了。”刘美娥怯怯地看了一眼儿子阴沉的脸色,小声说:“那你去跟那罗安妮说一声,让她别告我了。”
“我跟人家又没有什么关系,我跟她怎么说?”
“那你就坐视着看着你妈进派出所啊,我是为了谁?我真是命苦啊,养了个儿子不管亲妈,我一大把岁数了……”
刘美娥捂着脸哭了起来,走廊上本来就还有其他人,都像看妖怪似的看着两个人。
“你哭什么哭,还嫌不够丢人?行了行了,我等会儿进去跟罗安妮说说。”
说话间,一位民警陪着给罗安妮看伤的大夫走出病房。还有一位民警去办各种手续去了,哪怕是因公办事,该走的程序也得走。
袁家伟站起来去问情况,医生看了他一眼,又去看民警,见民警没说话,就没说什么。袁家伟面色一尬,匆匆对两人点点头,进了病房。
病房里就罗安妮一个人,经过这会儿时间,她的脸已经肿紫了起来,脸上有些挠痕,也被消毒上药了,看起来极为可怖。
“安妮……”
“你叫我干什么?我打你电话不接,你妈又跑来骂我打我。袁家伟,我跟你说,我长这么大都没有挨过打,我爸都舍不得动我一指头,今天被你妈打了……”
听到这话,袁家伟反而松了口气。
他走进了些,说:“那时我正在打电话,一个很重要的电话,才会没接你电话的。”
“什么电话比我还重要?”
“是一家权威刊物的电话,你恐怕不知道,因为我跟你的事,杜俏的爸爸把一份早就寄出去的推荐函收了回来,我准备了很久的稿子,现在别人不要了。如果没办法把这份学术论文发表出去,这次我职称晋升的事就黄了。我也没想到我妈会突然来,她来之前去找了杜俏,也不知道杜俏跟她说了什么,她就突然发了疯似的去找你。”
“你说她来找我之前去找杜俏了?也就是说是杜俏挑唆你妈来打我?”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妈也被吓得不轻,她一个老太太,一辈子都没踏过派出所的大门,现在说要被拘留起来,人都吓坏了。
“谁叫她黑白不分,被人挑唆一下,就来找我的麻烦。”罗安妮咕哝着说。
袁家伟来到床沿上坐下,亲密地环着她的肩,小声说:“安妮,你看你能不能别告我妈,我替她向你赔礼道歉,她也不是故意的。这些日子因为我的事,她已经够劳心劳力了,她身体也不好。”
“那你说我这顿打就白挨了?”
“我替她给你赔礼道歉。”
“光赔礼道歉就够了?”罗安妮娇媚地嗔了他一眼,可惜脸实在太吓人,不让人觉得好看,反而容易把人吓出心脏病。
“肯定不够了,所以我打算邀请你去我家住,让我妈好好照顾你,直到你脸上的伤痊愈。”
“去你家住?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吧。”
这时,门外传来说话声,在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袁家伟忙站了起来。
是方玲玉来了。
刚才民警要罗安妮家属的电话,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罗安妮把方玲玉的电话给了。
“安妮,你的脸怎么成这样了?是谁打的?谁这么丧心病狂,我这就给你爸打电话,一定不能饶过她。”
“行了行了,吵吵什么?这伤是我自己摔的。”罗安妮没好气地说。
“自己摔的,怎么就摔成这样了?”你是把所有人都当大傻子了。
可罗安妮坚持说是自己摔的,别人也说不了什么。包括那两位民警,其实之前他们就走访了一下,这算是一场扯不清的烂账吧。
男人出轨,这女的是小三,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男方的妈竟然把小三打了。其实从私心上来讲,民警觉得这么干很解气,这老太太三观正,可出于公务,如果受害方追究,老太太肯定要被追责。
本以为这件事很难解决,没想到这女的竟然说自己摔的,摔的就摔的吧,给他们省事了。
民警让各自在口供上签了字,包括罗安妮改口说是自己摔的,就离开了。
方玲玉在找过医生问后,说要带罗安妮回家,可罗安妮却不愿跟她回去,说要去袁家伟家里住,还威胁方玲玉不准把这件事告诉她爸。
“安妮,如果我不告诉你爸爸,他知道后肯定会怪我的。”
“让你别说你就别说,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袁家伟去办出院手续,刘美娥跟了出来。
听着里面罗安妮对方玲玉大呼小叫,她咂舌说:“这女的是她妈?我怎么觉得说反了。”
“她是罗安妮的小妈,是她爸爸后娶的。”
“就算是小妈,也不应该这样,应该是巴结着小妈才对,不然小妈对老头子吹个什么枕头风,父女之间都被挑唆了。”反正刘美娥见过的娶年轻媳妇的家里,都是后面来的作威作福,把原配的孩子虐得苦不堪言,有苦说不出。
“安妮的爸就她一个孩子,很宠她的。对了,妈,安妮家里是开房地产公司的。”
“做房地产的?”刘美娥惊诧地合不拢嘴,眼睛差点没掉下来。
“谢谢杜老师的午餐。对了,你下午不上课吗?”
“我下午没课。不过我还得去琴行里上课。”
“琴行?”秦磊有点诧异。
“我还另外做了一份兼职,偶尔教教小朋友们弹钢琴。”顿了下,杜俏问:“怎么,我看你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秦磊失笑了下:“我就是有点诧异杜老师教书教得那么好,还会弹钢琴。”
“是认识的一个朋友开的琴行,本来就是去帮帮忙,后来觉得很有意思,小朋友们也很可爱,就一直做着。”
“反正杜老师就像一个宝藏,一点点挖掘下去,总能让人发现一些让人十分惊喜的东西。”
本来中午吃饭的时候,杜俏和秦磊一直相谈甚欢。
秦磊是个很健谈,也很会说话的人,反正杜俏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冷场了,但跟他一起却不会。而且他很有一种本领,让她可以暂时忘却一些事情,例如他对自己的好感,投入与他交谈之中。
没想到一中午都挺好的,临到末尾他又现了原形。
其实也不能用现原形这么说,反正杜俏面对这种意有所指的话,觉得有些局促有些不安。
她轻咳了一声:“我得回去了,午休一会儿,下午还有钢琴课。”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大白天的,又不是晚上。”话说出口,杜俏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虽然这话从字面上没什么问题,但就让人觉得好像很暧昧。
幸亏秦磊没察觉到这种暧昧,她心里松了口气。
……
从这里到建设路,有地铁也有公车。
坐地铁的话,会走一段路,但公车站就在路口,所以平时杜俏都是坐公车的。
上车的时候,车上已经没有位置了,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下来。
车很快就开了,到下一站的时候,车上一下子涌上来很多人,车里空间顿时紧凑起来。广播一再说让前面的乘客往里走,可里面已经没有位置了,杜俏前后左右都是人,各种体味甚至闷热突然而至,让她十分难受。
她想挪个位置都挪不了,只能用包挡在面前,借以阻隔挤过来的人。
“这位先生,麻烦不要再往前挤了,这里已经没有位置了。”
“小姐,不是我在挤,而是后面的人在挤我。”
杜俏没有再说话,忍耐地又往前挪了点,她在想她还是应该去学开车,家里那辆车平时都是袁家伟在开,这次她妈把车要了回来,就一直停在家里。
她学过车,可惜每次到实操的时候总是掉链子,驾照一直没考到手,学费已经交了好几年了。
一股狐臭味突然来袭,夹杂着男人的汗臭味,杜俏有一种作呕的感觉。而且这个人一直在挤她,杜俏转头看了过去,那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秃顶男人对她笑了笑。
她抿着嘴,用鞋尖去踢对方小腿,突然人群一阵攒动,她被挤着失去方向。就在快要失去平衡的时候,一只大掌搀住了她。
“我都说我送你回去,不让我送,你不知道现在公车上的色狼很多?”
她跌入一个男人的怀抱,伴随着的是熟悉的男性嗓音。
是秦磊。
这句意有所指的话,让刚才那个中年秃顶男人干干地笑了下,挤入人群中。
公车已经开了,车厢里再度恢复短暂的平静。
“你怎么来了?我怎么没看见你?”
“我一直跟在你后面,你没看见吗?”
好吧,杜俏确实没看见。
“下次我不坐公车了,还是坐地铁吧。”被解决麻烦的杜俏,有一点点小心虚,声音软软的,只差在脸上写着‘我知道错了,你就别说我了’。
秦磊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可人得让人恨不得一把抱住她,放在怀里揉一揉。其实杜俏现在就在他怀里,她靠着扶手,他站在外面替她挡住拥挤的人群。
可惜他不能去揉,揉了该被吓跑了。
“地铁之狼也很多。”
“那照你说,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所以你应该找个护花使者护着你,最好像我这样的,保证没人敢来招你。”他笑眯眯的。
臭、臭不要脸!
这话杜俏没说,闭着嘴不说话。
……
公车又停了。
有人上车,有人下车,上车比下车的人多,后面已经有人在喊了,师傅已经装不下了,别再上人了。
司机好像没听见似的,慵懒地单手扶着方向盘,车门大开着,还有人前扑后拥往上挤。广播里持续放着:“……下车的乘客请带齐您的物品,从后门下车,前面的乘客请往里走,为后来的乘客让一让位置……文明乘车,方便你我他,我们一起共建文明城市……”
“你往那边站一点点。”
“我倒是想站,你给我找点位置。”正说着,又有人往后挤,秦磊撞在杜俏的身上,就着她身后的扶手,两人进行了一次摩擦。
“可是你挤到……我了。”一句话没说完,又是一次冲击。
被这么来回磋磨着,杜俏已经放弃挣扎了,只能任秦磊几乎没有缝隙的跟她贴在一起。
她涨红着脸,额头被迫贴在他的胸膛上,鼻尖都是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还有一丝汗味儿,却并不难闻。
她很尴尬很局促,却有点庆幸。
幸亏是他,如果是别的男人,例如刚才那个秃顶男,她简直不敢想象。
等等,为什么是他,她就可以忍受?
她觉得自己的这种心态很有问题,不免就联想到那天晚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事啊,所以下午份儿的一下子都放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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