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振岐自幼跟随师父,于“神钓门”的武艺已是学全,所缺的只是火候,至于师父的钓鱼煮鱼之术也学到了家,他虽是身兼诸般技艺,只是与师父俩人共处相伴,从没得到一展技艺的机会,难得户永建俩人前来,大家是青年人,彼此间较容易说话合得来,这时师父要他掌厨,可是个大好机会,自然要卖弄一番了。
仅仅一会儿功夫,九道小炒的鱼干已是上桌,夏长峰邀俩人坐下,户永建没有吃过感鱼,不知是何滋味?岳秀枚曾经尝过,一想起大翻胃口,看着桌上的几道菜发楞,那肯动筷。
夏长峰瞅着她笑道:“咸鱼虽臭,却是用上好的材料作的,你难道没有听过?臭豆腐虽臭,吃在嘴里就变成香的了,再说这不就是咸鱼罢了,你怎地怕得这样厉害。”
岳秀枚扁着嘴道:“任凭你施尽各种激将法,今晚就是不上这个大当。”
夏长峰哈哈大笑,过了一会才止住了笑声,忽地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好不容易地为你准备了这桌宴席,聊表心意,你却拒不入口,岂不对我不住。”
岳秀枚愁眉苦脸道:“腹下没有食欲,勉强下口,乃是糟踏食物,枚儿今晚望餐废食,夏伯伯的盛情只好有负了。”
韩振岐摆下筷子,坐了下来,闻言一笑说道:“岳姑娘信我师父的鬼话,什么臭咸鱼不臭咸鱼的,全是骗你的,这些鱼干是采集山里的香料加工晒成,用豆油炒的,油炸的,味道比之活鱼的鱼汤虽有不及,却又别有一番滋味,要是你不信,先闻一闻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岳秀枚瞧着石卓上的几盘鱼干,脸上大有疑意,道:“咸鱼就是加盐加料晒干,久而不用,多少也必存异味,你们制料精工,臭咸鱼的本色难除,如何能……。”连坐都不敢坐近,背转过身去。
三人不觉愕然,起先只当她在说笑,谁知她竟是不敢食咸鱼,韩振岐道:“岳姑娘,我师父逗着你玩的,连我的话都不相信么?”
户永建斜过身来,伸手扯她衣袂,低声道:“枚妹,你也知道夏伯伯最是会与你瞎扯了,他既是说这鱼干是咸鱼,八成是骗你的话,这一定不是咸鱼。”
岳秀枚那肯相信,连连摇头,道:“你们甭说了,总而言之,今晚的晚餐就免了,我宁愿饿着肚子睡觉,也不吃这顿饭了。”
户永建道:“你这样子岂不是令夏伯伯难堪吗?”
岳秀枚道:“这个我可不管,谁叫他拿这种东西招待客人,我不生气拨他一把胡子,已是饶了他,再要我吃这东西,那可不干。”
夏长峰满脸笑意,甚是得意,坐在一旁不出一声,挟了一块鱼干放进嘴里轻嚼,吃得津津有味。
户永建不觉大急,道:“你不吃饭,今晚饿着肚子如何入睡?”
岳秀枚道:“这就得怪主人不懂得待客之道了。”
户永建见她持意不吃晚饭,急得不知如何相劝,不禁“唉”地长叹了一声,垂下头来无语。
岳秀枚斜着头来瞧他,道:“怎么?吃不着臭咸鱼,是不是觉得很可惜呀?你要是真的很想品尝的话,大可不必管我,只管自用便是。”
户永建把头摇了摇无语,暗道:夫妻本是同命鸟,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你饿着肚子,我如何吃得下饭。
岳秀枚道:“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生气了?”
户永建道:“无原无故有啥事好生气的?”
岳秀枚道:“你这样说,想来真是有事生气了?”户永建知说她不过,干脆闭嘴不作一声,只是傻笑。
夏长峰伸手摸着肚皮,道:“你俩人的话还没说完么?老钓不懂得客气二字,肚皮可填得差不多了。”
韩振岐极是尴尬,客人不肯入席,他也是不能动筷了,看着岳秀枚只是苦笑。
夏长峰吃罢了饭,嘴里哼着小曲,便去林中的树上睡觉去了。
岳秀枚看着他的背影,不觉笑着说道:“这下可好了。”
韩振岐不解道:“什么好了?”
岳秀枚道:“我要是不生气的话,夏伯伯一定会逼我吃这臭咸鱼,现在他生气走了,这顿美餐便能免去,大家谁都不吃这咸鱼,明儿说话的时候,嘴里就不会有异味。”眉开眼笑,神态颇是得意。
户永建听她这么一说,更是不能吃这鱼干了,大不了陪她饿一个晚上,练武之人行功服气,腹内虽空,却也还耐得住。
韩振岐本想去弄些野菜来,岳秀枚不允,作出一付疲倦的样子,便带她到洞里歇息,他与户永建也到林中的大树上睡觉。
次日醒来,红日当头,日光照进林中。岳秀枚出洞一看,树下石桌上摆着铁锅,三人坐着不动,双手托腮,眼珠不眨不动地看着她。
岳秀枚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心道:原来他们早就醒来了,饭也作好,一直在等我醒来。生平首次醒来给男人瞧见这般羞态,大是狼狈,忙跑到潭边洗脸梳理。
回来见他们仍是在看着自已,怪不好意思地道:“你们早就醒来,怎不叫我?想害我再饿肚子么?”
户永建道:“看你睡得那么香,想让你多睡一会。”
岳秀枚笑吟吟地坐下,道:“今天吃什么?”
夏长峰道:“你最喜欢的臭咸鱼呀。”
岳秀枚“啊”地叫了一声,离座转身欲走,户永建忙把她给拉住,道:“夏伯伯骗你的,今天炖的是正宗的鲜鱼汤。”
夏长峰笑骂道:“好个臭叫化,一心向着老婆,将来一定给她管得服服帖帖,大受泼妇的气。”
户永建红着脸无语,只是笑了笑,原来夏长峰吩咐过,要逗她取乐一番,谁都不许说破,户永建心疼末婚妻,心急之下忘记了夏长峰的话,此时给他取笑一番,可算是自作自受。
岳秀枚拿开锅盖,香气喷鼻,“啊”的一声欢叫,馋涎欲滴,肚子登时咕咕地叫了起来,咽了咽口水,道:“夏伯伯老不正经,总是在骗人。”也不和他们客气,亲自动手,直似饿了几天的人。
夏长峰道:“你看你这付馋相,那有姑娘家的样子,如不是与户叫化订了亲,我看有谁敢娶你。”
饭毕,四人坐着聊天,夏长峰谈及江湖上黑白两道的事迹,韩振岐从末听师父说起,听得入神,户永建与岳秀枚在江湖上行走,见没见过,听也听过,当说起俩人教训江西三霸的事,俩人这才知道这位伯伯早就注意自已俩人了。
户永建大感羞愧,暗道:好在没有与枚妹有何亲热之举,不然给夏伯伯瞧去了,不免把我当作轻浮无行之徒。
韩振岐诧道:“原来师父下山是去见了户大哥和岳姑娘,心里一高兴,连酒也忘了打。”
夏长峰拈须沉吟,若有所思,半响才道:“这到不是。“
韩振岐极是不解,师父一日三饮,饮量虽小,却是不能缺餐,但想对于一个上了酒瘾的人来说,绝计不会连酒都忘了打,而且自师父回来之后,举止有些异样反常,与平时变了两样一般,不知是何原故?
岳秀枚皱眉沉吟,思索良久,忽想起了一事,眼睛一眨,看着夏长峰,道:“敢情是夏伯伯遇上了雪山飞魔,给他一吓,连酒都不敢打了,就跑了回来。”
户永建听了连连摇头:枚妹亦也太不知轻重了,面对武林前辈,再熟悉的人,这种话怎能说得出口。
夏长峰并不理会她话中是否有何异意,却“唉”地长长叹了一声,道:“媳妇儿到底是媳妇儿,聪明的智慧都钻进你的脑门里去了,别人心里的东西都给你猜着看到,真是了不起。”脸色一端,接着说道:“不错,老钓确是遇上了雪山飞魔,还和他打了一架,幸亏我跑得快,这才有命和你们见上这一面,可惜的是我的酒葫芦给他打碎了,这宝贝跟随我多年。唉,看来老钓得把酒给戒了。”
岳秀枚道:“夏伯伯是怎样与他相遇?怎能逃得回来?”虽然没有看到当时的情景,但想凭“雪山飞魔”徐景藩那身绝妙非凡的武功,尤其是他的轻身功夫天下无双,能在他手底下逃得了性命,其状不知如何的狼狈,可想而知。
夏长峰伸手一拍大腿,张口大声骂道:“一提起这个乌龟王八蛋,老钓心中就大大生气。”户永建三人正全神灌注地听他讲话,那知他会破口大骂,倒给吓了一跳。
岳秀枚问道:“这个老乌龟怎样惹你老生气了?”心中猜想定是当时形情太过羞于启齿,以致他心愤难泄。
夏长峰道:“我隐居在这里,虽有鲜鱼可食,但总不能餐餐当饭吃,食物都是下山购回来的,老钓虽是躲着不出,还是很热心于江湖上的生涯,隔段时间会下山去,自是要倒处走走逛逛一番才回来。几天前,在历居山附近的一个小镇里,我买到了上好的陈年女儿红,便去钓几条鱼来在店里自煮自食,准备吃个痛快,那知我酒末沾唇,这个老乌龟突然现身出来,大家虽是多年没见面了,可他那样子叫人一见,那会忘得掉,我当时吓得双手发抖,那葫芦掉在地上打碎了,那陈年女儿红泼了一地,老钓心里怕得要命,只可惜了我的陈年女儿红了。”
“这个老乌龟嘻嘻的一笑,高兴得屁股都笑出了声来,他到处找老钓不着,在这里突然遇着,你说他能不开心吗?他得意地说道:老伙伴呀,我们有那么多年没见面了,你一人独自斟饮,岂不寂寞得紧,何不邀老朋友下席,一起猜拳斗酒。说着,也不待老钓允应,上前来一掌拍在桌上,整张桌子给他拍个粉碎,鱼汤稀里花啦的掉在地上,老钓一看见了他,便知处境凶险,搞得不好,一条命就送在他手里了,我趁他拍碎桌子的时候,掠身后退,那知他掌力实在了得,且身法轻功也是高超非凡,老钓一退,他跟得极紧,我只好在店里乱钻乱逃,惹得他大发狂性,双掌乱舞,店里的几个食客给他的掌风扫中,登时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