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霸心念一动,又再踏前一步,道:“你在这里作什么?莫不是想偷马不成?”
那乞丐“嗳呀”一声,道:“大贵人不肯施舍也就罢了,俺小丐儿是个地地道道的好人呀,可不能乱冤枉人,这话要是给掌柜的听去了,小丐儿可就没了睡觉的地方,今后日晒雨淋,这可就惨了。还望大贵人收回这话,小丐儿感激不尽了。”
胡天霸“哼”了一声,道:“你鬼鬼崇崇的躲在这儿,不是看中人家的马,想来偷盗,还会有何好事?”他在偷马,却怕那乞丐张扬起来,反口一咬,便说成是对方想偷马。
那乞丐嘻嘻一笑,道:“你才鬼鬼崇崇呢?你不是店里的客人吧,半夜三更的跑到马房里来,是想要急着赶路也用不着这个时候,你方才乱摸人家的马屁股干嘛。哼,我看你才是想偷马的盗贼。”说到最后,声音不觉大了起来。
胡天霸怕他张扬起来给人发觉多有不妥,佯作发怒道:“该死的叫化子,想偷人家的马反过来冤枉我,真是岂有其理,看我怎么打断你的狗腿。”作势欲打,那知那乞丐并不害怕,反倒躺了下来,一笑说道:“你想偷马不防多牵几匹走,何必吓唬俺小丐儿呢?”
胡天霸吓他不走,一人装模作样举止反而有些滑稽,不觉反羞成怒道:“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怎知厉害,免得店里的马被你偷去了。”口口声声懒那乞丐偷马,却忘了自已才是真正的盗马贼。
那乞丐又是嘻嘻一笑,道:“看你这般神态,我们是一条道上的同行了。朋友,不知你看中了几匹好马,不如我们一起捧着这碗水喝了?”胡天霸装模作懒他偷马,他反过来邀胡天霸与他合伙,他讲的是江湖上的切唇,这样看来,这乞丐一定是贼帮中的探子了。
胡天霸一听反倒松了口气,不再装模作样,道:“阁下是在哪座山头开山立柜的?大当家姓咋名谁?”见这乞丐年纪青青,猜是马帮堆里的踩盘探道的伙计,却哪知这乞丐说出的话,令他大感意外。
那乞丐道:“山高水长一枝花,走南闯北独自来。在下是个无伴无本的戏子。”意思是说没有开山立柜,独来独往,并没有同伙,是个独脚大盗,能够说出这样的话的人,不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就是帮会的首领。
胡天霸微然一愕,不禁觉得好笑,道:“就凭你这付模样,也敢在我的面前讲大话,如果你是马帮里的人,不防多牵几匹马去,我不会为难你的。”见他年纪青青,那相信他的说话,只当是遇上江湖骗子,不想理采他,去牵那四匹马要走。
那乞丐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一拦,笑着说道:“朋友,你就这么走了,想让在下破坏行规吗?”
胡天霸一怔问道:“怎么?”
那乞丐道:“道有道行,家有家规,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在下在此踩盘多日了,今夜是个下手的大好时机,阁下横出蛮来插入一手,事先也不打个招呼,这岂不是令在下面颜无存。”江湖上确是有这么个规矩,绿林中人打劫抢舍,家常便饭,实在是最平常不过了,如是两帮人都看中了一件货物,要动手抢劫,那后到者得跟先到者权商分派,彼此协妥后才合伙动手。
胡天霸知道确是有这样的规矩,听他把自已当作盗马贼,既好气又好笑,也懒得和他多作解释,将错就错道:“在下素来作事但凭心中高兴,到手的东西求精不务多,便要这四匹就够了,余下的小朋友爱怎样便怎样。”恐谢彪等人等得心急,不耐烦和他纠缠下去,牵马便走。那乞丐收敛笑脸,把手一拦,道:“慢着。”
胡天霸只得停下,甚为气恼,那乞丐道:“朋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胡天霸不答,冷冷地瞪着他,手中仍牵着马索。
那乞丐道:“大家都有规矩,但你这条规矩末免霸道欺人,实在不够朋友。”
胡天霸“哦”了一声,道:“不知在下如何霸道欺人了?”
那乞丐道:“既是道上同行,便不该黑吃黑,你把好的选去了,留下这些瘦得巴巴的,在下要来何用?”
胡天霸道:“那你想怎样?”
那乞丐道:“你手里那四匹我要两匹,至于马房里这些大家对半平分,两不吃亏,最是公道不过,你说是也不是。”
胡天霸知道马房里十多二十匹,如果全都盗了出去,那还不闹翻了天,况且自已无意盗这么多的马,要来又没用处,心下实不愿张扬此事,道:“这样吧,我只要两匹,其余的全都给你,这总可以了吧?”心里虽是气恼,闹将起来必伤面颜,一时自叹倒霉,连选出的那两匹也不要了,把绳索松手,只牵两匹。
那气丐翻起一双怪眼,阴声怪气地说道:“朋友,你敢瞧不起在下?”
胡天霸微然一愕,不解其意,问道:“怎么了?”
那乞丐道:“大家绿林中人义气为先,既是合伙干了这票,阁下岂能擅自作主,随意挑选,这分明是不把在下放在眼里。”
胡天霸闻言勃然大怒,他只把老五老六的马牵走,刚才想盗的那两匹也不要了,马房里又有这许多好马,这对于一个平常的盗马贼来说是占尽了大便宜,然见这乞丐脾气古怪,不与他合作平分还不行,这种人这种性格,倒是首次遇见,“哼”了一声道:“那阁下说应该怎么办?”
那乞丐道:“既是彼此合作,那买卖就要公平,不能短了任何一方,将马全都牵走,然后大家平分。”
胡天霸这一气非同小可,暗道:这乞丐哪象盗马贼,这分明是有意缠着我,不知有何用意?心念之间,瞪着双眼,冷冷地说道:“如果我不照办,你想怎样?”
那乞丐哈哈一笑,道:“那就对不住了,请。”摆了个手势,其意分明是说,你既不愿合作,便退出好了,至于马吧一匹也甭想要了。
胡天霸走南闯北,何时几曾受过这样的气,心中怒极,冷笑了几声,把手中的绳索松掉,走上两步,霍然出手,使出擒拿手法,伸手朝他肩头抓下,他见那乞丐年纪青青,末免有些轻蔑,只使了三成功夫。
那乞丐和他说话时背靠在栏杆上,出言戏弄,逗得对方恼火,早就料到他会生气动手,见他手法最是平常不过,知他轻蔑自已,心中不觉有气,并不闪避,仍是靠在栏杆上不动。
胡天霸见他不知闪避,想是普通的盗马贼,武功并不如何高明,五指如钩,一拿即着,抓住了那乞丐的琵琶骨,喝道:“臭乞丐……。”话刚出口,忽觉着手之处软似棉花,陡然间生起一股强劲,琵琶骨由软变硬,坚硬似铁,手指竟然抓不下去。顿时吃了一惊,好在他见机得快,一觉不妙,立即缩手,纵是如此,五指被他的反弹力所震,几乎拆断,疼痛钻心。这才知道那乞丐是个武林高手,不可轻视。又惊又怒,抡板双掌,施展“大手印”的功夫,往那乞丐肩头上按下。
那乞丐虽是震开了胡天霸的手指,也觉得他武功高强,功力深厚,见他双掌齐下,竟是裂石开碑的“大手印功夫”,不敢大意,身往后仰,在栏杆上一个金钩倒挂。胡天霸双掌按空,不禁大怒,索性狠拍了下来。那乞丐在他掌影压下,身形忽起,双手抓住上面的木栏,稍微用力,身子跟着翻过掠起。胡天霸双掌击在下面的栏杆上,“怦”的一声,把栏杆打断,这条木栏有小腿般粗大,虽是狠掌击断,虎口也是发麻疼痛。
那乞丐坐在上面的木栏,“嘿嘿”地怪笑,趁着胡天霸不及起势进击,身朝下扑,亮掌朝他推去,这一掌看似平常,实是暗藏了雄浑无比的掌力。胡天霸见他掌法平常,不觉奇异,不过他吃过一次亏,那敢大意,双掌一错,拂起迎击,四掌相接,但觉对方掌心软绵绵地,犹如一团棉花一般,不着实力,心中暗叫:好古怪的掌力。正自纳罕,那乞丐的手掌由软变硬,还生出一股反弹之力,登时将胡天霸震退了三步,他吃惊非小,暗道:这是什么武功?掌力如此怪法?
那乞丐跳下木栏,站在胡天霸面前,他占了两次便宜,不觉得意洋洋,笑道:“生意作不成,大家也用不着反脸成仇,大贵人既不高兴,也不用要了小丐儿的命呀。”嘻皮笑脸,显是在戏弄胡天霸,并非有意与他合伙作这“买卖”。
胡天霸怒不可抑,道:“你当我怕了你不成。”说话之间,双掌使出铁棒门的连环掌法,呼呼击出。那乞丐虽占了便宜,也知对方武功非比闲掌,不敢轻敌,脸上仍是满不在乎,漫不经心的样子,使出古怪的身形步法,斜晃三步,闪身推出一掌,掌力仍是由软变硬,又把胡天霸震退。
胡天霸心念一动,快步上前,紧接着后退,末没举掌进击。那乞丐举掌击空,身形随势而上,如影随形,跟踪追击,每走三步错步一晃,飘忽不定,甚为古怪,而掌法却是平常,连环进击,不离胡天霸的要害。胡天霸使了几种身形步法,走来窜去,不能摆脱对方的纠缠,又敌不住他怪异的掌力,心头大凛。
俩人来来去去了几个照面,胡天霸疑心大起,边打边道:“阁下是神丐门的英雄么?”他见识广博,那乞丐怪异的掌力和步法很似江湖上传说的“神丐门”,“神丐门”并非江南丐帮,“神丐门”既以丐字立门,在江湖上行走以丐流乔装,行事介于正邪之间,“神丐门”门主户铁锦以“软棉硬铁掌”和“三脚错步法”这两门绝技声动武林,大败无数英雄豪杰,只是“神丐门”素来极少与武林各门各派有来往,见识过这两项绝技的人不多,所以胡天霸一时想不起,这时见“神丐门”一个年青的弟子的武功都能与自已较个高下,吃惊更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