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花魁
红袖盈香的里院,坐在二楼上的七儿正在一袭黄纱之后轻抚筝琴,从她纤指下流泄一串串带着异域风情的音律。
一袭红绵绕颈,衬着一缕红绸裹着匀称的身姿,露在外面的手臂正妖娆如蛇般曼舞翩翩。
鱼欢纤细柔软的右臂上,肘、腕、掌心处各置一只精致玉杯,伴着音韵,她舒展玉臂,三只玉杯灵活地上下起伏,杯中酒却是点滴不外溢,只看得人眼花缭乱,纷纷击掌叫好。
“鱼姑娘是哪里人氏?怎么以前从来都没有听闻过,突然就冒了出来,就成了头牌姑娘?”
疑问来自于门下省侍中成万钟大人。此刻他正满腹迷惑,眼光不停绕在场中飞舞的人影之上。
“呵呵,大人不问咱们还不敢说呢。”陪酒的姑娘吃吃笑着,替他酙满杯中酒:“这鱼姑娘啊,可是新任馆主琳娘的心腹。以前根本就没人听说过她是干什么的,只相传是一直在坊间学艺,这次学成归来,就被馆主捧成了第一头牌;还真够莫名其妙的。成大人,喝酒!”
“哦。”成万钟收回目光,笑着看了看身旁的美人:“你也想当头牌?”
姑娘笑着酙酒:“大人说笑了,那头牌可是什么人想当就当得的?哦,对了,听说鱼姑娘本来也是在上京出生的。”
“在上京出生?”成万钟的眼里晶芒一闪。
“成大人这是在打听谁呀?”娇媚的声音带着扑鼻的香气,一阵风似的掠到席前,鱼欢轻动手臂将手掌上的玉杯移到成万钟的眼前:“这杯酒,就敬成大人对奴家如此抬爱。”
成万钟眉心一跳,迟疑地将玉杯提起,鱼欢柔若无骨地伏在栏上,笑得如花灿烂:“成大人好像对奴家很好奇,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奴家一定知无不言。”
摇曳妙曼身姿渐行渐远去,但招呼的话语依旧清晰入耳:“奴家在内堂备上一壶薄酒,恭候侍中大人的光临!”
成万钟“霍”地一身站起身,他身旁的姑娘立时不依地抓住他的衣衫:“大人……”
成万钟将她的手一扫,迈步追了上去。
“鱼姑娘请留步!”成万钟犹豫了一直还是在内走廊上叫住了鱼欢。
“怎么,大人不去吃奴家备下的酒宴?”鱼欢笑得心无城府一派天真。
“姑娘,敢问姑娘可认识鱼婉宁?”成万钟被她这样笑着一看,顿时喉中一紧,不禁咽了咽口水。
“鱼,婉,宁?”鱼欢一字一顿地重复那个名字,笑得眼眯成一条缝:“大人说笑了,红袖盈香里的姑娘有哪个人不知道鱼婉宁?想当年她可是红袖盈香不倒的头牌花魁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成万钟惊疑地说完下句:“姑娘既然也是姓鱼,可是与鱼婉宁有什么亲戚不成?”
“哈哈哈!”鱼欢以袖掩口,笑得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般:“奴家也是红袖的头牌啊,顶个同姓充充门面,说不准也能沾点光分点福什么的。大人为何有此一问?难道说,大人觉得奴家长得很像她吗?”
被将了一军的成万钟登时变得十分狼狈,他咳着连连摇头。
鱼欢依旧笑着,靠近他,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低声轻问:“还是……大人觉得奴家像是谁家流落在外的……”
“什么!”成万钟吓得不轻,立时喝断她下面的话,“不要胡说!”说完便落荒而逃。
鱼欢“哈哈”笑着坐到栏杆上。
伴着她这轻佻的笑声,楼上窗的软帘被人轻轻挑起。
鱼欢闻声仰首望去,妖娆的笑容还未褪尽,那挑起软帘的手竟是子服——肃立的子服身后露出一脸看到好戏神色的路平川,他捻着须颌首微笑:“鱼姑娘,老夫刚到就听到你一个人在那里笑得如此开心,有什么好笑话也让老夫分享分享。”
鱼欢从那只挑着软帘的修长手指上移开目光,再抬起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柔媚之色,她笑着礼敬路平川:“见过太师大人,不知道大人在此,奴家失礼了。”
“呵呵。”路平川淡淡的挑了挑眉,笑声却干巴巴的不带一点感*彩:“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门下省侍中就是鱼姑娘的目标,这倒叫老夫有点失望了。”
鱼欢略一怔,转瞬即扬唇而笑:“大人要这样想,倒也无妨。”
说完,鱼欢略略一福身,转身就要走。
“你这个人不错,我蛮欣赏。”路平川将身子微探出窗,露出手中半张的折扇,含笑看向她。
鱼欢心中一凛,无意识地挺直背,半晌才挤出一个妖娆的笑容,转回头抬眉看向他,脸上笑意缤纷只说不语,等着他的下文。
“江寒水,给了你什么好处?我,可以给你双倍!”路平川一字一顿地把这句话说完,手中的折扇“刷”地一合,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窗台,有节奏的敲打声伴着眼里必得的自信。
哦,果然已经知道了?还好不负老狐狸的美名啊。
鱼欢将身子软绵绵地倚着走廊的栏杆,笑颜灿烂艳若桃李:“大人误会了,我要的好处,却是没人给的起。”
说完,风情无限地冲那窗内的二人挥挥手中的红纱,转身快步离开了走廊。
路平川脸色一沉,将手中的折扇重重地敲在窗台上,“叭”地一声房子断成两段。
子服垂下眼,盯着那断成两截的残扇,忍不住淡淡一蹙眉。
不知多久的沉默过后,路平川却是突然“哈哈”地大笑起来,顺手将扇扔出窗外,转回身在窗前的贵妃椅上坐下。子服不解地抬头相询:“太师何故发笑?”
“我笑——”路平川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动,带着没有笑意的笑容,“这个女人不错!”
子服心中猛地一惊,跟着脸上也变了颜色;急忙地垂下头去,不敢让人看到他的眉眼:“这个人不知好歹,太师怎么还一直夸赞她?”
“夸赞她?呵呵。”路平川眼望着窗外,冷笑两声,根本没有理会到他:“汲汲名利,又包藏祸心,最难得的是还有点小聪明!不错,我倒要看她能玩到什么程度。”
汲汲名利,包藏祸心,还有点小聪明。
低着头的子服苦笑,原来路平川竟是她的知己!就是不知道有时有一日若是针锋相对的时候,又该当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