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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交换

摄生记 巴山九歌 4617 2024-11-18 03:30

  徐山笔走龙蛇,挥墨写出浪漫情怀,心中洒脱之意起来,气势就出,场中无风自动,亭角风铃自响,仿佛天降异像。

  这一众都是平凡世人,如何见过这等场面,一时都有些呆了,这还是写字么?是画画或者幻术吧!

  就连一帮没读几个书的伢子,也张大了嘴,尼玛,白爷不但武功高强,还会魔术啊。

  跟着王素过来的老者,是书院的国学大家魏行初,湘大在书院设立了分校,他在校里还任了教授和副院长。

  他的眼力自是不同,徐山落笔他就已经诧异期待,石破天惊,力透纸背,待字写完,似乎看见烟霞月宫,听到有鹤长鸣,有仙对酒长歌,然后场中风起,他大惊失色,呐呐道:落笔惊风雨,古人诚不欺我!

  徐山自己也十分满意这幅字,笔力比凤凰时再高一筹,吩咐小芳收拾起来,打道回府。

  魏行初见徐山要走,上来就一揖而下,问是哪位大家光临,敬请入室相坐,王素赶忙做了介绍,这是结义兄长,那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叔叔。

  徐山之为人,从不骄傲自大,只要不是敌人,皆和风扑面,见是王素长辈,谦虚中也不推迟,于是下午他和小芳留在书院,其他人打道回府,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二人从书法而起,坐而论道。

  魏行初的国学博古通今,称赞徐山的书法已经一空依傍。

  徐山自家人懂自家事,自己的字,博众家之长,兼蓄并收,但真要说独创一体,一空依傍,远还未达到,只不过道法有成,韵在其中,所以有缥缈出世之意,与一般世人写来别有不同,自然说对方谬赞。

  魏行初又借南朝王僧虔在《笔意赞》中说,“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

  王僧虔是王右军的四世孙,魏行初用此话来赞徐山,实则看到了徐山字里行间的神,如此二人相视大笑。

  小芳在旁沏茶,理论家遇到了实干家,仿佛《文心雕龙》的刘勰碰到了智勇和尚,相互启发,皆有收获,一席下来,莫逆于心,遂相与为忘年之交。

  临走前,魏行初有些不舍,诚挚邀请,如果徐山愿意,至书院当一名书法的客座教授。

  教授,徐山前世必须仰望的荣誉,但这一世,居然凭书法一道,就摆在了面前,不过他心在世外,如何愿意花时间来沽名钓誉,自然推迟,小芳倒是在旁怂恿不停。

  看着那双崇拜的大眼睛,徐山心中一动,笑道,其实也不是不行,但自己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带一个人。

  老魏眼里,徐山的书法已然是一代宗师,书院要是有其加盟,怕不得从耀千年荣光,激动地拍胸保证,莫说一个,几个都行。

  徐山的条件,自然是让老魏的湘大特招乌廷芳。

  刚才他俩交谈,老魏就知道徐乌二人身世凄惨,幼年被拐卖,在密支那异国他乡相依为命,还不忘汉国传统,特别是这位白起,将书法一道,硬生生写破时间长河,逆流而上,直追二王,现在乌廷芳求学,他手中就有特招名额,哪里还不应许。

  徐山没想到对方这么容易就答应,他原本计划是回蜀山,那里有他要谋划之物,于是也不相瞒,说自己其实心慕道法,下个月就会去蜀山,所以,到时候,这里招了乌廷芳,还要改校到蜀大,如此算是利用他手中的权力建个档案罢了。

  老魏眼巴巴地问,那客座教授一事是否还作数?

  徐山感受到对方的诚恳,笑道,你我二人相交时短,不知我的为人,唾沫如钉,既然应了,就不会更改。

  魏行初大喜,请徐山留下一副笔墨,他讪笑解释,聘请客座教授,要走审查程序。

  如此徐山再次挥墨,“上善若水”四个大字,署名燕石散人,骨气磅礴,体兼众妙,其意已逸于绳墨之外,老魏如获至宝,摇头晃脑地叹,已见滔滔湘水矣。

  夜晚回到保和巷院子,四大才子居然齐聚一堂。

  原来是他们带回那副“烟霞帖”字画后,杜山月惊喜,称镇馆之宝到了。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他们四人虽然被历史放逐,生活蹉跎,此番获得伯乐赏识,但从心里看徐山,也不过一介有眼光的莽夫。

  杜山月知道是徐山所书后,眼里幽光闪闪,长叹,各位兄长,你我还有什么可以自持其高的?已遇妙人,敢不竭力!众人不约而同,心服称善。

  徐山何等眼力,自然看出了几人心里的变化,没想到自己几个字,不但获得了教授荣誉,解决了小芳学籍问题,还收服了几位才子的心,也不尽有些感慨,这红尘人世,勤奋的汗水,说不得就是元气黑水,得之瑰宝,未必就不是神通。

  四人还给他带来了一个礼物,一个木箱子,里面笔墨纸具齐,最贵重的,是一枚明坑端溪砚。

  砚大如徐山巴掌,刻着“余于端溪,债工凿之千仞,乃得斯石,温润而佳美,又能发墨,兼有三十六眼,天然众星拱月之势…”等字样,正、背面分别有数十个天然石眼,砚台一隅还雕有数朵祥云。

  这却是杜山月从王素家里搜刮出的老物件,“印心石屋砚”,百年前的两江总督陶澍的藏品!

  徐山对砚台爱不释手,招来小芳,申明自己最后一次主持会议,以后公司就交给几人,大家向小芳负责,会上他提出了核心的三点。

  其一,公司的路子,是高端低调,产品走高端路线,几个人必须低调,藏到红尘中去。

  其二,公司的经营,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生产、管理和营销,都必须聘请专业人士,三人都要摸进去吃透,但不能乱指手画脚,本职是负责围绕第一点制定和执行战略。

  其三,奖惩机制,完成目标,股份与分红激励,尸位素餐,自己走人,吃里扒外,亲自送行。

  说完最后一句话,徐山嘴角挂起狰狞微笑,脚步一踏,化劲喷涌,水泥地面,蓬蓬溅起灰尘,转身离去。

  除了小芳端坐,包括王素,几人看着徐山留下的半尺深脚印,心潮起伏,面面相觑,各自咀嚼一番,才回到正题。

  他们都是聪明人,有这样的老板,只要不生二心,何尝不是莫大的底气与靠山,何况徐山今夜已经表明,未来三人,除了忠诚,完全没有桎梏,甚至都算不得与别人打工,哪里又还不珍惜。

  徐山回到屋内,摩挲砚台,想起当年习字时外公的那枚砚台,进而又想到自己的父母,两人最望自己有出息,考上大学,是他们最高期望,如今,自己连教授都快当上了,可这份荣耀,却已经无法让他们分享。

  现在他们都该以为自己死了吧?

  徐山苦笑,那时从普州暴起,又如何想得到后面这一切,现在计划虽然有变,可依旧不能回去,他相信,自己的敌人们忌惮是一方面,但只要自己露面被伏,他们的安全就又是另一回事情了。

  徐山喟然长叹,父母还年轻,不过外公,重生后的三个愿望,挽救石兰性命,改变家里中落都可算已实现,最后一个是老人家的高血压,自己这外孙一去,他还能坚持吃药不?

  他沉思良久,扑纸研墨,写下了重生回来,第一次见到外公,老人家让他识的字,《古原草送别》,没有署名。

  第二天,他化身出去,寻一个无人邮筒,寄给了谭景强,他不知道,正是这幅笔墨,让周荣全在他的葬礼后,重新吃上了高血压药。

  回来后,他想起徒弟霍驰道还有一位老母亲,霍驰道遇到自己,既是有缘法,又算受牵连,现在不知下落,自己还当帮其照顾周全。

  于是招来闻烈红,假意询问这湘山境内有什么高手,自己这偌大产业,还得请人守候,正好也跟他们这帮伢子请个师傅。

  闻烈红在街头也没白混,兴奋地回答,江湖上传言有个打遍湘山无敌手的“痴猴”霍驰道,好像是跟矿业大王黄旭峰当保镖。

  他心中早就有数,让其前去打听,并放出消息,为将来霍驰道回归自己这个白起身份身边做铺垫,结果自然是霍驰道早已不知所踪,只余一老母在家,无依无靠,生活凄凉。

  徐山说是为显求贤的诚意,请老人家来博物馆帮工,做些清洁事宜,待遇自然从优,住宿就在自己院子。

  既不差钱,月底,博物馆就堪落成,公司更早,用的王素家的一幢小楼,已经悄悄开了业。

  博物馆的设计,徐山有后世的眼光,提的总调子,杜山月出手,大玻璃与青砖,草地与竹林,修旧如旧,修新求精,曲径通幽,后来交了魏行初这个大家,布置再上层楼,恐怕是这个时代汉国内,现代与古典,商业与文化,结合最完美的作品之一。

  开业时,老魏带着一帮文人骚客光临,省里和区里分管文卫的领导也到了现场,后者徐山买地时就送过大礼,分局还派人来值勤。

  馆内修复贾谊相关的文物,王素的家传,老魏书院借了一些作品,供展览,玉石做卖,吴敏讷古传茶,配合老龟吐水,包装过的太傅茶,是点睛之笔。

  大家都有惊喜,文人们说,不但没有糟蹋贾长沙的传承,甚至更多匠心;领导们脸上有光,这是民间保护传统文化最好的例子,政绩跑不脱,上了第二天的报纸,不过只有名誉馆长魏行初露脸。

  徐山则乘机化身悄悄走了一趟水宁观,夜色之下,观内人见证了古道热肠的观主陨落一幕。

  观主古元泉招来众人近前,说要以身试毒,研究蛊虫之祸,自己前段时间中过蛊虫,现在说不得就有了免疫力,喝下了当日徐山让古洛阳守候的,有蛊虫的瓶子里的血液。

  是夜,徐山漠然站在观外,听着古元泉的惨叫,看着观内乱成一团,飘然而去。

  九月初,小芳去学校报道,徐山也拿到教授聘书,与老魏预约了一场讲座,就正式踏上了回归蜀山的旅程。

  十万大山深处,祭祀大殿火光摇曳,几十米高处的人影依旧如昔挺拔伫立,祭坛下只跪有一个黑袍。

  “主啊,扈辛无能,让剑神走脱出困,一切布置都已惘然。”

  “该来的自来,该去的自去,一切,都在印证祖巫必将回归。”

  “属下愚钝,我主,您为什么不留下他?现在该怎么办?”

  “扈辛,不要被一时之得与失蒙蔽了眼睛。此人身上已有穴窍点亮,万字成行,那是黑水真经重现光明!今日放他回归,他年黑水化龙,你且看他压不住的血雨风云!”

  黑袍咀嚼良久,空旷的大殿响起他拜服的恭敬声音:“我主高明!我会继续对外如前,说剑神已归我门,伏而不出。”

  千里外的青城山,悬崖之上,白云之中,那座破旧道观内,气氛再次紧张。

  “宫主,长老,我已追寻到过十万大山边缘,夯吾苗寨,慈利四十八寨,恐怕小师叔的传人或者说重生的小师叔本人,确实已归魔门了…”

  “李太虚!别说没给你准备时间,月圆之夜,交出宫主的位置!”粗眉道人喝道,然后一群人跟着身材高大,龙行虎步的王长老离去。

  “唉,难道老天真要灭我青城…”瘦若枯松的李太虚摸着旁边小道童的头,仰天长叹。

  万里外的燕京某部队宿舍,石兰一身戎装,手里拿着一张照片,里面正是徐家湾徐山的那道新坟,桃树下,一块木牌,碑文“舍此无以为丈夫也”。

  她用牙齿咬住被子,口破血流,泪流如雨,只往肚子里吞。

  她想起刚才签下的文字,自己发的誓言,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山儿,你这死人,你抛下了我和一切,我能怎么办?!我答应此身为他们服务了,作为交换,他们答应保护你我的亲人一辈子。你等着,等将来燕燕大了,我就下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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