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这么多不速之客,难道能把人赶回去?当然是不成的。
而且来的除女眷,还有送姐妹前来的男客,杜相乐得孙子们多与京里这些后生们往来,带着杜云启他们招呼来客,杜夫人向来把儿子拘得紧,这日却大出杜相意料,竟让人把杜云方领来,说要让他跟着杜相他们学着招呼客人。
毕竟是自家血脉,杜相虽看长媳不顺眼,却对杜云方有所期待,杜家要兴盛,不能只靠一、两个人就拉得上来的,杜云启兄弟有能力,但只有兄弟两个也太势单力薄。
本来为长孙求娶高家女,除了高家女眷素有贤名外,便是因高家子孙众多,而且都颇为出色,有这样的岳家帮衬着,他也才能放心,杜云寻就不用说了,有范太傅这样的岳家长辈在,何愁他的前途?
倒是杜云方这个小孙子,自小就被他娘宠纵着,都多大的人了,连字都写不好,读书是需要坚持用心,更要刻苦,杜夫人心疼孩子,先生交代的功课,杜云方常常是连三分之一都完成不了,旁的就不说了,看看严池是怎么教徒弟的。
滴水成冰的日子里,年还没过完呢!师父一开口,就是范安阳这个女徒弟没完成他交代的功课,就不能休息,更不用说杜云寻和范安岳两人了。
再看看杜云方,夏天读书嫌热,给了冰盆直接就着凉生病,冬天读书说冷,不肯出门上学,硬叫他出门上学,隔天就病倒了!
带着他待客,小家子气得很,招待人吃的点心,若是他喜欢的,见客人取用,就直接甩脸给人瞧,杜相为此再不肯带着他招呼客人,丢人哪!
倒是没想到,杜夫人竟然会改了心意,让杜云方跟他大哥、二哥一道,跟在他身边接待外客。
范安阳虽是将招待大少奶奶表姐妹的事给推了,但这个家还是她在管,知道上门的客人出乎意料的多,她微讶了下,随即就交代下去,令众人将自己份内的事做好,又去请示杜相,把顾嬷嬷给请回来。
顾嬷嬷卸了差事之后,就一直待在外院,范安阳这些日子往外院跑,没少跟她碰面,顾嬷嬷对现在差事的安排心里有数,此番回来,立时就上手,倒是省了范安阳许多事。
倒是杜大少奶奶边接待着客人,乍听到这消息,不免大吃一惊,以为杜相让顾嬷嬷回来,是要来跟自己争权夺利的,她向来不擅掩饰情绪,心里头不痛快,脸上当然就带了出来。
看得一众娇客们心里七上八下的。
今日上门的,除了杜大少奶奶的表姐妹们,还有杜家几房的姑娘们,及她们外家亲戚及要好的手帕交。
这些姑娘有几个与杜大少奶奶在闺中就相熟,也有些是她出阁后才进京的,因此对应酬业务不甚熟悉的她,除了要将记忆里的人名和脸对上,还要记这些不请自来的姑娘们的出身与来历。
蓝妈妈跟在杜大夫人身边多年,对待客自是娴熟,但她随杜大夫人长年在任上,对京里的人事着实不熟,贴身侍候的大丫鬟们连侍候好主子都有问题了,更諻论要招呼客人。
杜大少奶奶应付得捉襟见肘,蓝妈妈也被折腾得够呛,幸好府里管事媳妇及丫鬟们行事井井有条,蓝妈妈不禁要叹,这二少奶奶小小个人儿,怎么这般好手段,能让这些下人规规矩矩行事?
寻常举宴,总是会有丫鬟手脚不灵便,不是撞到人,就是砸了器皿,可是今儿个直到近午,一切都进行的顺顺当当的,令蓝妈妈不由得好生叹服。
被她叹服的对象,现在正被两个小姑娘纠缠不放。
“论起来,你该当喊我姐姐。”说话的小姑娘粉妆玉琢,一身喜庆打扮犹如年画里走出来似的。
“我也是姐姐哦!”另一个小姑娘身上的衣饰与前者雷同,但颜色绣样不同,前着身上的绣样是团花福锦,她的则是缠枝莲纹。
范安阳被她们两一左一右的扯着不放,苦笑着开口问:“两位姐姐还没告诉小妹,您府上是那家呢?”
“哦,我祖母是你姑祖母啊?你不记得我们了?”身着团花福锦的小姑娘苦着脸,“我爹是昌平伯府世子。”
“我爹是二老爷。”
还不如直接告诉她,她们的姓名呢!范安阳摇摇被晃得浑沌不清楚的脑子,总算反应过来,昌平伯夫人不就是她姑祖母吗?原来是姑祖母家的表姐们。
说起来还真不能怪范安阳不识得她们,当年她出意外前,昌平伯世子偕其妻护送岳家返乡守孝,二老爷夫妻则外放不在京城,三房和四房都是庶出的,昌平伯夫人虽贤惠大度,但还不至于让兄长提携丈夫的庶子们。
“我排行十七,你喊我十七姐姐就是。”
“我十八,喊我十八姐姐就好。”
说完两双几乎一样的桃花眼,就这样对她眨眨眼,等着她开口。
范安阳深吸口气,笑容满面的对她们分别喊道:“十七姐姐,十八姐姐。”
“嗳!”
“乖。”
两人一左一右像门神似的护在范安阳身边,有些消息灵通的小姑娘想凑上来,询问严池画作的,见状不免就伫足不前了。
“两位姐姐可是与那家姑娘相熟?姐姐们就这样守在我身边,冷落了人家可就不好。”范安阳提醒道。
“没事。”苏十七笑吟吟的轻拍她的手背,“我们是奉祖母之命前来的,嗯,是杜大老爷给咱们的帖子呢!”
范安阳心下大疑,杜大老爷派人送给昌平伯府帖子?
苏十八点头附和着,“祖母说她老了,这种都是小姑娘出席的场合,她来不恰当,可她又实在想看看严大画师的新作。”
“哦,这个我可没法子帮忙。”范安阳老实的两手一摊,“画全在师父手上,就是装裱也不让我们瞧,装裱好之后是啥样子,我也不知道。”
苏十七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知道你没辙的,没要为难你。”她拉着范安阳的手细声道:“我见过你给诚王妃作的画,实在太精彩了!诚王妃说,看到那幅画,彷佛当日的情景就近在眼前,历历在目呢!”
“是说,你今儿不作画吗?刚刚我听她们那意思,是要比一比才艺的。”
“今儿不动笔,专心陪两位姐姐。”
“那敢情好,回头你再画给我们瞧。”苏十八拉着范安阳的手道。
范安阳不置可否,苏氏姐妹也没纠缠下去,拉着范安阳说起诚王的女儿小雁子,然后又说到怀王府的妻妾相争。
“正妃有喜,侧妃、美人皆有喜,说来是大喜事,可是怀王妃身娇体弱,三天两头就抱恙,本来她若不管事,自有侧妃出面打理,偏偏这回侧妃们也害喜,听说是弄璋之兆,她们深怕动了胎气,就不愿管家,最后啊!竟然是怀王妃的娘亲出面代管。”苏十七笑嘻嘻的道。
范安阳抿了嘴不说话,苏十八忙推了姐姐一把,苏十七方反应过来,“呃,我不是说怀王妃的亲娘代管不对,而是她老人家不会管家,从年前到现在闹了好多笑话。”
“怀王府有长史在,怎么会任由怀王妃的娘亲闹笑话?”范安阳不解。
苏十八点头,“妹妹问到点子上了,”她顿了一下,“怀王妃她娘接手管事的时候,把长史给气恨了,年前他就撂挑子不管事,凡事问到他头上,他都一句王妃交代,一切交由襄城伯世子夫人作主,卑职不敢踰越。”
范安阳瞠大眼,心道,襄城伯世子夫人一开始是怎么把人气狠了的?
她们这边说着八卦,杜大少奶奶的表姐妹们全围着杜大少奶奶说话,那个曾扬言要嫁杜云寻的表妹终究还是没到,杜大少奶奶颇为失望。
眼睛从她小姨母家的庶女身上滑过,小姨父在户部任员外郎,性喜流恋花丛中,他家庶出的女儿多,且生得好,却都是予人做妾的命,杜大少奶奶嘴角噙着笑转头交代蓝妈妈依计行事,蓝妈妈略感为难的道:“大少奶奶,这事……”
“要你去就去,噜嗦个什么劲儿?”杜大少奶奶横眉竖眼的怒瞪着蓝妈妈。
蓝妈妈只得领命而去。
负责今日待客的丫鬟们见状,忙向管事媳妇通禀,管事媳妇上报给墨香,蓝妈妈才离开,范安阳立刻就知道了。
“让人小心留意着,别让蓝妈妈发现了。”
“是。”
苏十七和苏十八姐妹两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我还以为外头说杜府现在是妹妹管家,不过是个传言而已,没想到妹妹真的掌着家。”
“谁让我婆婆累病了,大嫂那会儿又回娘家侍疾呢?家里的事总不能没人掌总不是?我是硬着头皮接下的,虽说是我管,但其实祖父又怎么放心让我一个小丫头来管家啊?当然是派了心腹嬷嬷来帮衬我,要不我哪敢接下这么一个担子?”
苏十七抿着嘴问,“真的?”
“真的啦!看到没,那一位就是祖父派来帮我的嬷嬷,”范安阳遥指在门边与管事媳妇说话的顾嬷嬷。
苏十八轻笑,“哎呀,这样母亲再拿你出来,要我们好生跟你学习,我们就有话说了。”
“可别,我现在还好生后悔,外祖母当初手把手教我管家,我没好好的学呢!姐姐们现在有人教着,可得好生用力学,回头好教教妹妹我啊!”范安阳见苏家姐妹抿着嘴直笑,又打迭了好一番高帽子奉送,直把两姐妹逗得心花怒放。
杜大少奶奶远远的见,冷冷的掀唇一笑,笑,让你笑,回头就让你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