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一处驿站里,后院厢房中热火朝天,不时传出男人推杯换盏饮酒作乐的划拳声,还有女子不依的娇啼,院子大树下的石桌边,两个人高马大身着戎装的男人听闻那嘻闹声,不胜其扰的皱着眉头。
一个小厮拿着京里主子的来信,匆匆跑进来,他边跑边朝他们打了招呼,就要往厢房里去。
其中一个男人伸手把他捞过来,“急什么,人家在里头寻欢作乐,正在兴头呢!你这会儿进去,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小厮憨笑着转过脸来,脸颊上赫然肿得老高,掌印非常的明显。“我记得教训的,可是这是世子让人送来的信儿,不立刻交给他们,万一误了事……”
只是因为嫌他打扰了他们,就把人打肿了脸,要再误了世子的事,他们肯定会把所有的错怪到这小厮头上。
“先给我们看吧!”刚才把他捞过来的男人道。
小厮迟疑了下,就把怀里的信给了男人,男人接了信就把他放下,另一个男人则从怀里掏了瓶药给他,“给,夜里擦一擦,别擦得太勤,省得他们见你的脸消肿了,又赏你巴掌。”
小厮受教的点头,把药瓶揣到怀里,给药的男人就让他先下去了。
这边看信的男人已把信看完了,他把信递给同伴。
“我就说嘛!十姑娘一个闺阁弱女子,陪着她的只有丫鬟和仆妇,就算她们比我们早动身,也不应该完全没了踪影。”甲侍卫拿起桌上的干粮啃了一口。
“你觉得这个姓叶的说的有理?”乙侍卫把信扔回去,弯腰拎起桌下的酒坛子,将自己面前的浅碗满上,一口饮尽。
“这姓叶的,总比之前的那个强多了!啧!人都还没找到呢!就满城让人疯传,十姑娘是追着杜相家的公子去了,也不想想,万一十姑娘就不是奔着人家去的,要怎么办啊?”
乙侍卫闻言静了下,问,“如果世子他们搞错了对象,那咱们根本就找不着人嘛!”冤死了!
甲侍卫也是一怔,是哦!如果十姑娘离家,根本就不是追着杜家二少爷而去,那他们往西北大营去,岂不是做白工?不,也不算是完全做了白工,丙侍卫和丁侍卫两个人带的小队,是轻骑简从赶在他们之前,现在应该已经追上从京里出发的大军。
虽然皇帝出人意表的提拔了新进的武举人和武进士,但世子早在此前就已做了打算,随征羌大军北上的武举人及武进士,都有他们世子的人,虽然位卑人微,但至少也算是在富阳侯的地盘里,扎上了自家的钉子。
“那现在怎么办?要照姓叶的建议这么做?谁继续北上,谁往回走?”
“这个嘛!咱们两说了都不算数,得里头那几个出来做主。”
他伸手指向厢房,此时厢房正好爆出如雷的笑声,他们两不禁摇头,这些人都是王爷的心腹,让他们出来,是要找王爷的孙女,世子的女儿,可看看他们都做了什么,一路上吃喝玩乐,仗着天高皇帝远,他们这些侍卫在王爷跟前,又不及屋里这几个管事有脸面,诸事还是由他们顶着吧!
待屋里几个管事吃饱喝足,一手搂着个花娘,踩着深深浅浅的脚步走出来,甲侍卫板着脸,拿着信过来。
“许管事,这是世子刚到的信。”
许管事年约六旬,酒喝多了,正打着酒嗝,听到世子来信了,也不急,不慌不忙的抬了下巴,示意被他搂在怀里的花娘伸手接过来。
花娘嘻嘻笑,接过信的手还趁机在甲侍卫的掌心里勾了下,勾得他心痒痒的,花娘朝他娇媚的眨眨眼,才把信拿到许管事面前。
许管事看了半晌,愣是没看明白信上的意思,有点大舌头的问甲侍卫,甲侍卫垂下眼掩住不屑,粗着声正要说明信中的意思,忽地抬眼打量了许管事一眼,急打住,道:“我们不知道世子信上说什么,许管事可否让我们看一下,才好跟您说内容?”
许管事身后的几个管事吃吃笑,许管事没好气的把信甩到甲侍卫脸上,“赶紧看,要是误了世子的事,回头仔细你们的皮。”
乙侍卫听了很不满,梗着脖子就要上前相驳,被甲侍卫伸手挡了,甲侍卫假做看信光线不足,换了几个方位,才坑坑巴巴的把信念完。
许管事冷哼一声,“得,那就老苗和老吴你们两个随他们继续北上,其他人随我往回走。”
其他人闻言大乐,谁也不想往北边去!没油水捞也没乐子,傻子才往北边去咧!至于那位十姑娘?啧,县主都说了,小姑娘醋了呢!世子为庶女的婚事千般手段,十姑娘不平,才想着要给她爹一个教训,人也没走远,还在西山,就在县主名下的院子好好的待着呢!
他们这些管事都心知肚明,要不是县主娘娘说,等十姑娘和杜家二少爷的婚事有谱了,十姑娘自然就会归家,他们也不敢这么托大啊!
但是这事可不能让世子知道,不然这事就成不啦!
隔天,甲侍卫和乙侍卫便带着各自的小队离去,离了驿站,乙侍卫问道:“咱们还真要北上?”
“当然。”
“可是……万一十姑娘根本没北上呢?”
甲侍卫拍拍他的肩头,“上头让咱们往那儿去,咱们做就对了,别想太多,想太多容易短命。”
乙侍卫若有所思的点头,一行人策马踩着晨光而去时,驿站里的许管事才刚从花娘身上翻下,拧了把柔腻的肌肤,大掌用力的打了花娘的臀部一记,疼得她哇哇叫,许管事哈哈笑,伸手替她揉了揉,一来二去的,又上了火,一番云雨后,许管事沉沉睡去,那花娘悄悄的下了床,草草穿上衣物,一室**的气味让她皱了皱鼻子,室里光线昏暗,床上的男人酣声如雷,花娘嘴角微勾,轻盈的开了门闪了出去。
外头已有好几个花娘侯着她,见她出来,忙笑着迎上来,一个花娘伸手帮她拢了拢发,花楼派来的两个打手护送她们回去,待侍候许管事的那名花娘进了自己的屋里,正要梳洗,忽见老鸨闪身入屋。
“闺女儿,如何?”
“那个许管事他们要往回走,不出关。”
徐娘半老的老鸨沉吟半晌,忽露出笑来,“知道啦!你侍候这么一个老瘟生可是辛苦了,就好好休个一日吧!”
“京里不是说他们是奉命来找王府的十姑娘吗?怎么我瞧着,他们压根就没出去找人啊?”花娘好奇的问。
“这我那儿知道啊!不过若咱们能抢在头里,把人给找到了,那可是大功一件哪!可惜没能从许管事他们那里套出消息来。”老鸨很懊恼。
花娘也有些懊恼,“妈妈,我觉得,许管事他们之所以不着急,会不会是那位十姑娘根本没不见,他们全都知道她的下落,所以才不着急。”
老鸨觉得有道理。“再看看吧!你可不能太心急,万一把自己搭进去,可就不好。”
花娘点头,心里却另有打算,老鸨自然也看出来,但没挑破,毕竟她底下的人建了功,她脸上也有光彩不是?
自然大老爷丢了世子之位,就一直想着要把新世子给赶下台,然而谈何容易啊!还有十一少爷年纪已然不少,若是这回能顺利把他和楚明心凑到一块儿,那可就把鲁王府绑到了杨家这条船上啦!
思及此,老鸨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如若事成,大老爷说不定会想起她的好……
*
又过了十多日,鲁王西山别院秀宁县主的院子,忽地传来一声娇叱,把带着丫鬟过来的楚静娴吓了一跳,丫鬟忙拉住她,“姑娘,县主正在气头上,咱们待会再过来吧?”
“嗯。”她点点头,正转头要走,却又停下脚,拉着丫鬟躲到窗边,悄悄听着屋里的动静。
“你说什么?她怎么会不见?”秀宁县主气急败坏的斥道,那跪在地上的婆子浑身直发抖,语不成声的道:“老奴也不知啊!老奴一接到十姑娘,就与她说了,等世子爷和杜家议好婚事,她再回来,她也都应了,这段时间也都安安份份的待着,就是那贵嫂劝了她几句,还反被她斥了一顿。”
秀宁县主听到这儿忍不住跳脚,“那她怎么还会突然不见了?”
“老奴真不知道啊!一发现人不见了,老奴一家子都出去找了,可就是不见踪影。”婆子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很是狼狈,秀宁县主不耐烦对着她那张脸,示意身边的嬷嬷把她拉出去,“派朱管事去小院看看,好好的一个大姑娘是怎么从院子里不见的,肯定是那老货一家子当差不尽心,才会让人给溜了的。”
丫鬟应命而去,朱管事还没回来,把那婆子拉出去问话的嬷嬷问出个消息来,“那黄婆子说,这几日有几个闲汉,总在小院附近转悠四处搭话,可是黄婆子让她家男人和孩子上去问话,他们便跑得比飞得还快,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人了,十姑娘她们不见之后,他们就再没看见了。”
秀宁县主一听便明白了,那几个闲汉怕就是冲着楚明心来的,只是不知这些人是敌是友?应该是敌非友,否则楚明心她们就不会不见,会是她大哥的人吗?
还是……会是谁?是谁坏了她的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