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女儿去针线房量制新衣,范夫人边走边对女儿说,“按说应该是让针线房的管事媳妇们带着布料到房里给你量衣,不过呢,我想着,你嫁到杜家之后,虽然轮不到你管家理事,但是你总要学着怎么掌家,一家子不可能永远住在一块儿。”
“我知道。”范安阳颌首。
针线房的管事媳妇到各房去给主子们量衣,主子们若有什么压箱底的尺头,量好了尺寸就一并带回针线房去,就是主子们院里侍候的人四时份例的衣饰,也大多是针线房的管事媳妇带人去各院量身,主子们几乎是不踏足针线房的。
“厨房、针线房及库房都是有油水的,你在广陵时管过家,应该很清楚才是。”
“嗯,厨房里用的食材有好有坏,就怕厨子以次充好,针线房里也是如此,有些尺头看起来平淡无奇,织法却是奇特,一尺抵千金的也不是没有,若是眼力不佳,更可能就被糊弄过去。”
一阵北风吹来,范安阳微眯了眼,待风过去,才又道:“至于库房,得要时不时清点,省得有人偷盗出去变卖却不自知。”
范夫人笑着点头,“其实都是一样的,你若能把自个儿的院子管得好,就不怕当家的时候管不来,我瞧着,你管家时很有一套,就是范总管也都对你言听计从,就是铺子里的事也找你。”
“那是哥哥在背后撑腰呢!”范安阳很有自知之明。“大哥早把条条框框都订好了,就是那些细项要人拿主意,这我还办不来吗?”
范夫人听女儿说儿子好,自然是欢喜的。
进了针线房,范夫人与绣娘们讨论了范安阳陪嫁过去的四季衣裳,要绣什么花,什么颜色的布料配什么颜色及质料的压条,就连压裙用的绦条也都一并讨论了。
范安阳看绣娘们说得起劲,索性跟墨香取过画纸,简略几笔就将范夫人与绣娘们说的样式画出来,范夫人见了直笑,“唉呀!这样方便多了,不用你们说老半天,我还是没听明白。”
绣娘们惊奇万分的看着范安阳手里的炭笔,“六姑娘,这是咱们画眉用的柳条炭吗?”
“是啊!”
“原来这不只能画在脸上,还能画在纸上啊!”
“哎唷!还是六姑娘聪明,连这都想得到,嗐,还别说,这以后要描花样子也能这么做不?”
“画在布上啊?”
范安阳装着没听到,炭笔画在布上,当然可以啊!只是要污了绣线或布料可别来找她算账。
范夫人微笑听她们说话,忽地有个绣娘感叹道:“还是夫人和六姑娘宽厚。”
话声一落立刻引来其他绣娘附和:“是啊!”
范夫人心知有异,便问:“这是怎么了?咱们家里都是宽厚人,怎么只夸咱们母女两?”
“夫人不知道,昨儿下晌,四姑娘身边的丫鬟拿了件粉樱色的裙子来,说上头绣的花色错了!要奴婢们重做,若咱们真做错了,认了应该,谁让自个儿做错了呢?”
“可偏不是啊!当初我们姐妹去四姑娘屋里量衣时,就跟四姑娘劝过,粉樱色的裙子绣春樱最好,她不要,一定要咱们绣粉菊。”弄错了做坏了可是要赔的啊!
墨香便道:“六姑娘这法子好,诸位嫂子姐姐们学起来后,各个主子要做什么样的衣裙,就都能仔细的画下来。”
绣娘们纷纷道好,管事媳妇还跟范安阳讨教,要怎么画才好。
“你们都有用柳枝来画眉吧?”绣娘们点头,范安阳又道:“那你们肯定知道有些柳条烧出的炭条,画出来的较淡实在不好上妆,有的却是又软又黑,轻轻一画就眉色深浓。”
“正是,正是。”
“就是如此。”
“那你们就留那些色浓的画眉,淡色的拿来画图样,不过要记得,这炭色容易糊。”取出自己的画册给她们看,绣娘们一一翻阅赞叹不已。
她们早听说,大少爷兄妹在广陵开了家如意绣庄,这如意绣庄最出名的就是绣稿与众不同,而这些画稿听说就来自六姑娘和七少爷之手。
管事媳妇便笑着向范夫人求这些花样。
“这是你们六姑娘画的,你们求我做什么?”
管事媳妇这才转向范安阳,只她尚未开口,范安阳便已道:“这本就留给你们用,不过都是如意绣庄用过的花样子,你们不介意吧?”
众绣娘纷纷道不介意,还有人问如意绣庄都用在什么东西上头,范安阳猜她们大概想要与如意绣庄的绣娘一较高下吧?
一一与她们说了之后,离开绣房时,已近饭点,范夫人带着女儿回房用饭,又问了范安柏兄弟,知他们外出访友去了,范夫人挽着女儿的手笑道:“男人们都是闲不住的,你记在心上,出阁后可别把丈夫拘在跟前,知道不?”
“知道啦!”范安阳大方的挽着母亲的手回道,“不过复常哥哥他好像常待在家里画画呢!”
“淘气。”
母女两边笑边走,快到关睢院时,就见三房的两个庶女在丫鬟们的簇拥下走近。
双方互相见礼后,范夫人问:“你们姐妹是上那儿啊?”
“我们去找六妹妹玩儿,谁知六妹妹不在哪!”
“原来是跟大伯母出来了。”
四姑娘身形较高,健美的身段如春花徐徐绽放娇美,她五官鲜明,是个明丽大方的姑娘,可惜脸上表情总带点怨怒,让她的明艳打了折扣,五姑娘身形娇小圆润,五官柔美,说话时总是怯生生的,让人对她说话时,总不由自主的轻声细气,唯恐吓着她。
不过也就是她们,撺掇着范安兰去跟范大老爷闹,看她们这幅样子还真难以想象!
范夫人状似亲昵的道:“你们六妹妹婚期将至,要做的事情多如牛毛,只怕她没空陪你们姐妹们玩儿了!你们若有空不如帮大伯母去多陪陪三丫头吧?她昨儿被你们大伯父责罚,如今被拘在院里养伤不好走动,她素来坐不住,只怕要憋闷坏了!”
范夫人眼中一片冰冷,嘴角的笑意让三房的两个庶女看得心颤,忍不住对视一眼,心道,大伯母不会是发现了,是她们两撺掇着范安兰去跟大伯父吵闹的吧?
应该不会的。
范安兰就爱瞎折腾,这府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伯母怎会起疑?
不待她们两交流,范夫人又道,“你们快回去用饭吧!我们也该回去用饭了,用过饭,阿昭你下晌还是要去教哥哥们作画?”
“是啊!哥哥们都很拚呢!二哥昨儿画的人像已有八分像了,我跟他说怎么调整细节,他拍胸脯说,今儿肯定能让我满意。”
“怎么是让你满意呢?应该是他自个儿满意才是。”
范安阳笑吟吟的挽着母亲的手渐行渐远,不时还能听到她们母女的笑声,跟在后头的丫鬟们也是欢声笑语不断,让三房这边的丫鬟好生羡慕。
四姑娘头也没回的问五姑娘,“你说,大伯母可是知道了,是咱们教三姐跟大伯吵的?”
“就算知道了又怎样?她能因为自家庶女不听管束,就怪罪到咱们三房来吗?你以为咱们那位嫡母是摆设啊!”
“哼!你别说她了!六丫头不过是个傻子,都能嫁进相府,嫁嫡子,咱们凭什么不行?就是二姐之前订的亲事,也还是侯府嫡孙呢!”四姑娘气得直跺脚。
五姑娘倒是没说什么,她看看左右,微扯了下姐姐的袖子,四姑娘不耐烦的瞪她,她才以美目示意她留心四下。
四姑娘没好气的撇下嘴角,才愤愤的闭上嘴,拉着妹妹往兰院去。
来到兰院门口,四姑娘让丫鬟去探情况,不多时,丫鬟就沉着脸回来,“四姑娘,三姑娘昨儿被大老爷打了。”
“啊?”四姑娘张着嘴惊诧的看着丫鬟,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不是说大伯父最疼这个女儿的吗?怎么会挨打?”
五姑娘瞧见兰院的人正不停的朝她们打量着,忙扯着四姑娘离开。
“干么拉我走啊?”
“不走难道要等在这儿,等三姐姐出来找咱们晦气?”
四姑娘一听头皮一麻,换她拉着五姑娘往三房走。
兰院离三房很近,因此她们才走不远就回到自家住处,三房如今未嫁的就只有她们姐妹,不像大房的庶女们是各住一院,她们姐妹是住在一个二进院中,一进住的是四姑娘,二进住的是五姑娘,她们才回到院子,五姑娘的生母蓉姨娘的丫鬟就来请五姑娘过去用饭。
五姑娘看姐姐一眼,便随丫鬟离去,四姑娘看着她们走了,才甩帕回自己屋里,一进屋才发现,云姨娘早候在屋里。
“你又跟小五混在一块了。”
“我不跟她混在一块儿,叫我与谁混一道儿去?六妹妹那傻子?”四姑娘愤然扑向临窗的大炕上,头埋在枕垫间,“人家六妹妹那傻子都要出阁了!咱们这几个大的,却连婆家在哪儿都还没着落!”
云姨娘轻叹挪身坐到女儿身边,伸手轻拍女儿后背,“要说急,那也轮不到你急啊!大房的二丫头、三丫头才该急!”
“二丫头才退亲,要立刻找下家,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她和她姨娘为了订下前一家,把你大伯母给得罪狠了!现在要她忙着嫁嫡亲女儿的时候,抽空为她相婆家?想得美咧!至于三丫头。”
云姨娘顿了下,“你别跟她走太近,记得我跟你说过周姨娘的事吧?”
“记得,可是如果周姨娘名声真这么差,连三姐都被带累了,那就不会影响我们姐妹的名声吗?”
“你知道什么!三丫头会受影响,那是因为她是姨娘养大的,如果她是养在你大伯母跟前的,就又不同了!可惜啊!周姨娘跟你大伯母斗气,却忘了她女儿的前途也被她亲手毁了!”
“所以姨娘告诉你,要好好讨夫人欢心,我的儿啊!你的前途可是掌在夫人手里哪!”云姨娘语重心长的告诫女儿,要她听嫡母的话。
只不过四姑娘犹有不服,云姨娘好说歹说方才将女儿劝服,只是效果能维持多久?那就只有天知道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