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声响起宣告盛夏的到来,这年的西山却不复以往的热闹,又或许该说,是不同类型的热闹?
不少朝官因忧心自家被牵涉进人口贩卖的案件里,行事变得低调许多,更有擅钻营的,早早就已经四下打点人脉,想要知道目前大理寺及刑部查到什么程度了。
离宫梅妃殿中,宁王妃在宫女的簇拥下,缓缓的走向七公主寝殿,七公主在殿里,听到宫人来报,不悦的扔下手里的绣棚,“她来干么?”
宫人们纷纷低头不敢接腔,反倒是教养宫嬷嬷笑着接了句,“宁王妃也是关心您。”
安王已逝,安王妃足不出户,专心教养孩子,宁王这个不靠谱的,就成了梅妃母女的倚靠了,宁王不成材,宁王妃黏乎乎的像团湿面团般,遇到事除了哭还是哭,身为嫂子,却常常要七公主这个小姑子安抚劝慰。
宁王妃每每进宫来找七公主,除了诉苦还是诉苦,再不然就是要七公主去跟梅妃讲,要梅妃出面压制一下宁王。
梅妃自安王过世后,脾气阴晴不定,宁王妃既想婆婆帮忙管管丈夫,又不愿去出这个头,把事情全推到小姑子身上,叫宫嬷嬷们鄙夷。
可是又不能拦着不让宁王妃来,她们要为七公主日后着想,只能劝哄着七公主,让她别把不耐烦挂在脸上。
不多时,宁王妃就到了,果不其然又是泪流满面未语先凝噎的模样看着七公主。
“嫂嫂怎么有空过来?”七公主口气有些冲的开口,宁王妃像被吓到的小白兔一般跳了起来,睁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七公主,七公主见了暗抚额,拜托!都已经成亲一个孩子的娘了,有没有这么容易受到惊吓啊?
见宁王妃一个劲儿的哭个没完,七公主耐心尽失,“嫂嫂有事就请直说,妹妹还有功课要做。”
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很闲好吗?
宁王妃还在低声饮泣,七公主直接起身要走,宁王妃这期期艾艾的开了口,“七妹妹,别走,我,我说,我说就是了。”
她捏着帕子说出来意,七公主听完脸都黑了,她这个哥哥到底有没有脑子啊?竟然从那些人贩子手里,买了不少童男童女,他是想干么?
“他买这些人要做什么?”
宁王妃虽是成过亲了,但毕竟年纪尚轻,面对小姑,可开不了口直说,宁王买下那些童男童女的目的为何,只是不明说,又怎么叫小姑去跟婆婆说,好帮着把宁王把这事给抹平了呢?
想到出门前,丈夫那张暴怒铁青的脸,宁王妃的腿肚子还微微发颤。
殿内侍候的人不少,看宁王妃欲言又止的样子,猜都猜出来,她来干么了,七公主也猜出大概,可是她不想帮这个忙,这个嫂子永远都是这样子,十一哥哥有个什么不妥,想要请母妃在母后和父皇那里求情,就是推自己去说。
母妃每每为十一哥哥荒唐行事而暴怒,首当其冲的,都是她,十一嫂嫂每回都是躲在旁边,冷眼看着自己被母妃痛骂暴打。
冷冷的看着宁王妃,七公主道,“嫂嫂也不知道吗?”
“是,是。我也不知道啊!”宁王妃如释重负的抹泪道。
七公主冷哼,“既然嫂嫂也不知十一皇兄为何要买这些人,那还是别贸然插手的好,万一本来没事,却因咱们什么都不知道贸然插手,反坏了十一皇兄的事情好。”
宁王妃被七公主这话一堵,讪讪的不知如何说,七公主冷冷的看着她,“嫂嫂还是自己去见母妃吧!想来不管十一皇兄做了什么,母妃都会护着他的,嫂嫂不必怕,直管去跟母妃说就是。”
看似平淡的话,却让宁王妃畏惧的震动不已,这些话,这些话对她而言,真是再熟悉不过,因为之前每次她想让梅妃管一管宁王时,就都是这样跟七公主说的。
“十一皇兄毕竟是嫂嫂一辈子的依靠,他若有个不测,嫂嫂和府里的侄儿、侄女们可就失了依靠。”
听七公主说到府那里些庶子女们,成功的让宁王妃黑了脸,宫嬷嬷们忧心的看着七公主,就怕宁王妃跟七公主翻脸。
七公主丢给她们一个安抚的眼神,她才不怕宁王妃跟她翻脸,就她那个性子,也就只敢跟自己耍耍横了,不过从今以后,她再也不敢在自己面前耍横。
“嫂嫂还是快点去吧!若去晚了,母妃歇午,那你就等上好一阵子啰!”
宁王妃抿着嘴起身告辞,看她去的飞快,七公主这才冷冷的转身走回来。“看来以后她不会再上门了。”
“她毕竟是您的嫡亲嫂子……”
“得了吧!就她那个德性,日后我若有需要她帮忙,你们觉得她是会站在我前头,为我据理力争,还是缩在我背后哭哭啼啼,反要我安抚她?”
呃,这个问题连想都不用想,大家眼前都出现,高挑艳丽的宁王妃缩在七公主娇小柔弱身子后的景象。
一时间所有人都忍不住轻咳起来,还别说,宁王妃绝对是干得出这种事情来的。
“对了,你们说,我十一皇兄怎么会被牵扯进这案子里的?”
宫人们面面相觑,这种问题她们怎么回答的出来?谁知道宁王脑子里头在想什么啊?
说起来宁王会变成混不吝的样子,梅妃的纵容忽视是最大的元凶,早年皇帝就看不惯宁王的样子,出手管教了几日,但梅妃舍不得,小儿子只要跟她一哭,掉几滴泪,她就急匆匆的去跟皇帝求饶,皇帝又不是整天闲着没事干,可以把全副心力全放在宁王身上,既然梅妃舍不得,那就由着他去,反正他日后不用参加科举,读那么多书做啥呢?他好玩乐,就让他日后做个富贵闲王便是。
若皇帝早知这儿子会被梅妃养得歪成这样,当日就不会轻易的放手吧?
另一方面,大理寺上下皆为此案忙碌不已,鲁王接到消息,大理寺查到的证据里头有本账册,里头清楚记载,鲁王府与之往来的明细,他忍不住气得跳脚。
这些蠢货!
不是早就告诫他们,不要把他们之间的交易记下来的吗?
因为之前那次天灾,一下子把他多年的准备化为乌有,所有再次筹备军队时,他与幕僚们仔细的研究过,要在短时间内,把军队建立起来,人,绝对要精挑细选过才成,南方人是够灵活,但脑子太灵活想太多,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西南一带的人,因为北齐一事,而备受关注,就算他们在西南的人不少,却着实不好调动进京来。
西北是富阳侯的地盘,虽然富阳侯死了,杨家倒了,但因楚明心与杨十一郎在西北被掳,致使西北一地的将领因楚明心对鲁王观感不佳,他的人想从西北悄悄的征募民勇都没办法动。
逼不得已才会从人伢子这里买人,不得不说,这样弄来的民勇有个好处,都是签了死契的,不像征募来的,稍稍有点事,就开始鼓噪,只是有一点不好,买来的这些人,有的很娇,有的很蛮,都要花一番功夫收服。
虽说各有利弊,但好处是一下子就能弄到不少人。
“王爷,学生看,还是趁早向皇上交底吧?”幕僚之一道。
交底,怎么交底?说他私蓄军队所以才要花钱买这么多人?他不过一个闲散宗室,有必要花大钱买这么多闲人回来养着吗?
再说,明知来路不清不白,却还与之有生意往来,鲁王头痛不已,这事怎么圆得过去?
装傻装胡涂把事情推到底下人头上,什么样的人,能打着鲁王府的旗号干出这种事情来,而他这做主子的却浑然不知?谁都不是傻的,真拿这样的话来搪塞,谁也不会信。
然后鲁王就听到消息,宁王也从这些人手里,买了不少童男童女,鲁王愣了好半会儿,然后才搓着下巴深思起来,他曾听人言,宁王是个浑不吝的,男女不拘来者不拒,会从这些人手里买人,必是为了玩乐,那自己能以同样的理由搪塞大理寺吗?
“王爷,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这种事,实有损阴德,您,三思啊!”幕僚有人下跪求他,也有人冷哼,“这有什么,其实王爷大可说,是为府中下人婚配,才买这些人的。”
府里最好有这么多适龄要成家的丫鬟及小厮啦!而且要如何解释,为何要令家生子与新进的奴仆结亲,也不愿让家生子间再结亲?
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去添补漏洞。
但是,王爷能说实话不?幕僚们也跟着头痛起来。
鲁王府中,头痛不已的不止鲁王这些男人们,鲁王妃抱着新生的外孙儿头痛得很,这孩子健壮的像是小牛犊似的。
近来也不知是谁家开始的,说什么初生的婴儿最好是喝亲娘的奶,因为那会比较健康。
也不知是那个多嘴的,竟然跑去跟心儿说,心儿疼儿子,想给他最好的,便亲自喂奶,可这孩子这么能吃,心儿那应付得来,还在坐月子呢!人没胖反倒瘦了一大圈,看得鲁王妃心疼不已,后来看外孙饿得直哭,女儿瘦得皮包骨,她便强令让奶娘喂孩子。
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能吃,一餐就得三个奶娘才应付得来,还没出月子就见风长似的,整个娃儿大了一圈不止。
没吃亲娘的奶了,却死黏他娘,虽有奶娘、丫鬟侍候着,楚明心还是没得休息好,整个人瘦骨嶙峋,让做娘的鲁王妃怎能不心疼!
“你日后可有打算了?”鲁王妃很不想问,但不问不行,这个家毕竟要传到长子夫妻手里,女儿和离再婚又守寡,二婚的婆家隔了那么老远,男人又死了,带着那么小的孩子回去,别说鲁王妃不放心,就是鲁王也放心不下,可留下来不走,又怕长子夫妻会有意见。
楚明心抱着儿子慢慢拍着,小婴儿在母亲的怀里睡得甜,屋里角落里放了冰,冰块消融的哔啵声,冰块撞击磁盆的声音都没能把他吵醒。
“我想在京里买座宅子,然后带着孩子搬过去住。”
“那,日后,日后……”你还要再嫁不?后头这句话鲁王妃问不出口,心里却酸得不行,她可怜的女儿,自小就被她祖父和他们夫妻捧在手心里娇宠着,谁会想到,长大后,她的婚姻路竟是这般的坎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