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四五日,冯洪健没有半点讯息。
火港镇也进入了飒飒秋季,早晚凉中午热,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一向爱在换季时节感冒的宋清月,再次重感冒,整个人昏昏沉沉,操着一口浓重的鼻音忙碌着。
销售员戴明每天只是用一双窥测的小眼睛打量着清月,清月嫌他烦,每每想申斥他的时候,他偏偏又做出一副讨好卖乖的表情,让她满腔的不快跌入软绵绵的棉花包里。
中午的时候,洪大嫂提着老母鸡汤来看她,见她病怏怏的样子,不禁心疼:“请假吧,这样死撑着,撑死了单位也不追认你是劳模烈士的。”
清月笑:“工作就是这样,你不付出,怎么会有回报。”说着,打开热气腾腾鸡汤罐,皱皱眉头:“猜想是很香,可是我现在鼻塞嘴苦,是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
洪大嫂笑呵呵地给她盛汤:“重感冒更要喝老鸡汤,一喝就好。对了,我问你冯洪健呢?那小子天天和你形影不离的,怎么一连多少天都没有看见他了?”
清月道:“他有事出差去了。”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郭允权可是住在这里?”
“啊,你说小郭啊,他不是这里的人啊,这小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要是真要打听他,去找李老师。怎么?给小子介绍对象?告诉你,不行的啦,这小子痴恋一个女孩子,痴心得很,为她死都愿意!唉——可惜啊——”
洪大嫂深深叹口气:“想不到,那女孩子移情别恋,找了个比小郭精明滑头的男朋友,小郭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所以说啊,要珍惜感情,花开的时候赶快摘,等到花谢就没了!”说罢,眼光深深地在宋清月脸上打量。
嫂子,是“有花当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吧?绕一大圈,最终还是为了教育自己,清月拿出手机笑着说:“哎呀,大嫂,中午通话时候到了,我要打电话给我家洪健,你——”
“好的,好的。我马上避嫌。”洪大嫂眉开眼笑,一溜烟地走了。
清月放下碗筷,思索刚刚洪大嫂的话“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究竟是老实淳朴沉默不语的样子,还是一副风流不羁的浪荡子样子?为解疑惑,她趁着中午休息时间去找李老师。
正午燥热,李老师握着一杯浓茶,临窗读书,那沉静的侧影映着院落的几杆修竹,让清月不禁自惭形秽:真正的读书人清高正直,映出自己几丝铜臭气。
李老师一见清月十分高兴,忙呼喊娇妻爱子为清月端椅泡茶,连竹椅都是用过多年,泛着黄黑色的油光。
清月环视一下屋内简陋的陈设,不禁有点心酸:“李老师竟然这样这样清苦。”
“可以食无肉,但不可居无竹,我这陋室自诩传承刘禹锡。”李老师放下书卷,饮一口清茶。
清月低头看茶,茶叶乏善可陈,她不禁开口道:“回头送几盒‘西湖龙井’给您,都是今年明前出的好茶。”
李老师摆手笑道:“别,喝惯了好茶,我就喝不下这些了。男子当追求事业,不必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下工夫。”
清月喝一口,茶汤泛苦,她斟酌语句:“上次和郭允权一别,至今没有见,他的女友托我给他带消息。”
李老师黝黑的脸上精光一闪,立刻又恢复了潇洒淡然的模样:“这孩子我也很久没有见了,宋小姐你要是找到他,不妨告诉他,我老李也找他。”
这样说,分明是想为郭允权隐瞒到底了,清月索性开诚布公:“他是个奇怪的人,李老师您不知道他有同居密友,而且,依仗人家女孩生活。李老师如果您可以,请好好为他解惑,这样的行为,真的有辱男人的尊严。”
李老师浓眉皱起,“啪”放下茶杯,肃然说:“你是听谁说的?”
“亲眼所见,那女孩就是我隔壁邻居。郭允权欺骗人家说自己是香港财团公子,遭遇家族不幸,亟待东山再起,大肆向女孩索取财物。”
清月也皱起眉头,上月郭允权说回香港办事,音讯全无,那痴情妮子罗咏春每晚失眠,拉着她隔着阳台聊天,她的重感冒就因此而起。
李老师起身,在斗室内来回踱步:“允权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他忽然停住,惊道:“难道是——”忽又斩断话头,遽然回头转向清月:“可是那女孩生疑,托你打听?”
清月摇头:“不是,是我自己多管闲事。”看一个女孩这样痴恋,却又上当,她心生不忍。
李老师点头,在桌前站定,脸色虽然恢复平静,可是那不断敲击桌子的手指却显示了他焦虑的内心。
清月知道自己是无法从这样一个忠厚长者口中打探到什么,何况她自己也是个有伤口的人,揭人伤口是她所不齿的事情,她不愿同顾晓君为伍,于是起身告辞。
李老师送她到门口,叮嘱道:“宋小姐,回家后,劝你那位邻居当心。但是我可以用人格担保,这样的事情阿权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带着狐疑,清月点头答应,工作之余,一个下午都在思索这件事情。
晚上回家吃完饭,阳台上又传来熟悉的敲门声,她叹口气,打开阳台门:“咏春,你非要冒着从七楼掉下去的危险爬阳台吗?走大门不好吗?”
罗咏春没有化妆,着装也非常正常,看上去像是个清纯秀丽的大学生,却愁眉不展:“我是个不受人欢迎的人,我来你家怕大人不喜欢。”
清月心中一酸,握住她那冰冷的手,柔声道:“谁说的?”说着就拉她进房间。
咏春连连摆手:“不,不,我还是在阳台上比较好。前几天都是隔着阳台和你聊天,真的想投入你怀抱——”说着,便泪水盈盈。
清月无声叹气,将那小小冰冷的人儿抱进怀里,只听咏春闷声抽泣道:“清月姐,哥哥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和我联系了,我天天哪里都不敢去,在家等他电话,可是他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
清月轻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道:“你何必等他?他若真的牵挂你,又怎么会一个月不和你联系?过分握紧的最终都会失去,更何况,失去未必是件坏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