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黑下来的时候,潮水正好退得能清楚地瞧见横屿了。
西北军趁着这个机会,一人抱着一大捆不知道甚么东西,上了滩涂。
水军虽说已经和敌军多次碰撞,但毕竟还是敌不上他们那群常年在海上混的家伙们。陆战是最好的方式,如今是冬日,能陆战的机会显然变多了,衡军自然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尽快将战事解决。
月色昏暗,余靖宁无声地指挥着收地下的兵士向前。
滩涂还冻得不算硬,要是人马踩上去,还是会有下陷的可能。
这种软塌塌的泥地,余靖宁当初在辽东的时候常见,不过那会儿是开春,冻土融化的时候麻烦得要命,解决办法却也是有。
西北军步兵打头阵,将手中抱得东西填在了脚下,一点一点向前,骑兵则跟在后面。
这用来填泥地的是干草。
如今是隆冬时节,就算是江南,那也是遍地枯草。余靖宁他们用了小半天的时间,才收集了这样多的干草。
一群人缓慢地朝前挪动着,几乎听不见一点儿人发出的声响。
海水冲刷着泥地,唰唰作响,朝后退去,几乎和余靖宁他们前进的速度差不太多。
一群人正静默无声地朝前前进,冷不丁眼前一亮,岛上亮起了一个火把,紧接着就是乱七八糟余靖宁他们听不懂的声音。
是东瀛话!他们被发现了。
这横屿四周并无遮挡,被发现也是意料之中,只见余靖宁从箭囊当中抽出一支箭来,搭弓便射,一箭就将那拿着火把的人给射倒了。
火把应声落了地,没几下就灭了,可毕竟方才这人喊声颇大,已经将消息传递出去了。
于是越来越多的火把亮了起来,岛上人头攒动,叫喊之声不断。
余靖宁周遭只认不用等着下令,自从余靖宁射出去第一支箭开始,他们就已经抽出了自己的弓箭,全军强弓劲弩齐齐张开,万箭齐发,一时间空中密密麻麻飞的全都是箭矢。
自然,岛上的人也不肯示弱,在余靖宁一箭将那头一个举火把的人射倒之后,几乎是同时,也都拉开了弓箭。
衡军最前排的步卒举盾挥兵,挡住挥开飞过来的箭矢。夜里头静谧,这箭矢折断在盾牌上的声音就尤为明显。
余靖宁恍惚间觉得自己听过这种声音,与敲编钟没有甚么两样。
但这时候不是分心的时候,余靖宁立马就将自己飘飞的思绪扯了回来,集中精力对付眼前的敌人。
岛上的东瀛人见弓箭不起作用,竟然换了另一种法子。神机火箭可能不够用,他们便用棉絮沾上了火油,点着了冲着衡军射过来。
并不朝着他们身上射,他们拿着极其坚硬的盾牌,这些箭矢的目的是他们的脚下。
地上铺着的是干草。
照理来说,这干草遇上了淤泥,上头浸满了水,不应该这么容易着起来才对。
可是前方的步卒为了让后面的骑兵能骑着马踏上去不下陷,铺的干草还挺厚实,这么一堆子火窜上来,直接就把脚底下的干草给点着了。
“嚯”地一下,箭头着着火的箭点着了众人脚底下的干草,怒地一蹦三丈高,滋啦滋啦就烧了起来,在最前头举着盾牌探路的小步卒被火燎了一下,“嗷”得一声惨叫,往后头一缩。
这一缩可不好,他后脑勺斜斜撞在身后那人身上,撞了一头一脸。
铺干草不可能把这一大片的滩涂全都铺满了,最多照顾到脚底下的一点儿地方,这倒霉孩子被往旁边一撞,一个不防,就踩进旁边的淤泥里去了。
这一下子可不得了,这淤泥正软和着呢,他这一脚直接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衡军打前锋的步卒好一阵子混乱。
身旁的同袍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往下陷,赶紧把小步卒往上头拽。
这一拽可不得了,往下头掉下去了好几个。
衡军的前方登时就缺了一个角。后面的人一看,好家伙,这可不得了,赶紧将这个破绽堵上了,一边积极地援救着陷下去的那几个人。
他们几个发现往上生拽根本不顶用,于是开始改变策略,让人横着在滩涂上滚。
没想到这法子果真有用,这几个人将自己的腿拔了出来,横着就往干草上滚。
顺带着将火也熄灭了。
一群人终于发现了解决的办法,手忙脚乱地灭起火来。
余靖宁给他们的目标是,在潮水涨上来之前登陆到岛上,这一点其实不难。
衡军顶着倭寇的攻势,强行登陆到了岛上。
陆战是西北军的强项,他们一上到岛上,就锐不可当的超前推进。
虽说此次带不了大炮,但是骑兵的火铳还是一应俱全的,自从上了岛之后,骑兵手中的火铳几乎没有停过。
骑兵和步兵配合,自从上了横屿,火铳的声响就一直没有停歇过。
待到天亮的时候,这岛上的倭寇已经被歼灭的歼灭,被俘虏的俘虏。
一群步卒忙着给岛上当俘虏的百姓松绑,一边询问他们:“这岛上的东瀛人,有没有会说咱们大衡官话的?”
这岛上的老百姓官话也说得不怎么样,余靖宁听了半天,才听出来说的是“没有”。
他纠结了半天,问了问队伍当中当初是南京军的人,结果表示这两个地方的土话差的有点远,也不怎么能听懂。
余靖宁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后悔没要个鸿胪寺的人跟着自己来,现在东瀛话也听不懂,大衡话也听不懂。
于是他只好忍受着几乎听不懂的官土夹杂的方言,继续问被救出来的老百姓道:“倭寇的头领,武井一郎在不在这座岛上?如果不在,知不知道他们在何处。”
得到的回答是“不在”和“不知道”。
余靖宁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让手底下人将救出来的俘虏带下去歇息去了。
他在岛上转了一圈,扁了扁嘴,看来如今务必要找一个会说东瀛话的来,替他们打探消息了。
难不成这会子要写信回京,派一个鸿胪寺的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