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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出租车的寓言

第三者的爱情 喧卑 3812 2024-11-18 04:31

  “好,现在慢慢起身。”女老师轻巧地攀过自己的小腿肚,“让我们把腿往上抬,对,让你的腿贴近你的头。我知道不是每一个会员都可以做到,但是大家要尽力上抬。”

  然后我看见一群女人痛苦地往上扳着腿。

  “后面那个蓝色裤子的。”女老师叫了一声,“你再使点劲。”

  “我?”

  “对,加把劲。”

  我只得苦着脸又往上拉了拉。

  “还不够,你要相信自己。”

  “我……好吧。”

  “对,你还能不能再高点了?拉,继续拉。诶,这位会员,这位会员你怎么了?”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回得家,我也不记得我是怎么哭得撕心裂肺狠狠骂了打电话来的江程皖。

  我只知道现在的事实是,我躺在自家沙发上,脸上写满了“衰”。

  “痛,你轻点。”

  江程皖于是摇了摇头,喟然道:“你没事去练什么瑜伽?”

  “我就想,你女朋友天生丽质倾国倾城我是肯定比不了对不对。那你不是还有一个金屋藏娇的小模特么,模特不都身轻如燕前凸后翘的,我怎么的也不能比她差太多。所以我就想来来塑塑形体,一不小心画虎不成反类犬呗。”

  他一边忍受着我阴阳怪气的调调,一边小心翼翼地给我小腿盖上换过的热毛巾:“你成语真多。”

  “谢谢江公子夸奖。”

  拧干了原来的那条毛巾,他扔进盆里,然后褪下挽起的袖子。

  “昨天是我不对。”他主动认错,“我不知道顾雅会去,对不起。”

  “江程皖,其实我特别好奇。”我一边说着一边翻过身去,仰卧在沙发上神情复杂地打量着他,“如果昨天,你那个金屋藏娇的小模特也去接你了,你要怎么办?”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聊别的女人?”

  “为什么不?对于她们来说,我不也就是你一个别的女人。”

  “小楼,很多事不像你想的那样。”

  我穷追不舍:“那是什么样?”

  “你的问句太多了。”也许是被我看得心悸,江程皖起了身,并往一旁走去。

  我挣扎地支起上半身,然后愤然道:“可是你一个答案也没给我!”

  “答案很重要么?”他终究还是转过身,苦苦地看向我,“我爱你,即便我在美国,即便我在顾雅身边,我也每时每刻都想着你,这样不就够了么?我知道让你白跑一趟是我不对,可是我有女朋友你也早就知道,你真的需要这么生气么?”

  “好啊。”我冷哼一声,“我的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程皖回到我身边,轻轻按住我双肩,“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好好在一起,不要吵不要闹,好不好?”

  “我也想。”

  他一把将我抱入怀中:“你真的不知道,我在美国的这几天有多么度日如年,我恨不得每一秒我睁开眼睛,你都在我眼前。”

  说实在的,我受不住他的这些话。他说的每一句,都像是绵绵春水,绕过我心底的桃花细逐杨花落,吹开我心扉的一树梨花落晚风。

  我问:“那天在机场,你看见我了么?”

  “看见了,你挥手之前我就看见了。”他轻声道,“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打俄罗斯方块看不见我呢。”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玩俄罗斯方块?”

  “我还知道你喜欢周末的下午去逛书店,知道你喜欢走路的时候踢石子,知道你喜欢喝凉白开。”

  他说得都是实话,虽然我从来没有和他提过,而此刻,我也无心纠缠他是如何得知的这些。我只是满足于他对我的了解和疼爱,满足于这样的他可以陪伴我多一秒。

  我抬起头,仰望着他:“那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你也喜欢江程皖。”

  “对,”我闭上眼,恣意地索取着他怀抱的温暖,“我也喜欢江程皖。”

  我没有说出后一句,和无数比我先喜欢上你的女人,更喜欢你。

  好在拉伤了肌肉的日子是周六,在家休息了两天,我也算基本满血复活。

  江程皖总是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给我一遍一遍地泡热毛巾,然后用蹩脚的手法给我捏小腿。我则日日像个大爷一样,趴在沙发上翻着杂志唱着歌。

  有一次我听到一首卫兰的,便口齿不清地用粤语夸张哼唱:“我未会灰心,不怕受过的教训……”

  去厨房烧开水的江程皖正好走出来:“这是什么歌?”

  杂志被丢在一边,我玩着俄罗斯方块,保持俯卧的姿势:“你管呢?”

  “我想再多知道一点,关于你的喜好而已。”

  “这个啊……”我笑嘻嘻地听着他的甜言蜜语,翻开手机,看着播放列表,“这名字好长啊,叫作《你知道我在等你们分……》……”

  我的话戛然而止。

  江程皖未曾意会:“什么?”

  “没什么。”我笑笑,“我不喜欢这首歌,我渴了,你去给我倒杯水吧。嗯,我今天不想喝凉白开,给我泡杯咖啡,冰箱里有咖啡粉。”

  “好。”于是他又转身回了厨房。

  我便继续玩起手机。

  “对了。”过了一会儿,江程皖又探出个头,“你明天去上班么?”

  “去啊,我可不想被扣工资。”

  “那我送你吧。”

  “千万别。”我一急,手中打了一半的俄罗斯方块都被扔了下去,“公司最近流言碎得很,你别再把我往风口浪尖推了。”

  “什么流言?”

  “没什么。”我随口搪塞道,“我工作上的事你别管了。”

  于是江程皖也不再纠缠,继续回去给我泡起咖啡。崇江的江公子,大概从来没有给自己泡过咖啡吧,我还真是荣幸。

  我笑了笑,然后拿杂志遮起脸,小心翼翼地往厨房里窥去。

  其实我没说完,那首歌,叫作《你知道我在等你们分手吗》。

  周一的一大早,我便像个放飞的小风筝一般迫不及待跑去上班。

  在家躺了将近两天,总算可以出去透透气。

  我拧着包,一路哼着小曲下了楼,却看见江程皖站在楼下,不同的是,今天他没有开着那辆路虎。

  “不是说了让你别来么?”回过神后,我半愠半喜地嗔道。

  “我打车送你去,就不会有人说什么了。”

  “好啊,那你还得带着面纱坐在车里,不能被别人看见庐山真面目!”

  江程皖笑了笑:“那你们公司,就要说你金屋藏娇了。”

  谈笑之间,我和江程皖像同事像朋友像远房亲戚一样并肩走到了小区门口。

  他拦下一辆出粗车,然后小心翼翼地让我先上。

  “师傅,麻烦你先去谈今报社,再去崇江。”他上车坐在我旁边,对司机吩咐道。说完,他抓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腿上,却佯装若无其事看着窗外。

  我抿着唇笑起来:“我告诉你啊,虽然我今天允许你送我上班了,但是可一不可再,下次你再来,我绝对不睬你,听见没?”

  他侧过脸:“为什么?”

  “我不想养成这样的习惯,我一个人过久了,挺好的。我不希望等我习惯了你送我上班,习惯了每天早上都可以看见你之后,你再突然消失,让我连生活都需要重头再来。”

  江程皖的手下紧了几分,他牢牢攥着我,像是稍稍松开我便会魂飞魄散。可是,他又什么也没说,大抵正如他曾经所言,他不敢给我什么承诺,他给不起,我也信不起。

  “你知道么?”我埋下头,给他说起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两年多前,我刚到谈今三个多月。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晚上下班的时候,马路对面停着一辆出租车,里面除了司机之外,还坐着一个人,但是隔很远,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之后每天下班,我都会往马路对面看,那辆车一直都在。有一天我加班到很晚,下楼的时候天都黑了,可是隔着夜色,我依旧看见了那辆出粗车。”

  江程皖没有说话,我于是继续道:“我就一直想,这个人是什么人呢?他在这里干什么呢?我猜也许他在等自己的另一半下班,也许在观察一个竞争对手,又也许他只是喜欢这条街道。我给他杜撰了一万个故事,有爱情的,悬疑的,有美好的,悲剧的。我甚至在想,那个人是不是为了看我们报社的谁一眼,或者寻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和他说句话。更有没有可能,他看得人就是我呢?之后,我的这种好奇心越来越盛,我每天都鼓励自己走近看一看,看一看那个人长什么样,多大年纪,是男是女。可是,就再我终于鼓起勇气,决定晚上去一问究竟的时候,那辆车不见了。”

  我咽了口唾沫,这个故事听上去平淡而可笑,却在我两年前的生命里真实地演绎着。

  江程皖终于开了口:“为什么不见了?”

  “我不知道,但是那辆车就是不见了,而且再也没有出过。我也因为这件事,心神不宁了很久很久。说起来很奇怪吧,为了一个陌生人,一个不知道性别不知道名字的陌生人,我颓了很久很久。”我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你知道么江程皖?这就是习惯的力量,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就是你的习惯被硬生生地改变。”顿了顿,我补上一句,“是那种非改变不可的改变。”

  他说着将额头贴上我的脸颊,像是很费力地吐气,说了一句我没太明白的话:“周小楼,我们错过的太多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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