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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画像(3)

琉璃碎 青语 2716 2024-11-18 04:46

  扬州知府见柳洛这般模样,立刻就慌了手脚——要知道平郡王究竟是王爷身份,若是死在扬州,莫说是乌纱帽,恐怕性命都难保——张口就要请李大夫,扬州城里人都知道,李大夫妙手回春,活人无数。

  秦祢也道:“既然有好的大夫,那就快请啊!”

  但是朱樱说不用,又说:“只要一间干净的屋子,搜罗齐需要的药材,王爷定能无恙。”她神态从容,又是近侍身份,扬州知府无奈之下只好信了她,亲自带她和平郡王去西阁,临行朱樱看了容郁一眼,道:“你也来吧。”

  容郁自然不敢辞,跟在她后面,穿过回廊,果见一清净之地,朱樱吩咐下人将柳洛抬入房中,知府举步欲进,朱樱手一横,道:“请回!”知府不敢造次,悻悻然退出。

  朱樱把门一关,就只剩柳洛,她容郁三人了。

  朱樱低声问容郁事情经过,容郁捡要紧的说了,朱樱叹一声道:“总算王爷果断,否则便是我再早一点赶到,也救不活了。”容郁骇然,想道:琳琅下毒之能,当真鬼神莫及。

  朱樱取过纸来,刷刷写下十余道药交与容郁,道:“这些药叫外面人去抓,你跟着他们,把药取回来。”

  容郁应一声“是”,心中却道:怎吗这么谨慎,倒像是有人等在门外要害他一样,以平郡王的身份,难道还当真有人敢让他死在这里?她取了纸转身要出去,朱樱却又叫住她,说道:“我知道你不以为然,但是确实有人想要置王爷于死地,你万万不可大意了。”

  朱樱素来少语,这次却是一再交代,容郁知道轻重,倒也真不敢大意了,果真跟了下人去取药。

  朱樱待容郁走远,转头来喝道:“还不醒来!”

  床上那人睁了眼睛,懒洋洋笑道:“朱姨怎吗知我醒了?”

  朱樱冷笑不答,柳洛知道她的脾气,也不敢过于胡闹,往门后一指道:“朱姨对她倒是放心。”

  朱樱道:“她若心存歹意,你多上九条命也撑不到我来。”

  柳洛自然知她说的是实情,也不辩驳,却问:“朱姨如何找到我?”

  朱樱道:“你能去得的地方,难道我就不能去……洛儿啊!”她似是有无数的话要说,到后来竟然轻轻叹一口气,说不下去了。

  柳洛知她不喜自己卷入权力之争,甚至因这个原因长期自禁于宁语阁,不与自己说话,可是事到临头,竟然只这样悲哀地一声叹气,他在那一刻忽然问自己:如果君临天下要以失去一切为代价,你愿意吗?

  他不能回答,也不肯往这方面多想,只固执地问:“朱姨,我错在哪里?”

  朱樱道:“你父亲书上如何说?”

  柳洛念道:“扬州郊,杏花村,东百里,观音庙,璇玑句,一生明。”十八个字,他自问已经拆皮卸骨,吃透解透,但是仍中了暗算,心下颇不服气。

  朱樱略低一低头,道:“你以为一生明指的便是观音之像的眼睛吗?”

  柳洛道:“神像之上,除去眼睛,还有什么可以被称之为明?

  朱樱道:“日月方称为明,眼明不如心明。”言及此处她叹一口气道:“璇玑画像是平懿王妃留传之物,庙中所立却是小姐的神像,机关就设在这一层,洛儿你自负聪明,怎吗就看不出来呢?”最后几句话很是不客气,柳洛心中愠怒,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推测有道理,他略略一想,又问:“这么说那庙中原应是祖母雕像,被人套了我娘的像在外层?”

  朱樱颔首,柳洛又道:“如果一生明所指是神像的心——只怕还是祖母那尊雕像的心吧?”

  朱樱道:“我推测是如此,但是外层机关是你母亲所设,并不那么容易解开。我知道你所想,料也拦不住你,这样吧,你给我三日时间,三日后我必赶上来。”

  朱樱肯出手,胜算何止增加一二,柳洛喜见眉梢,道:“那拜托朱姨了,朱姨需要我另派人手帮忙吗?”见朱樱摇头,只得道:“那朱姨自己小心。”

  朱樱点点头,说道:“容妃怎吗去了这么久?”

  这时候容郁取了药回来,尚差几步就要入府衙门,忽然听见耳边有人唤道:“容娘娘!”声如蚊呐,却教她吓了一大跳,闻声望去,见一灰色长裳的男子正飘飘然远去,她微微一愣,到底跟了上去。

  到僻静处,那人站住回头,容郁脱口叫道:“秦大人!”

  正是秦相,一身灰色长布衫,黑布鞋,乍看像一名私塾先生,谁又能想到竟是二十年前就名满天下的少相秦祢呢。秦祢见她跟上来,立地就行了一礼道:“果真是娘娘!”

  容郁这一日一夜经历颇多,心思杂乱,自然没有发现她在溪边洗脸之时已将易容物洗去,所以心中惊异,不知道秦祢何来这等神通,竟能看破她的易容。当下还了一礼道:“秦大人几时发现我的?”

  秦祢道:“娘娘失踪之后宫里发生了一些事,皇上怕人心**,对外宣称说派你去道观中休养调胎,实则派出十几路人马查探,并让我一路留心,却不料娘娘竟在平郡王的近侍中。”

  容郁知道此处万万大意不得,便解释道:“那晚我本是在慈宁宫就寝,不料一夜醒来,竟然到了平郡王府上,平郡王对我虽然礼待有加,却迟迟不肯放我回宫,后来又在我身上下了毒,即便我想回宫去,也怕……”她言至尾声,目中隐有泪光。

  秦祢略一思忖,道:“娘娘莫要伤心,慈宁宫事娘娘怕是被迷香闷了,下毒诸事容下臣先遣人回京上报与皇上再做打算,有下臣在,平郡王必也不敢轻举妄动。”

  容郁深福一礼,说道:“我的性命,我腹中孩儿性命,就全靠秦大人了……”秦祢阻止她,说道:“娘娘万万不可,这是为人臣的本分,有秦某在一日,就护娘娘周全一日,娘娘莫要担心。”

  容郁拜不下去,只好收住,道:“我先回去了,不可教平郡王等急了。”

  秦祢道:“娘娘所言极是。”便行礼道:“送娘娘。”

  容郁一笑,缓缓往府衙走去。她并不畏惧柳洛的毒,她甚至有把握柳洛根本没有在她身上下毒,可是她不想回宫——这是唯一的机会,她可以亲赴幽州查探二十年前的真相,如果她回宫,回宫——等待她的又是什么,她不会不清楚,所以她别无选择,既然左右不过是一个死字,迟总比早好。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她不信任秦祢。

  她不相信二十年前那个不肯给苏心月赎身的男子,因为他不敢担当;

  她不相信二十年后苏心月自始至终没有提过的那个男子,因为连最爱他的人都不信他,她又怎吗能信他?

  而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他在二十年前扮演了怎样一个角色,在二十年后又打算倾向于哪一方,她身在阴谋丛生之地,对人性的信任,已经降到最低最低,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连自己都不可相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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