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门来的郭仙子,要在还珠楼内建一处书院。这个消息,一大早便传遍了雍州内外。
许多修士不信,跑过去眼见为实。结果,还珠楼那块匾额,朝左挪了数米,在它的右边,赫然多了一块墨迹新鲜而清香的同伴,上面写着正是“未来书院”四个字。
而雍州加入儒门之事,却再无消息,便是连郭仙子也似乎忘了此事,只在还珠楼内忙着圈地。
众修士,暗叹城主大人了得。是以,有那些仰慕儒门,仰慕郭仙子的修士,一时半会,还有些踌躇起来,忌惮着悟虚是否在意。
悟虚岂会在意,不但不在意,反倒亲自从城西修士院中选了一批儒门修士,要送至这未来书院。
郭敏,直接拒绝了,只说如今书院仓促草创,自己又即日须得前往京城,待书院真正礼成,再行收录之事。
果然,第二日,将半个书院犬作书院之地之后,郭敏便带着李传星离去了。可谓,兴致而来,匆匆而去。
待郭敏走后,悟虚又相邀虞仙子等在观雪阁齐聚,告知众人,有位高人和马仙子商定了此事,雍州暂且独立,儒门只在城内设立书院。
随后又谈到那三日之后,六宗会盟之事。众人各有论见,忧喜参半。喜的是,大局已定,终究会太平安稳一些;忧的还是,雍州何去何从,各自又何去何从。
悟虚一时也无法解释承诺,只说道,“我要上那周天星辰大阵一趟。回来之时,想必应是三日之后,那时候,我等何去何从,不妨再做计较。”
区区数日,自然等得。在场诸位,遂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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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虚的海音螺,子夜时分,方才飞临雍州。一入夜,悟虚便端坐在静室内,旁边还有李明珊和张翠露。
“李道友,此番上去,我若是回不来了,还要劳烦李道友多担待些。”悟虚,虚托着城主印,送至李明珊面前,“说实在的,我等修佛之人,其实也不宜当这个城主,管这些实务。”
李明珊,没有去接,“你若是回不来,我只能带着法露游历四方。”
悟虚想了想,“也罢。到时候,你转交给虞仙子便是。”
“师兄此行,颇为凶险?法露愿随师兄一同前去。”张翠露,面有忧色。
悟虚看了张翠露一眼,忽然说道,“从道门回来之后,你便好似有了心事?”
张翠露,面色一红,合掌不言。
悟虚叹了口气,“你若有俗缘未了,不妨还俗。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也不一定非得这般那般。又或者不还俗,率性而为,我便不过也是个野狐禅罢了。一切,只要心安,问心无愧。”
张翠露,听闻悟虚如此说,颇为激动,正要开口再言,却被悟虚伸手止住。
“莫要一时冲动,许下重诺。那是江湖义气。”悟虚摇着手,“何时何地,只需记得,众生平等,皆有佛性,便是了。”
李明珊在一旁忽然笑了起来,“你们佛修,别的倒好,就是有时候太过多愁善感,婆婆妈妈的。”
一句话,说得悟虚和张翠露,都也赫然而笑。
悟虚更是大笑不止,挥挥手,“三日之后,你们再来。”
李明珊,遂与张翠露,笑着出了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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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子夜时分,悟虚于法界,全神贯注,感应到海音螺,飞升上了周天星辰大阵。
立刻,便被大阵察觉,即有一道强横神识扫了过来。随其而来,则有一道虚影幻现。这道虚影,不是人形,无数的黑影像章鱼的触角,不断扭曲舒展,中间是一个不规则圆球。
“你来了。”这道虚影,神识波动,冷冰冰地“说”了三个字。
悟虚躬身行礼,没有回答。
这道虚影,并不恼怒,复又“说”道,“你先准备一下,三个时辰之后,大阵运转之下,海音螺所属区域,方才直面外界。”顿了顿,复又“说”道,“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记住,”
悟虚面色肃然,又是躬身行礼。
那虚影,随即散去。来得快,去得也快,好似幻觉。
悟虚见约定不假,心中却是定了定,随后入了海音螺。
海音螺内,实则另一个世界。只不过,这个世界,所有众生,最高的修为也只限于真灵层级。这可能和悟虚的修为境界有关。
此乃观世音菩萨的道场,悟虚虽蒙得授,但一直心存敬畏,越到后来越不敢随意沾染。先前虽然有几次,情况紧急,悟虚不得已,有所借用,但从不敢以主人自居;此次,有极其要紧之事上来,进入海音螺,悟虚也不敢破例。
一进入海音螺,悟虚便于法界之中,观想显化出观世音菩萨之法相。顿时,海音螺内蓄积的信愿之力,如决堤之水,汹涌而来。
悟虚,立即回向观世音菩萨。如今,悟虚想得明白。这本是观世音菩萨道场,这一方小世界的众生信愿之力,本就是属于观世音菩萨的,自己不过是个过路财神。
当然,即便如此,自己也是受益颇多。不一会儿,悟虚便感到神识急速膨胀,堪比通玄,飘飘欲仙。
悟虚观想现化的观世音菩萨法相,将手中杨柳一洒,一个个圆盘飞了出来,悬浮在法界之中,足有千数,散发着不同的微光。杨柳枝再一洒,无数的信愿之力,化作一道道水龙,分别飞向一个个圆盘。受此冲刷,这千个圆盘,全都渐渐变成乳白色,散发出纯净白光。
这便是第二步,打磨。以众生信愿之力,冲洗去圆盘之中神识的杂质,灵气变得极其纯粹、纯净。
这圆盘,自然便是未来印。先前在魔域伊春,那前大周长公主与悟虚达成约定,交予悟虚一千未来印胚胎,悟虚则要在一月之后,将一千枚成型的未来印交予她。悟虚回雍州之后,取出大量灵石,叫虞仙子等
分别帮忙,将这千枚未来印胚胎灌满神识,便是第一步。
然后,按照步骤,下一步,便是除去神识的属性和杂质。悟虚这里,偷了个懒,借用众生信愿之力,依照秘法而行。
三个时辰之后,悟虚驾驭法界,飞出海音螺,不由一阵失神。
这才是真正的星空!? 深邃和寂凉。
根本没有前后左右,环顾四周,漆黑之中,星星点点。
悟虚很想飞出法界,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来时,悟虚已被告知,星空之中,极度危险,没有一丝灵气,反倒是有许多罡风乱流。
他静下心,凝聚心神,将星云竹从法界深处取了出来,将神识源源不断地注入星云竹中,如祭飞剑,小心翼翼地穿过法界,要牵引着星光,将其灌入漂浮在法界之中的一个个未来印胚胎里。
这便是第三步,点星。这一步,最耗神,也最难。
如长公主所言,星云竹出自真正的星空,以灵云为基,以星光为食,移植到别处,其灵性随代谢递减,唯有星光照射,方可渐渐复原。而复原后的星云竹,自然会吸附星光;如此,再为己用。
星云竹一半在内,一半在外,外面星空中的罡风乱流,便也趁隙进了来,在法界中肆虐。悟虚当即分神,复又观想出一尊大日如来法相,抵御这源源不断、属性各异的罡风乱流。
过了好一会儿,悟虚直觉神识消耗大半,那星云竹方才起了变化,变得晶莹虚幻,不时闪现出如星光一般的淡淡光华。又过了一会儿,待见那星云竹周遭的光华明亮了不少,悟虚这才将星云竹收回,然后挥舞着朝着一个个未来印点去。
一点一点又一点,不过百点左右,星云竹所牵引下来的星光便用完了。但,悟虚神识已然消耗大半。没办法,悟虚只得重回海音螺,恢复神识,然后再继续。
如此,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悟虚退回海音螺内,在法界中清点了一下,成功灌注星光的未来印,不过三百。
“且待明日再辛苦劳作。”疲惫不堪的悟虚无奈自嘲。
就这样,悟虚像一个见不得光的盗贼,小心翼翼地偷偷摸摸地每日点星半个时辰。
到了第三次,半个时辰过去,悟虚发现,还有近百个未来印胚胎未能点星。
按约定,只有三次。因为很快,便不是那先前那虚影的主人,巡视大阵了。悟虚有些遗憾,却不敢冒险继续。若无人暗中放水,庇护,自己顷刻间便会暴露。
悟虚正要下返雍州,忽然那道虚影浮现在海音螺上空,神识传音,“待在海音螺内,不要出来!”语气急迫,不容置疑。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道道波动,从从星空的极远处传来。开始,甚为细微;数息之后,便变得极其强烈。悟虚纵在海音螺内,自己的法界之中,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威压。
又过了数息,九道飞影出现在星空中,身后都拖着长长的余辉,尽皆朝着大阵这边疾驰而来,好似彗星撞地球一般。
再过了数息,悟虚差点在法界中惊呼起来。
其中一道高大身影,竟是天妖!而且气息狂躁,似乎受了伤。其他身影,也类似。有几位,悟虚似乎也曾见过,但有点对不上号。
这是怎么回事?悟虚猛地想起,先前所听到的传闻,天外天三星,正在互相开战。莫非,这传闻是真的?
悟虚正疑惑着,周天星辰大阵猛地一震,射出一道巨大的光芒,将天妖等笼罩在内,光芒中又影影绰绰飞出几道身影,显然是出来接应的。其中一道,悟虚认了出来,正是方才吩咐自己待在海音螺的虚影的主人。
他们在大阵中站立了片刻,便各自分开。而天妖,却是径直朝着海音螺这片区域飞来。数息之后,便不见了,显然是如悟虚此刻一般,进了自己所有的某洞天法宝之中。
紧接着,悟虚便发现,海音螺飞行的速度加快了不少,飞行的方向也在不断变换,似乎在围绕着某一个方向高速旋转。那个方向也渐渐有一颗“星”明亮起来,闪着绿光。
这分明是天妖在借助大阵,进行疗伤。悟虚暗道。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那虚影又如鬼魅般出现在海音螺周围,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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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雍州城主府,悟虚便召来张翠露,取出百枚未来印,交于张翠露,嘱咐她将这些未来印,在说道,“前些日子,护城大阵被那蔡京取走,不得已将天眼大阵从雪桃谷移到城内来,致使凡俗之人缺了庇护。如今此物,或可弥补。”
张翠露闻言大喜,合掌谢道,“多谢师兄!但不知此物究竟如何使用?何为阵眼,何为阵角,又如何布置?莫若师兄带法露前往雪桃谷,亲自出手演示一番。”
悟虚笑道,“我也正有此意。不过,此事须得保密。”说罢,遂祭出法界来。
张翠露见状,脸色悄然一红,随即也祭出法界。
法界相融,虚空秘行。悟虚与张翠露到了雪桃谷后,便对张翠露说道,“须得先选一些人进来一试。”。张翠露,略作思索,选了百余名凡俗之人,摄入自己法界之中。
那些凡俗之人,初至法界,颇为惊恐。及见悟虚和张翠露相继出现,方才安定下来,恭敬跪拜。
悟虚伸手阻止,“今有一物,汝等持之,或可自保家园。不知汝等可愿一试?”
众人皆欢呼不已。
待张翠露将那未来印分发给了众人,悟虚大声说道,“此物凡俗可持,齐心而用。”说着,便自己也取出一枚未来印来,将一些简单的应用,一一演示。
那些凡俗之人,依样画瓢,一一演练。
持印在胸,齐对一个方向,或默诵或大喊一声,“照!”一团焰火,凭空而现,如灯垂照。
又齐对一个方向,或默诵或大喊一声,“起!”一
方巨石,被无形之人,徐徐托起。
复又齐齐默诵或大喊一声,“破!”一道亮光闪现,落在那方巨石之上,巨石顿时化作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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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这般,众人欢呼不断。
悟虚,微笑着,选了一精装之人,对其说,“你一人,全神贯注,想着自己飞起来。”
那人,激动地双手握着未来印,口中念念有词,最后闭上双眼,用尽力气喊了声“飞!”
双脚离地,随后,竟然真的,向上飞了数米。
幸赖悟虚,及时出手,不然便要从高空中摔了下来。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张翠露在一旁,眼睛睁得大大的,忍不住问道,“师兄,这是什么灵器法宝?似乎无须布阵?”
悟虚笑道,“此乃未来印,个中玄妙,我也在探索之中。此处,便交给你了。”顿了顿,复又说道,“凡俗之人,靠自身心神或信愿,触发操控此未来印;随着自身心神或信愿增强,又或随着其他凡俗之配合,当有不少变化应用。”
张翠露,若有所思,合掌问道,“此印名曰未来印,莫不是弥勒佛传授?”
“阿弥陀佛!”悟虚合掌道,“此印其实并非佛门之物。”
见张翠露有些愕然,悟虚复又说道,“一切法,皆是佛法。”
偏偏这时候,有凡俗之人,喜极而泣,涕泪跪拜,“城主大人,法露大师,不知此物是何名?我等平素该如何奉持?”
悟虚合掌庄严,“此印名曰未来印,汝等当心存善念,心存正念,凝神齐心,作无畏施。”
“阿弥陀佛!”众人齐声诵道。
一丝丝信愿之力,冉冉升起,没入法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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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大周京城,便叫做京城;大周如今不复存在,京城依然叫做京城,依然是玄阴星最大的城。
京城的修士,中途有过锐减,但如今却又被蜂拥而来的修士挤得满满当当。今日,更是修满为患。因为,今日,六宗要在京城会盟。
而会盟的地点,便是大周皇宫,确切的说便是那大周皇宫的金銮殿。所谓会盟,据说不过是六宗重新划分势力范围而已。正所谓,江山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更何况,我等修士,修的是天长地久,长生久视。大家又可以安安心心地修习了。
又有小道消息,京城将会作为一个独立的区域,最大限度保留先前的一切,算是给前朝,给如今坐镇周天星辰大阵的大周皇室一个颜面和交代。这个消息,流传最广,是许多众修士颇为在意的,议论纷纷。这个消息,流传最广,是许多众修士颇为在意的,议论纷纷。大周的存在,曾经给许多不容于六宗的修士以庇护;若是京城能够成为所谓“最大限度”保留下来,那无疑是好的,可以让许多修士仍有一个容身之处。
许多修士逃离之后又涌入京城,便是因为如此这般的许许多多真真假假真假参半的小道消息。六宗会盟,那是六宗高层的事,说不定早就暗定下来。普通修士,只能敬而远之,静待结果,静待自己心中期许的某个小道消息得到证实。
所以,京城虽然拥挤不堪,但大周皇宫依旧是禁区,无人敢随便靠近。原先的皇宫守卫依旧在,个个皆是真人境界以上的修为,四门统领依旧是真灵层级的存在。皇宫内,大周皇室以及天人书院的高层早已等候多时,,释儒道妖魔鬼六宗的高层和精英,也陆续到齐。
一道道身影,大多肆意释放出真灵层级的气息,千里迢迢,浩浩荡荡,越过京城城墙,如虹贯日,直落皇宫。四面六方,各有一道,颇有些遮天蔽日的气势。
皇宫某处,祥云院中,毕澜澜等,站在一起,默默抬头望着天空道道浩荡飞列。
他们这些日子,在祥云院中,看看皇宫收藏的佛门典籍,颇有所得;闲暇之时,与宫中贵人,甚至侍人宫女,谈谈心,诵诵经,结了善缘不说,还得了不少赏赐。日子倒也过得潇洒,颇有些暂且歇歇脚的共识。
而眼下,这般情景,不由得毕澜澜等有些忧虑。
“世子殿下,不忍见天下生灵涂炭,遂召六宗前来,共商大计。想不到六宗之人,却如此飞扬跋扈。”赵秋鹤,忽然悠悠说道。
“我等修为低微,人微言轻,却是说不上话。” 毕澜澜谈了口气,不过随即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但我等于此受供奉多日,总不能袖手旁观。若是六宗发难,我等须得保护好那些佛门典籍才是。”
这时候,不远处花圃中,噗呲一声轻笑响起,“好贼子!趁火打劫,偷盗佛经,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奴家真的是好生喜欢。”
“谁?!”
毕澜澜三人,齐齐转身。
一个妖冶妇人,身着单薄绿杉,从花丛中缓步而出,仪态万千。
“杨颖蓉?!”毕澜澜,猛地低声惊呼起来。
“想不到你还认得本宫?”这妇人,对着毕澜澜微微一笑,媚眼如丝,“那便是旧人了。”
“你做什么?意欲何为?” 毕澜澜和赵秋鹤、江如春,不禁齐齐后退。
当初在人世间,杨颖蓉本是大自在宫派下来的魔女,修为高深,功法诡异,后来赵彤被大自在宫主亲自收为徒弟,立为新的魔女,杨颖蓉便与那更加诡异的吕叶青纠缠在一起,不知所踪,似乎该换了门庭。想不到,此刻却碰到了。
杨颖蓉轻笑一声,朱唇吐气,化作一阵靡靡香风袭来,“你们要偷佛经,奴家却是要偷了你们的心。”
孤身上天偷星光,法界传印效人皇。
纵然凡俗无修习,诸般神通起苍黄。